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柠柚
努力地想要解开那些发丝。
楚凌沉的呼吸忽然间变得无比凌乱与粗重。
他忽然开了她的唇,低声喝止:“别动。”
颜鸢的手还在努力中,听到他的声音便停下了动作。
被褥之下,手腕被楚凌沉握住,她整个身体陷入楚凌沉的拥抱。
可是头发……
颜鸢艰难地想要看一眼自己的手,却被楚凌沉恶狠狠地钳制住了所有动作。
楚凌沉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不想天漏草白喝,就别动。”
颜鸢顿时不敢动了。
楚凌沉的额头抵着颜鸢的肩膀,忽然之间露了一些低哑的笑音出来。
“睡吧。”他轻道。
“……”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睡得着???
楚凌沉已经闭上了眼睛。
颜鸢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想动又不敢动,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分寸的楚凌沉,看着看着,最后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困意。
昏昏沉沉间,梦境浮沉,记忆错乱地交织。
一会儿是山洞里红着眼睛的少年,一会儿乾政殿里冷笑的楚凌沉,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化作了一摊泡影,她便在这泡影之中徘徊迷走。
等到一切都清晰时,天已经大亮。
楚凌沉早已经不见踪影。
颜鸢在浑浑噩噩听见了一丝声响,睁开眼睛发现床边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见她转醒,惊喜地露出了笑脸:“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尘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
颜鸢的思绪还有一些迟缓,眼睁睁地看着尘娘拉过了自己的手腕,仔仔细细把了脉,而后又把她的衣袖拉扯下来了一些,遮住露出的手臂。
颜鸢:?
尘娘紧接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颜鸢这才发现尘娘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青衣儒袍的男子,正是洛子裘。
尘娘似乎对他颇为顺服,毕恭毕敬地请他坐到了床边:“有劳洛御医了。”
洛子裘便朝着颜鸢颜鸢行了个礼,眼睫弯成了明媚的笑弧:“听闻娘娘气血有亏,微臣特来为娘娘号个平安脉,以便后续调整药方。”
颜鸢犹豫了下,朝他伸出了手。
毕竟洛子裘的心是黑的,医术却是真的,这次她在翠微山上动了手,却只睡了几觉就扛了过去,洛子裘与天漏草都功不可没。
洛子裘眯着眼睛把了一会儿脉,却迟迟没有开口。
颜鸢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怎么,很严重?”
难不成她现在觉得无碍,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洛子裘勾了勾嘴角,笑着摇头:“不严重,气血大亏总是没有那么快可以补上的,只不过……”
颜鸢的心悬在半空:“只不过如何?”
洛子裘淡道:“陛下有些不懂事。”
颜鸢一头雾水。
这关楚凌沉什么事?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却见到尘娘站在洛子裘的身后满脸通红,顿时颜鸢也明白了洛子裘的话中意。
颜鸢:“……”
好在洛子裘很知趣地告退了。
颜鸢依旧窘迫得不想抬头,目光在床上四处游走,忽然间瞥见床头边放着一堆墨绿色的布料。
她把那堆布料拎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身衣裳。
一身……呃,男装?
尘娘犹豫道:“这是陛下为娘娘备下的衣裳。”
她也很少彷徨,阮竹早已经备好了精心挑选的衣裳,可清晨时陛下却交给了她一身男装。她不是很懂,这是要娘娘女扮男装的意思吗?
尘娘犹豫间,颜鸢已经熟练地束好了胸。
她本来也无所谓男装女装,只是当她穿好一身男装,束起男子的发髻,看见镜子里彻头彻尾的少年模样时愣了愣,看了许久还不记得扣上护腕上的皮扣。
楚凌沉便在这时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托起了她的手腕,低垂着眉目,替她一点一点扣上皮扣,神情安静而又专注。
他显然……是练过了。
昨夜还不会解的皮扣,今日已经很熟练。
颜鸢呆呆地看着楚凌沉的侧颜,一个怪诞的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楚凌沉他喜欢看她着男装?
他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他昨夜激动得有些反常,该不会是因为见了她男装模样吧?
“…………”
……
前因后果忽然串联了个通畅,颜鸢的脑袋乱糟糟的,一直到坐上马车,她的思绪还在反复揪斗:
倘若事实如宋莞尔所说,楚凌沉放在心上的死人难道是宁白?
可她和宁白……终究是不一样的。
思来想去这局面都无解,颜鸢最终选择放弃,她叹了口气,抬起头问尘娘:“你是昨夜过来的么?小鱼和阮竹还在龙隐寺?”
尘娘愣道:“回娘娘,奴婢是前天凌晨赶赴客栈的。”
颜鸢一头雾水:“前夜?前夜不是还在宫里吗?”
尘娘:“娘娘?”
颜鸢的头胀痛不已,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忽然间电石火光般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试探问:“今日是初几?”
尘娘迟疑道:“回娘娘,今日是十七,您在客栈已经昏睡了两夜。”
颜鸢:“………………”
……
马车缓缓停靠在翠微山脚下。
颜鸢走出马车时,栾羽坊的老老少少都已经齐刷刷跪在了山脚下,她们身后站着一列灰骑打扮的守卫,守卫手中还牵着十数条膘肥体壮的猎犬。
颜鸢的目光与猎犬交汇。
猎犬们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
颜鸢:“……”
颜鸢冷漠地移开视线。
哼。
楚凌沉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颜鸢的身旁,目光转向灰骑守卫:“如何?”
灰骑首领道:“回主上,山上人员已经清理干净,尽数劝走了。”
颜鸢:“……”
他生得满脸胡子孔武有力,身后带着十几条猎犬和精壮的手下,让人一点都不好奇他是如何劝服那些债主和打手们离开的。
倒是栾羽坊的女眷们红了眼睛,跪在楚凌沉与颜鸢的面前千恩万谢。
洛子裘便温声温气地告知她们:“可并非免债啊,只是给你们几年喘息的时间,该还的债和利息还是分文不能少的。”
洛子裘的声音也温文尔雅:“你们大约也能猜到我们的身份,所以尽量不要存了逃跑的心思,否则丢了钱财还是其次,丢了别的可就难办了。”
女眷们哆哆嗦嗦,不断磕头:“贵人请放心,草民感念贵人恩德,断不会逃跑的!”
天大地大,却少有女子的容身之处。
留在栾羽坊,尚有栖身之地,尚能一技傍身,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们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洛子裘笑得温柔:“那便辛苦姐姐们了。”
颜鸢:“……”
斯文败类,大抵如是。
……
安顿好了绣娘们,也到了要回宫的时候。
颜鸢又回到马车上,这一次楚凌沉与她同乘,颜鸢心里乱成麻绳,一路上都低着头。
马车穿行过帝都城繁华的街巷,阳光落进马车的窗户里,在颜鸢的膝盖上落下点点光斑。
颜鸢伸手触了触那些光斑,心中犹豫不定。
下次出宫,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何况宁墨治好了病,很快就会回西北。
机会只有一次。
她不想放过。
颜鸢心中下了决定,抬起头对楚凌沉道:“陛下,臣妾可以在城中再多留半日么?”
楚凌沉低道:“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