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开99
“穆清公主,请留步。”萧辙唤了一声,快步追上穆清说道,“如今天下三分,乱世当道,百姓深受战火纷扰,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公主如此深明大义,肯远赴大梁和亲,为大梁的百姓带来一份安定。锦书在此,替大梁的百姓多谢公主。”
穆清闻言,眼中微微一酸,盈满了泪珠。她沉默着,只顿了顿脚步,也不转身回话,便离开了。
过了中秋节之后,合宫上下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和亲的事宜,这送亲的日子,便定在了九月初十。
清凉殿里,穆清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缝制荷包。
青鸾站在桌前,斟了一杯茶水递给穆清,嘟着嘴说道:“公主,您这一走,奴婢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您了。”她说着,便红了眼眶,眼中的晶莹一圈一圈的打转,快要落了下来。
“是啊公主,您就带我们一起去大梁吧,奴婢愿在公主身边,伺候您一辈子。”绯鸾哽咽着说道。
穆清鼻子微酸,眼中含着泪水。只是她强忍着,不敢落下。她总是端着嫡公主的架子与姿态,不愿做一个娇滴滴的柔软的姑娘。她觉得身为南陈的嫡公主,最先要有的,便是坚强。
“好啦,此去大梁路途遥远,路上少不了要吃苦,少去一个人呢,就少一些麻烦,也好早一日到大梁了。你们两个就别哭了,我已经帮你们安排在了祺贵妃的宫里,祺贵妃端庄贤淑,性子温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可是……”绯鸾哽咽着,想说着什么。
“你就别可是了。”穆清说着,把手中绣好的荷包递给绯鸾她们几个,“我给你们一人绣了一个荷包。栀子花的是绯鸾的,紫薇花的是青鸾的,还有小春子小夏子,人人有份啊。”
殿中众人接过荷包,皆是抹着泪水,跪在穆清身前。
“公主,您到了大梁以后,一定要给奴婢来信啊,奴婢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公主呢。”绯鸾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青鸾道:“是啊是啊,公主,您到了大梁之后,万事一定要小心。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公主千万保重自己。”
穆清把他们扶起来,说道:“哎呦,你们这是做什么呀,本公主是去嫁人,这是大喜的事情,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跟奔丧的似的。”
穆清话音才落,几个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青鸾说道:“好好好,这大喜的事情,我们不哭。”
锦瑟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这时,小夏子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公主,锦绣苑的紫琼姑姑求见。”
“师父来了,快请。”
第十一章 念别离
锦绣苑的东厢房中,紫琼站在衣架前。衣架上挂着的,是一件蜀锦八团团花吉服,上面用金丝孔雀羽线织成的喜鹊栩栩如生。紫琼轻轻的抚摸着那件吉服,如视珍宝一般。
“姑姑,我已经在鸿胪寺外守了大半个月了,连礼部也去过了,都没见到五殿下的身影。照殿下的脚程,早就应该到了。就算姑姑进宫去见公主,也未必能见到殿下。若冒然打听殿下的下落,只怕会打草惊蛇。”绿影站在紫琼的身后,轻声说道。
“姑姑当真要把大梁的秘密缝到这件吉服里,送给穆清公主?您就那么信任她?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怎能掌握得了一国的命运。”
紫琼面色淡然,拉着那件吉服细细的摩挲着,“我秉承代皇后遗命,要将先帝遗旨交于五殿下手中。只怕二殿下登基,早已在大梁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我二人束手就擒。这遗旨放在我们身上,太危险了。我想了,只有让穆清公主带回大梁,才最安全。”
“可是……”绿影双眉轻蹙,眼中带着几分犹豫。
紫琼双目微沉,轻轻叹了口气,“等公主启程,我们便潜回大梁。只是到了大梁,你我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想要联络五殿下更是不易。所以你我二人更要倍加小心,千万不能在完成使命前丢了性命。”她顿了顿,复转身对绿影说道,“我这就进宫,将这吉服给穆清送去。后天,便是她启程的日子了。”
清凉殿里,紫琼跪在漆黑的大理石地板上。她眉目秀丽,面上浅笑盈盈,身上穿了一件紫色的缀花暗纹长裙。“民妇给穆清公主请安,公主千秋万福。”
“师父不必多礼,快请起。”穆清坐在软榻上,笑着说道。
紫琼微微而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那日公主走得匆忙,没能将嫁衣带走,今日特意给公主送来。”
穆清的眼中带着几分感伤。她伸手轻抚着那嫁衣上的团花,含着眼泪说道:“师傅用心良苦,送穆清的礼物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穆清心里高兴,定会穿着这件吉服出嫁。”
紫琼道:“公主切莫伤心,你聪慧伶俐,皇天后土都会保佑你的。”
穆清轻声叹了口气,“穆清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师父。”
紫琼弯了弯唇角,说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师父,穆清出嫁那天,你会来送我吗?”
