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柠柚
可这是为什么?
一点疑惑闪过颜鸢的脑海。
为什么皇家猎场里头会有这种猛兽?
为什么它似乎只盯着月容公主?
为什么楚凌沉和公主的暗卫都没有反应?
但情况危急,她没有工夫多想便快步追上去,重新挡在了月容公主身前。
老虎在距离颜鸢与公主十数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匍匐下身体,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摩擦,喉咙间翻滚出低沉的吼声,为下一次冲刺做最后的调整。
彼时颜鸢已经拉弓满弦,目光死死盯着老虎。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只受伤负隅顽抗的老虎,远比健康的老虎要可怕,下一次如果再没有射中要害,势必会近身撕咬,后果不堪设想。
“颜鸢!”
楚凌沉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慌乱。
他想要冲上前,却被邱遇死死拦住:“陛下不要靠近!”
楚凌沉身上也带着弓箭,此时他的射击位置并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脸色铁青地拉弓满弦,瞄准了老虎的腰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射出一箭!
几乎是同时那只老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朝着月容公主所在的方向一跃而起!
颜鸢的弓箭便在这时离弦射出!
两支箭同时抵达。
箭身触及老虎的前胸,射穿了老虎的心脏。
老虎一声惨叫,轰然坠地,巨大的身体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爪牙深深抠进泥土中,绝望的呼啸声在山林中回荡。
过了片刻,它才终于不动了。
它胸口与腰腹各中一箭,不论如何也不会回光返照了。
颜鸢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她深知方才那一箭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拉弓,此时她才觉得手臂上的肌肉都在跳动,全身都仿佛浸在了冰凉的水里。
“颜鸢!”
另一边邱遇终于松懈了防范。
楚凌沉疾步走到了颜鸢的身边。
颜鸢还在缓缓地呼吸着,她的手臂自然垂落,看起来像是有些沮丧的模样。
楚凌沉低下头去,低声道:“你流血了。”
颜鸢顺着楚凌沉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她身旁的雪地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小摊血。
血来自她拉弦那只手的指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射箭了,手指上早就没茧,方才那样的力道拉弦,箭弦自然划破了柔软的指腹。
但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罢了。
颜鸢并不在乎。
她转身望向月容公主,问她:“公主身上可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皇家猎场不可能有老虎这等猛兽,就算有也是从隔壁山头翻越而来的,他们现在还未深入森林,老虎不可能特地远行到猎场的外围来找个的点心加餐。
更何况,活人从来不是老虎最爱的口味。
所以是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么?
此时月容公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分毫血色,她抱着头蹲在雪地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公主?”
颜鸢试探性靠近。
月容公主仿佛刚刚活过来。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空洞而迷蒙。
下一刻凄厉的尖叫声穿破寂静的森林:
“啊啊啊——!!!”
“……”
月容公主显然已经情绪崩溃了,不论外面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到她的耳朵里。
颜鸢终于痛苦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的冬猎之旅,似乎夭折了。
……
月容公主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过后,就晕了过去,又过了不少时间,她的守卫们终于姗姗来迟,接她回到了营帐。
这等局面之下,颜鸢自然没有办法独自深入森林了。
她只能一路跟着月容公主回到营帐里,看着守卫们安置好了公主,才开口询问他们方才的去向,为何没有守在公主的身边,让公主沦入如此的险境。
守卫们欲言又止,似乎经过了一番纠结,才道:“我们方才在营帐外发现了可疑之人的踪迹,公主有令,事急从权,优先守好营帐。”
颜鸢问:“什么可疑之人?”
守卫们摇头:“没有抓住,但帐内并没有要紧损失。”
颜鸢狐疑看着侍卫。
他们能说到这份上已经不易,她当然不会愚蠢地去追问他们,什么是要紧的损失,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猜想,能让月容公主舍弃自身安危不顾也要让守卫把守的东西——
会是那份蓝城宝藏图吗?
颜鸢悄悄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她退出营帐,迎面就撞上了楚凌沉。
彼时楚凌沉的脸上还留有着阴云,撞上颜鸢,他侧了侧身子,身后的洛子裘便走到颜鸢的面前。
洛子裘道:“听说娘娘受了伤?”
颜鸢搓了搓手指,笑道:“小伤。”
她跟着洛子裘坐到了营帐外的马车边上,伸出手指任由洛子裘在指尖的伤口上涂抹药粉,自己则是偷偷抬头看楚凌沉。
颜鸢正走神,也不知道洛子裘使了什么手法,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剧痛,顿时本能地叫了出来:“……疼。”
洛子裘轻道:“伤口里有一些兽毛,不挑出来日后要烂的。”
颜鸢:“……”
那必然是虎毛了。
方才她不放心,把老虎扒拉着翻了个个儿,确定它是不是真死了。
洛子裘用一根银针,一点点把虎毛从手指的伤口中挑出来。
颜鸢原本是不怎么怕疼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十指连心的缘故,小小的伤口被银针拨弄,她感觉整个肩膀都要抽紧了。
楚凌沉就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佝偻的肩膀,狠狠皱起了眉头。
“洛子裘。”
楚凌沉冰凉的声音响起。
“……是。”
颜鸢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因为洛子裘的动作轻缓了很多。
但同时他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于是简单的处理伤口变成了一场漫长的折磨,等到包扎完毕时,她和洛子裘都各自出了一身汗。
“微臣告退。”
洛子裘背着药箱畏罪潜逃。
颜鸢也想要逃。
可她找不到逃跑的理由。
她只能硬着头皮向楚凌沉请辞:“臣妾……臣妾想去看看老虎。”
楚凌沉的眉头微锁,静默了许久才道:“方才为何冒险行动。”
方才?射老虎吗?
颜鸢迟疑道:“方才臣妾若是不动手,月容公主就要丧命了。”
楚凌似乎憋着怒气,又压抑着呼吸,沉皱着眉头不说话。
颜鸢道:“臣妾只是伤了手,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楚凌沉冷声道:“明知危险还不自量力,何其愚蠢。”
颜鸢:“……”
颜鸢只觉得脑海里有根弦,断了。
手上的刺痛仍在,胸口的怒火被楚凌沉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大成功点燃,她憋着火站起来,朝着楚凌沉咬牙道: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那老虎来路不明,又盯着月容公主而去,背后之人的目的肯定是她。月容公主是来和亲的公主,我若保护不了她,此时的局面恐怕早已经难以收拾。”
“只是小小的冒险却换来两国邦交稳固,有什么不对?”
颜鸢冷眼看着楚凌沉,一字一句道:“是你自己说的,人命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晋晏两国和平本来就来之不易,如今公主出使晏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交代?更何况她不仅是个贺寿的使臣,更何况是未来的和亲公主。
如今她只是伤了几根手指,给他换回来一个毫发无伤的月容公主,他有什么立场与脸面摆这副晚娘脸啊?
颜鸢怒不可遏,气势汹汹看着楚凌沉。
楚凌沉在她的怒目之下低垂下了头颅,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响起:“不会有和亲。”
颜鸢还在盛怒中,一时间不知道楚凌沉顾左右而言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