这个皇后不太卷 第148章

作者:白柠柚 标签: 古代言情

  楚凌沉眼里的玩味渐淡:“你认为孤是用你替换了宋莞尔?”

  颜鸢反问:“难道不是?”

  有了定北侯之女,更换了县丞之女,用起来当然更称手。

  所以宋莞尔去了佛骨塔,她入了乾政殿。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颜鸢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

  楚凌沉盯着她的脸,目光渐渐变冷。

  颜鸢发现了,可她胸口也压抑着火苗。

  此刻那颗小小的火苗已经成了燎原的火,她便只想要发泄:“既信不过,杀了便是,何必用这种方法凌辱。”

  楚凌沉冷笑:“凌辱?”

  颜鸢迎着他阴冷的目光:“没有那份情谊,却行那般举止,不是凌辱是什么?”

  楚凌沉的眼里瞬间寒潮肆虐。

  颜鸢坦荡荡地望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在作死。

  可她实在是胸口恶气难消。

  她本不是细腻多情的性格,可是那夜的书房之中,她看到这世上最后一个属于宁白的痕迹,听到他在昏沉之中辗转求宁白不要离开,她心中确实有升起过那么几分婉转的心思的。

  毕竟他是楚凌沉。

  他是宁白曾活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亦是她前半生的终点。

  他与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她就像是个傻子,那夜因为一块小小的灵牌心有所憾,竟然当真没有推开他。

  这才是她这把怒火的原点。

  “天亮了,陛下。”

  颜鸢盯着楚凌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噩梦该醒了。”

  说完便自顾自走出了书房。

  她知道楚凌沉正在看着她,他的目光阴冷潮湿,就像背阳处长出的青苔。

  屋外太阳已经升起,千万缕金丝洒落在她的身上。

  她还是有些恍惚,走出房门时微微驻足了片刻。直到湿凉的风穿堂而过,吹得她身上每一处都蜷缩了起来,她才迷迷糊糊有了些许劫后余生的感觉。

  “颜鸢。”

  在他身后,楚凌沉的声音迟迟响起。

  颜鸢停下脚步。

  楚凌低沉道:“后来呢?”

  又是这个问题,颜鸢一点都不想回答。

  这一次楚凌沉只是静默了片刻,轻声道:“那位借住在少女家的伤重密探,最终查出了什么?”

  颜鸢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沉默。

  她眼下手脚虚浮,心中犹如压了一块硕大的石头,全部拜他所赐。

  偏偏眼前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指望她填坑。

  “没有后来。”

  “山上没有好郎中,密探伤口化脓,在少女临盆前夜——”

  她回头看着楚凌沉的眼睛,冷漠道:

  “死掉了。”

  “……”

  ……

  楚凌沉走后不久,尘娘便端着熬好的汤药到了书房。

  彼时颜鸢还坐在书房里发呆。

  她其实有些后悔。

  楚凌沉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是敏感多疑又恶劣残忍的性子……明明是她因为那些相濡以沫的肢体接触而乱了心思,才恼羞成怒对他发了一通火。

  说到底是她的心乱发泄。

  而楚凌沉……

  他狗是狗了一些。

  但他是个极大方的东家啊!

  颜鸢低头看着面前的汤药绝望地想,今天她和楚凌沉闹翻了,以后还会有送上门的天漏草吗?已有的天漏草够她把小命调养好吗?楚凌沉若是实在生气,该不会把天漏草要回去吧?

  现在回去磕头认错抱紧活菩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颜鸢悔得肠子都绿了。

  这皇后怕是要做到头了。

  比皇后要做到头更加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差事却并没有半分减轻。

  她才用完早膳,织造司的图样文书们便又是一摞一摞地被送到了望舒宫里。这些文书中有一半文书上都盖着加急的印章,她只能不眠不休一封一封批阅,批到最后脑子里都只剩下金丝银线珠钗样式天晕地旋。

  到午后,最后一封文书终于批阅完。

  颜鸢还来不及补眠,就听见远处传来仓皇的声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阮竹领着一个女子走进了颜鸢的书房。

  颜鸢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眼前的女子是谁。

  她是织造司里负责衣样设计的女官,好像是叫乔羽。

  乔羽平日里每次来望舒宫都跟在织造司的掌事身后,妆容精致却安静乖巧,很是讨喜,可今日她却粉黛未施,形容憔悴,看上去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颜鸢定睛看着她,问她:“出了什么事?”

  岂料乔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娘娘,林掌事她、林掌事她……昨天夜里悬梁而死了!”

  颜鸢手中的笔一顿:“你说什么?”

  乔羽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开口时已然带了哭腔:“今天清晨,洗扫的宫人发现林掌事……她悬在织造司的八珍殿上,发现时已经、已经没有气了……内务司的人来看过,说、说是自缢……”

  乔羽边哭边说,含混的声音在喉咙口翻滚。

  颜鸢花了一些精神,才终于勉强从她的叙述中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出事的那位是织造司的掌事林季娘。

  这位林掌事身居掌事之位已久,向来是织造司的实权一把手,如今太后寿宴的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位林掌事时常通宵达旦,却不知为何昨夜竟然在八珍殿悬梁自尽了。

  内务司的人第一时间赶到,对八珍殿进行了仔细地盘查,从林掌事身上并无挣扎痕迹,且八珍殿并无异常,还在她的胸口发现了一封遗书,便推断她应该是自缢,随后就把尸首抬走了。

  “可林掌事她是不会自杀的!”

  “她昨夜还与奴婢一起缝嵌蓝花雀羽,她还说、还说孔雀头顶的羽毛要比其他地方鲜艳,她想要再去买一些新鲜的蓝花雀羽装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有人……”

  她朝着地上重重磕头,抬起头时眼睛赤红:“奴婢求娘娘为林掌事做主昭雪!”

  乔羽跪在地上涕泪纵横。

  颜鸢看着她,好久,才眨了眨眼。

  ……

  “娘娘已经赶去了织造司。”

  乾政殿内,洛子裘端着一个花盆轻轻放在楚凌沉的窗台上。

  花盆里种的是灵香草,一种助眠的花草。

  近来楚凌沉忽然拒绝用安神香,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只能用这种聊胜于无的东西,拐弯抹角地压一压他的情绪。

  可是很显然,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楚凌沉的情绪依旧低沉,昨夜去过望舒宫后,好像还更坏了。

  难啊。

  真是雪上加霜。

  洛子裘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过内务司的人已经把织造司查了个底朝天,该审问的人也都已经审问了一遍,娘娘要想翻出一些新花样来,怕是不易。”

  楚凌沉果然没有反应。

  他的眉宇间尽是阴霾之色,身周笼着一层阴沉戾气,也不知道这份阴沉是冲着颜鸢,还是冲着朝堂,抑或是冲着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不论这份戾气是冲着谁。

  反正死的一定是他这个倒霉蛋。

  洛子裘缓步走到楚凌沉的身前,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

  他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报,躬身把它托举到楚凌沉的面前:“陛下,派去西北的人……送回了定北侯府与皇后娘娘的调查结果。”

  楚凌沉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指尖探出到洛子裘手中的信笺,微微僵了一僵,才迟迟接过了它,缓缓打开。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眼睫忽然一颤。

  洛子裘的心也随即坠落到了谷底,跌穿十八层地狱。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