紫琼的心中微微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她轻轻沉了口气,笑着说道:“不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离别的场面,怪伤感的。再说了,锦绣苑的事情比较多,有些忙不过来。”
穆清闻言,不免有些失落。她“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穆清啊,此去大梁路途遥远,你千万保重自己。这件嫁衣是师父的心血,你千万收好,不要丢弃了。”
“怎么会,师父送的,穆清怎么舍得丢呢。”
紫琼慧心而笑,心中踏实了许多。
就在这时,只听小春子上前说道:“公主,八公主求见。”
紫琼闻言,便起身行了一礼,“如此,民妇就先告退了。”
陈婉儿穿着一件嫩粉色的梨花缀珠长裙。她面带愁容,跪在穆清身前嘤嘤地哭着。“穆清姐姐,您这一去大梁,婉儿便在这宫中无依无靠,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也没了。”
穆清面容淡然,端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说道:“你不是还有娘亲吗?”
陈婉儿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泪眼朦胧的望着穆清,哽咽着说道:“我娘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日子一天天的冷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谁知就在昨日夜里,她……她就撒手而去了。”陈婉儿说着,失声痛哭起来。
穆清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若是有名分的太妃离世,皇兄便会晓瑜六宫,按礼制下葬。陈婉儿的母亲不过是个浣衣局的宫女,先帝在时,不曾给她一个名分。陈鹤衍登基后,念在其为先帝诞育公主,便让她在圣心宫住下了。谁知昨日,竟离开人世了。没有名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风光的葬礼了。
穆清心中一软,便开口安慰道,“逝者长已矣,婉儿妹妹节哀顺变。”
陈婉儿跪在穆清脚下,摆着她的腿,痛哭着说道:“穆清姐姐,请带婉儿去大梁吧。婉儿自知身份卑微,在这后宫之中有一席之地,都是仰仗姐姐。婉儿愿做姐姐的陪嫁,照顾姐姐一生一世。”
穆清一听,心中不禁有几分震惊,“你身为南陈公主,甘愿做我的陪嫁?你要知道,你一日为陪嫁,便要舍去公主的身份,你同我去大梁,便不再是这南陈的八公主了,便是奴婢。”
陈婉儿哽咽着说道:“姐姐,您对婉儿的恩情,婉儿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就是要婉儿为奴为婢又如何。若留婉儿在这南陈的皇宫里无依无靠,婉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婉儿是真心想在姐姐身边侍奉,还求姐姐成全。”陈婉儿说着,便对穆清行跪拜大礼。
穆清的心中到底是有些同情陈婉儿的。她又想起中秋那日的畅心亭中,薛胜寒与陈婉儿相拥而立,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她暗暗想道:就算薛胜寒要娶亲,也不能是她陈婉儿。
穆清一边想着,一边笑着扶起陈婉儿,“我的好妹妹,你快起来。你这般诚恳,我又怎么好拒绝你呢。你放心,不管以后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妹妹。”
陈婉儿眼中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扑到穆清的怀中,颤动着说道:“姐姐。”她的面上落满了泪痕,只是眼底深处,却带着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笑中隐藏着的得意,令人难以看透。
等到了九月初十这日,陈鹤衍下旨,要全城的百姓皆身着新服,每家每户都挂上红色的灯笼,为穆清公主送行。这日的天气晴好,日光清澈,倾泻在崇德殿的琉璃瓦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偶有清风吹落了枝头的黄叶,在空中飞舞,给这秋日平添了几分灵动。
崇德殿前,穆清身着吉服,拜别皇帝与贵妃。
陈鹤衍面色忧愁,眼底带着几分阴翳。他痴痴地望着穆清远去的身影,心如刀割一般。
“纪元,交代锦瑟的事可都办好了?”
