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 第7章

作者:白柠柚 标签: 古代言情

  颜宙说:“我是说之前。”

  颜鸢认真道:“之前我是被用迷香迷晕了绑架的,不是落跑。”

  颜宙淡道:“区区几个山匪,你打不过?”

  颜鸢:“……”

  颜鸢闷着头,埋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辛辣的酒滑进喉咙底,她面不改色,反而有些怀念这烈酒入喉的爽感。

  颜宙看着她,勾了勾唇角:“军中倒是把你的酒量练出来了。”

  颜鸢不置可否,眯着眼睛斟了一杯酒。

  颜宙看着她,轻道:“伤势究竟如何?”

  他终于还是提起了旧事。

  颜鸢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瞒过他堂堂定北侯的耳目,所以也懒得挣扎。

  她想了想,老实道:“不太好,只是勉强留下了一条小命,好好养才不会死。”

  三年之前,她和同伴们奉了军令,去营救那位落了难的大人物。

  他们在途中遭遇了伏击,除她以外,所有人都命丧雪原,谁也没能回家。她事后曾数次再进雪原,却始终什么都没有找到。而她自己则是受了重伤,这些年都是靠着昂贵的药材才苟活一命,现如今药材快要用完了,只能回帝都再想想办法。

  颜宙盯着她许久:“其实不回来,也不要紧的,你需要的药为父会想办法。”

  颜鸢低着头道:“我知道。”

  颜宙皱眉:“知道为什么还……”

  颜鸢捧着酒杯,看着酒杯里自己小小的影子,轻声道:“因为我留了一条小命,其他人没有。”

  她说话时月色当空,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就像是覆了霜雪的刀锋。

  颜侯盯着颜鸢,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凝重,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该不会是想……”

  颜鸢话锋一转,抬起头来,笑得眼睫弯弯:“神医说,我日常疗养的药里有几味十分珍贵,普天之下只有宫里的御药房里数量最多。”

  “……嗯?”

  “我是为了救他才落下的旧疾,他本就是欠我的。”

  “所以?”

  “所以现在我不中用了,也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

  月色下,颜鸢看起来有几分醉了,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点红晕。

  她抱着着酒杯,就像是一只贪杯的兔子。

  颜侯盯着颜鸢。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颜侯才轻声叹了口气:“你啊,当真胡闹。”

  颜鸢低着头笑:“爹爹放心,女儿定当惜命。”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颜鸢的脑袋:“爹爹向你保证,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有回头路。”

  颜鸢想了想,轻声道:“好。”

第7章 入宫

  颜鸢入宫,是在一个微雨的天气。

  她本也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然决定了入宫,就像是一个真正待嫁的新娘,规规矩矩地守在自己的绣房里,再也没有迈出门一步。

  就这样安安生生地过了半月,终是等来了良辰吉日。

  那一天鲜红色的织锦绸缎挂满了整个侯府,颜鸢身披嫁衣,头顶着盖头,被宫人扶上迎亲的马车。

  过了许久,巍峨的宫门终于出现在颜鸢的视野之中。

  “娘娘,我们到了,请娘娘下车上轿。”

  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侍者挑开车帘,颜鸢抬眼探望眼前的景象。

  她看见车前几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一顶装饰繁复的花轿停在宫门口。那顶花轿遍体鲜红迤逦奢华,它后头深色的宫门巍巍而立令人肃然,乍一看就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边上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娘娘,请。”

  宫人躬身弯腰,再一次催促。

  颜鸢回过了神,她低着头下了马车,顺手撩下自己头顶的盖头。

  花轿晃晃悠悠进入宫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鸢在宫人的搀扶之下下了花轿。

  她头顶着盖头缓缓前行,一路宫廷雅乐入耳,眼前所见除了金线织就的朝裙,便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就这样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道繁文缛节,引路的宫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周遭乐声渐止,很快就响起齐刷刷的跪礼声:

  “恭迎陛下——”

  殿上就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颜鸢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徐徐向她靠近。

  片刻之后,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视野之中。

  颜鸢看着那只手。

  她不确定皇帝对她的身影或者形貌还有多少记忆,于是刻意放软了声音,微俯身体行礼:“臣女颜鸢,参见陛下。”

  颜鸢的膝盖没有触地,手腕便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举住了。

  片刻之后,一个温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皇后请起。”

  行完了礼,皇帝的手却仍然悬在半空。

  颜鸢想了想,轻轻地把自己的指尖放在了他的掌心,瞬间温热的感觉就从她的指尖蔓延了开来。

  久违了。

  颜鸢在心里轻声说。

  晋国天家的婚嫁仪式与民间相差无几,新娘子都要盖上朱红色的盖头,与夫家完成结亲,这是数百年来承袭的旧例。但与民间不同的是,皇家娶妻行完旧礼之后,皇帝会在殿上当场掀去新娘的盖头,以皇后的身份接册宝,受百官朝拜。

  颜鸢被牵着手,走过正殿上长长的台阶,到了皇座之前,又被安排着跪了下去,听宫人宣读冗长的圣旨。

  “钦此——”

  “赐——皇后册宝——”

  好不容易等到陈词滥调到了尽头,宫人扶起颜鸢,笑盈盈道:“恭贺圣上娘娘新婚之喜,陛下可以掀开新娘的盖头了。”

  颜鸢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心悬到了嗓子眼:

  楚凌沉他……会记得她的长相吗?

  会记得多少?

  颜鸢不确定。

  她其实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到了她的眼前,然后一寸寸地撩起了她的盖头。

  就她快要露出眼睛的一刹那,那只手却忽然停了。

  紧接着一阵仓皇的咳嗽声在她的身旁响起:“咳咳咳……”

  彼时殿上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礼节,但那咳嗽声却仿佛是骤雨一般落下。

  “陛、陛下?”宫人不安的声音响起,“要不要请御医来?”

  颜鸢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又缩了回去,而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母、母后,儿臣……儿臣身体不适……咳咳……恐、恐不能……”

  他说得断断续续,咳嗽声一声更比一声激烈,就好像要把一身的脏器都咳出来似的。

  “血……是血!”

  “快、快去请御医——!”

  一时间整个殿上的人都慌乱地跑了起来,大殿上乱糟糟一片。

  颜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是与整个世界都割裂了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殿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宫人的声音:“太后懿旨,陛下龙体欠康,今日宴席作免,请众位臣工先行回府,以待来日——”

  文武百官早已经有一半被吓得脸色煞白,听到旨意宛若是得了救星,一溜烟全跑了。

  于是整个殿上就真的只剩下了呆愣的颜鸢,还有那一枚惨兮兮躺在阶梯上的册宝。

  宫人埋着头,小心翼翼捡起了册宝,收入锦盒之中,才转过头小心对颜鸢道:“娘娘,陛下他还在御医院,太后请娘娘……先回望舒宫稍作休息,圣驾稍后就到。”

  他字字斟酌,额头上挤出细碎的汗珠。

  眼前此人已与陛下完礼,是名正言顺的主君,但是眼下这个场景,她如果心里有火便只能发到他的身上,他若稍有差池,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颜鸢仍然盖着盖头,一时间没有反应。

  宫人艰涩道:“娘娘……”

  颜鸢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娘娘是在称呼自己,她沉默片刻,问:“那我可以掀了盖头吗?”

  宫人愣了,呆滞了许久才迟迟回答:“自然……自然可以,那些本就是民间俗礼而已。”

  颜鸢就把盖头扯了,露出一丝笑来:“那劳烦公公带路吧。”

  ……

  彼时太阳刚刚西斜,晚风拂动树影。

  那时的颜鸢还不知道,宫人口中的“稍后就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