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如故里 第69章

作者:梅开99 标签: 古代言情

  园中的连廊连着一座凉亭,唤做净心亭,亭子的四角挂着檐铃,风起稍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来。每日清晨,穆清都会在此处给严箬盈讲书,不过也就是些女德一类的书,在讲些宫里的规矩。严箬盈年幼贪玩,每每讲书总是昏昏欲睡。

  这日的清晨,她不仅酣睡,竟还发出了鼾声。侍女婵娟站在一边实在是尴尬,双唇一抿,假装不经意的踢了严箬盈一脚。

  严箬盈浑然梦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小夫人,您都打呼了。”婵娟一脸尴尬的样子,低声给严箬盈说道。

  严箬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陈尚仪,我实在是太困了。”

  穆清掩面而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皇兄去学堂,也是这般模样。“许是我讲的太过无聊,小夫人才会睡着的吧。”

  “不是不是。”严箬盈急忙摇摇头,“陈尚仪讲的很好,是我太过懒惰了。不过,若是陈尚仪能够讲一些诗词歌赋,名家故事,那我肯定不会睡着了。”

  穆清浅浅一笑,“过几日女德讲完了,倒也可以讲些诗词歌赋。”

  “真的吗?那太好了。”严箬盈高兴的直拍手,谁知她话音才落,便看见萧辙一袭白衣,从假山奇石之间款款而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泣如诉

  “殿下,殿下你来了。”严箬盈眉开眼笑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跑到萧辙身边拉住他的胳膊。

  萧辙倒是一脸宠溺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严箬盈的头发,说道:“我来瞧瞧你今日学的怎样。”

  严箬盈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倒也没学什么,说出来要让殿下笑话了。”

  “哦?那是为何。”萧辙问道。

  婵娟在一边说道:“小夫人今日听课睡着了,还打呼了呢,”婵娟说着,掩面笑了两声。

  “婵娟,谁让说的,殿下要笑我了。”严箬盈说着,在婵娟的身上轻轻打了两下。

  穆清僵硬的坐在那里,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如芒刺背。这个萧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天天讲课天天来,好像担心自己欺负他小妾似的。每次来都带着水果糕点,或是玉镯珠钗,这么心疼自己的小妾,关在房里供起来好了,干嘛还让她出来。穆清想着,气就不打一出来,便起身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谁知她刚走了一步,又被萧辙叫住:“我今日带了西域进贡的蜜瓜,留下来一起尝尝吧。”

  穆清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蜜瓜,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如今这情形,不管吃什么瓜也不会觉得香甜。

  “不了,今日讲学有些累了,就不打扰殿下和小夫人享用。”穆清说罢便带着雪鹭离开了那里。

  只是她转身的一瞬间,萧辙却瞧见他昨日送的玉钗,竟然带在雪鹭的头上,一时间有些气恼,眼底变得阴翳起来。

  出了后花园,雪鹭不禁问道:“公主方才怎么不吃那蜜瓜啊?就是宫里也是少有的。”

  穆清白了雪鹭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瞧见那两个人,我真是什么也咽不下去。”

  二人正说着,刚过了一个转角,便瞧见元珩提这个盒子走了过来。只见他青衣玉簪眉目俊朗,走起路来像一阵清风拂过花丛,带着几分潇洒与不羁。

  “师父,师父!”穆清笑着朝元珩招手。

  “冉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二人说着,便在廊下的石桌前坐下。

  “早就听说你来齐宣王府了,一大早上我就去五福斋排队买的,快尝尝好不好吃。”元珩笑着笑说道。

  “哇!杏仁酥还有桃花糕,这也太好吃了吧。”穆清说着,便拿起一块儿杏仁酥塞进嘴里。

  “慢点吃,别噎着。”元珩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穆清倒了一杯茶水。

  “洛瑶怎么没来?许久都没见你俩一起出现过了。”穆清问道

  “快别提了,她最近惹她父亲生气了,被关在了府上出不来了。”

  “啊?那她也太可怜了吧。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进展啊,我可是帮你说了好多次了。”