纪公公微微俯身,在陈鹤衍身边低声说道:“皇上放心,早已将您的亲笔御书交给了锦瑟姑姑,等时间一到,便会交给公主了。”
陈鹤衍面色阴沉,嗓音略带一丝沙哑,“是朕对不起穆清。萧九辰给出的条件丰厚,可是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纪公公道:“穆清公主聪慧,定能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
“是啊,朕之心意,绝不仅仅在于那六座城池。是上天助我,有一统天下之势。”
未央门外,一架挂着红绸带的马车从宫门中缓缓使出。萧辙身着灰白的仙鹤暗纹长袍,高坐在马上。
然而让穆清没有想到的是,送她出嫁的,竟然是少将军薛胜寒。
第十二章 话别离
送亲的队伍皆身着大红的衣衫,拉着嫁妆的马车上,系着大朵的红花。远远望去,像一条红色的绸带一般,晕染在天地之间,逶迤前行。深秋时节,大雁南飞,偶有一字型的大雁飞过,发出凄厉的鸣叫。秋风扫落叶,送亲的队伍踏着金灿灿的落叶一路向北,那官道上的一抹殷红,像是点染的胭脂。
因是送亲队伍人数之多,又拉着不少的嫁妆,所以一路上都走的极慢,一直到了第七天,才走到了南陈的北边关。
穆清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头上极重,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她想拆去发间沉重的金钗头冠,却被陈婉儿和锦瑟极力制止了。这会子,她正倚在锦瑟的肩上假寐。马车中的三人极为安静,只听到车轱辘的声音轰隆的响。
突然,穆清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许是坐马车坐的太久了,她有些头晕目眩,快要吐出来了。
“停车。”
郊外的官道上,分辨不出是哪里。只能听到秋风吹起枝叶的声音,还有那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惊起了枝头歇脚的鸟儿。
穆清已然来不及解释了。她眉头紧皱,掀开帘子,趴在马车的边缘吐了出来。
“公主,你怎么了?”锦瑟跟着穆清探出头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
“许是马车坐的太久了,姐姐有些不舒服了。”陈婉儿说道。
锦瑟轻抚着穆清的肩膀,说道:“这城外的官道也太颠簸了,公主身子不适,不如休息一阵吧。”
这时,薛胜寒和萧辙骑着马,从队伍前面赶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萧辙问道。
陈婉儿道:“这里的路太颠簸了,穆清公主身子有些不适。”
薛胜寒面色沉重,眼中多见担忧之色。他不等陈婉儿说完,便翻身下马,将穆清打横抱起,放在不远处的树下。秋风萧瑟,带着几分寒意。薛胜寒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穆清披上。
“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们停下休息就是了,为何要强撑着?”
穆清的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萧辙拿着水壶走了过来,把水壶递给穆清说道:“喝点水吧。等过了前面的北关镇,就是大梁了。”
穆清轻轻扯了扯嘴角,接过水壶,说了句:“谢谢。”
薛胜寒的的眼底带着柔光,关切的望着穆清。他拉了拉穆清身上的衣袍,面上是数不尽的不舍之意。
“胜寒,前面就是北关镇了,再往北就是大梁了。你已经送的够远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穆清的眼底清澈,似是能看到点点晶莹。
薛胜寒闻言,不由得眼眶微红,盈上了泪水。他仰头望天,想让眼泪流回去。他是害怕穆清看到他的眼泪,而徒增感伤。
“没事,等过了北关镇,我就走。”
穆清浅浅而笑,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塞到薛胜寒的手中,“不用了,你快回去向皇上复命吧。这是你送我梁三娘的绣品,我又绣了两只黄鹂在上面,玫瑰与黄鹂,相得益彰,就送还给你,留作纪念吧。”
薛胜寒握着丝帕,眼中的泪水被风吹落,“穆清,我……”
穆清握住薛胜寒的手,笑着嘱咐道:“胜寒,你少年得志,武艺高强,是我南陈的一员大将。皇兄登基不过数年,朝中根基不稳,还需你在朝中帮衬着,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薛胜寒以为穆清平日里精灵古怪,真想不到这话会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他痴痴的望着穆清,哽咽着说道:“我,定不负你嘱托。”说罢起身,准备离去。
穆清站起身来,见薛胜寒去而复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落入那人的怀抱。
“穆清,此去大梁,一切珍重。无论何时,南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薛胜寒说着,眼中的泪水不住的溢出。他抱着穆清的手紧了又紧,到最后,那句再见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或许这一别,便是一生。
穆清望着薛胜寒离去的背影,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画面中,他们二人迎风而立,一起摘花爬树放风筝,一起骑马写字看星星。秋日的长风轻抚着她白皙的面庞,吹落了她眼中晶莹的泪珠,那泪光中映着的,是薛胜寒骑马而去的背影。
秋日的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的下着,带来了几分寒意。那雨水见缝穿针一般,浸湿了马车顶上的绸带。穆清本就身子不适,再加上淋雨,这一来竟是病下了。
北关镇的一间客栈中。穆清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着。她面色潮红,浑身发烫。苦涩的草药味充斥了整间房屋,萧辙正坐在床前,拿着毛巾为穆清擦手。
穆清微微睁开眼睛,望着萧辙俊美的脸庞。她环视四周,发现屋内就他们二人,急忙将手抽了回来。谁知她浑身无力,纤细的手指被那人拽的死死的。
“我是南陈嫡公主,不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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