  元珩闻言,忽然神秘起来,“冉冉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洛瑶对我可好了,我手受伤还为我包扎,还亲手做糕点给我吃,还为我煮茶。可突然不知怎么了,她又好像远离我了似的,不管我怎么去找她她都不出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穆清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吧,洛瑶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她一定心里有你,才会为你做那么多事情。至于她疏远你,或许是碍于你们身份有别。”

  “身份有别?”元珩疑惑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洛家四世三公,祖上可是大梁建国的重臣。她一个名门贵女,配你一个江湖商人,家里怎么可能同意嘛。”

  元珩眉眼一瞪,“有你这么说师父的吗?知道你师父的财富吗?知道你师父的东家是谁吗?小瞧人了啊你。”

  穆清嘟了嘟嘴,“就算你富可敌国,士农工商你懂不懂。洛少府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商人。”

  元珩双手一环,抱在胸前,“那你说怎么办,合着我俩就是没可能了呗。”

  穆清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带她私奔也是可以的,只要她愿意。”

  元珩气得翻了个白眼,“你是想害死我,还是害死洛瑶?”

  穆清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哈哈,我开玩笑的。你有萧辙这棵大树,想当官还不容易,你以前不就是什么太守吗?”

  元珩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想我师父一世英名混迹江湖,若知道我如今连喜欢的姑娘都娶不上,得多失望。再说了,江湖那么自由,官场岂不是束缚得很。”

  穆清白了元珩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自己想吧。”

  不远处,萧辙一袭白衣立在廊下。他眉眼俊逸,直勾勾的盯着穆清和元珩。他许久都不曾见过穆清那样畅快的笑容了,就连自己送的玉钗都赏给了身边的侍女,那支玉钗出自宫廷御用大师王黔之手,无比珍贵,她竟然看都不看就赏给了别人。而此时此刻,穆清就坐在廊下,与别人有说有笑,一时间,心口一阵痛意,不由得走上前去。

  穆清坐在廊下正说着,远远的瞧见萧辙过来,便抱起糕点盒子跑开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看见你就跑了?”元珩站在萧辙身前问道。

  萧辙望着穆清远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别冷着脸了,瞧瞧你以前,温润如玉风华正茂。现在天天阴着张脸,得吓跑多少姑娘。”

  萧辙眼若深潭,愣了元珩一眼,“你懂什么?”说完便起身往清玉馆走去。

  “你到底行不行啊,这追女孩子,要向她展现出自己最有才华最独特的一面,要让他看到你身上的光芒,这样她才会心悦于你。”元珩一边走一边在萧辙的耳边说着。

  “光芒?”萧辙若有所思,继而吩咐下人去把他的箫取了过来。

  “你这地方选的可以啊,这清玉馆的庭院就能看到关雎阁的二楼,你小子心机够深的。”元珩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斟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

  元珩话音才落,院中便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那声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带着几分凉薄与寂寥,令人闻之肝肠寸断。

  元珩“噗”得喷了口水,“你干嘛吹这么悲凉的曲子,你想把我吹走么你?”

  萧辙冷目白了元珩一眼,继而换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关雎阁的楼上,穆清正坐在窗前饮茶,忽然听到窗外响起悠扬婉转的箫声,禁不住抬眼朝窗外看去。窗外景致盎然,竹林尽染,满眼的翠绿。就在那竹林之间,萧辙一袭白衣鹤袍,顶白玉为冠,青丝束起,一身的正气凛然。他眉眼俊逸,站在庭院中吹箫,那一幕,尤为天人。

  穆清只觉得心头一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可转而又想到方才净心亭的一幕,不自觉得又气恼了几分。

  “雪鹭,去把窗子都关上。”

  “是,公主。”

  萧辙正站在院中吹箫,只是他心思不沉,余光总是撇向关雎阁那边,这曲子听起来便少了几分韵味。谁知,不过片刻,只听关雎阁那边“哐当”两声,二楼的窗子都被关了起来,那声音仿佛夹断了曲声一般,连同箫声也戛然而止。

  元珩见状,不由得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她关窗子了锦书。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狼狈的模样,哈哈哈哈!”

  萧辙面若冰霜,冷冷的瞪了元珩一眼,顺手就把长箫扔到了元珩手里。

  “不准再笑本王!”

  元珩望着萧辙的身影,不由得收敛了笑声。

  第一百三十六 章润物细无声

  春日的雨总是绵长,一下便下到了午后。那轻柔的雨,伴着清风,淅淅沥沥的飘来,如丝如雾如烟如尘,透过这细雨,万物都变得朦胧,好似一幅诗意盎然的画卷。

  关雎阁的二楼,穆清闲来无事,便推开窗子,想欣赏一下这雨天的景色。只是那不远处,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清玉馆的庭院中,萧辙一袭白衣,撑了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院中。他眉眼俊朗,眼底是含情脉脉的春水。穆清望着那人的身影,一时间看出了神,虽是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陈尚仪,殿下请您到清玉馆品茶。”穆清正在愣神,忽而一个小厮进来说道。

  穆清回过神来,道了句:“知道了,我这就去。”

  待穆清收拾一番下楼去的时候,萧辙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候了。

  “雪峰仙居新到的六安瓜片,我派人取了一些,不知你是否喜欢。”萧辙面若俊美,薄唇轻启,轻声说道。

  “六安瓜片,倒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穆清本想转身取把伞来,却看到萧辙手中的伞,微微倾向了自己。穆清身形一顿,继而提着裙子走到了萧辙的伞下。周围的雨飘飘扬扬,像一层朦胧的轻纱。穆清望着萧辙俊美的侧颜,那样近的距离,她有些止不住的慌张,心跳也快了起来。

  谁知,就这一出神不要紧。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倒去。就在她快要倒下的那一刻,忽然手臂一紧,落入了那人的怀抱。一时间,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向她袭来,不由得染红了双颊。四目相对,情意流淌。

  穆清急忙站正了身子,眼神也飘忽起来,只低下头慌乱的说道:“谢殿下。”

  那人炙热的目光就停在穆清的脸上,只见他微微一笑,打趣道:“你怎么脸红了?”

  “啊?有吗?定是今天太热了,才会这样。”穆清说着,便慌乱的跑进雨里。

  清玉馆的廊下有一方小亭,亭子的四角挂着檐铃,春雨落在檐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巧的是,穆清今日也穿了一件白色轻纱长裙,绿竹细雨,那二人坐在廊下,更似一对神仙眷侣。

  “从南陈回来,我便命人建造了关雎阁,不知你住的可还习惯?”萧辙一边煮茶,一边问道。

  穆清无奈的笑了一下,“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都不是家,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若你喜欢,可以一直住在那里。”萧辙眼若星辰,眼底带着诚恳。

  穆清微微一笑,无奈的低了低头:“殿下是在说笑吗?我是陛下亲封的尚仪,掌礼仪教学,导引内外命妇朝见,早晚还是要回宫的。”

  “若本王有办法让你不再回宫呢?”萧辙唇角微动,眼底似乎带着一种期盼。

  穆清定了定神,沉着的望向那人的眼底深处:“我只当殿下在说玩笑罢了。”

  午后的雨还在下着,亭中的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一种不可言说的味道在二人之间蔓延。

  穆清稍稍垂目,不由自主的关切道:“我知道殿下在谋划什么大事,只是殿下无论做什么,都要把自身安危放在首位。”

  萧辙唇角一弯,眼底笑意隐隐,“你在关心我?”

  穆清轻轻咬了咬唇,“我不是。”

  萧辙瞧着穆清羞涩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恍然间却又看见她的发间带了一枚如意莲花白玉簪,不由得问道:“你这玉簪哪来的?从未见你戴过。”

  穆清微微一愣,“玉簪?我师父送的。”

  萧辙眉头一簇:“师父?你说的是元珩?”

  穆清点了点头,“自然是他,师父常来府上,每次都给我带些吃的玩的,妆面首饰什么的。”

  萧辙不知怎么,说不上来一阵恼怒。继而伸过手,一把将穆清发间的白玉簪拔了下来,“这玉簪以后不许再戴。还有,元珩就是元珩,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以后他送的东西都不能要。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派人去给你买。”

  穆清嘟了嘟嘴,“为什么呀,师父教我剑法,待我很好,我凭什么不能要。”

  萧辙瞪了穆清一眼,“你跟他学了几次剑法就叫师父?以后不许再叫。”

  穆清嗔道:“学了一次两次也是学了,我是拜了师的,就叫师父。你快把玉簪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