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开99
穆清垂着脸,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她心底总有些不安,当真会如陈婉儿所说的那般吗?突然之间,她的眼中多了几束光芒。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锦瑟和陈婉儿都吓了一跳。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还要在这大梁待上个十天八天的,也不该过这样清苦的日子。见不到齐宣王也就算了,我要去长乐殿找陛下。我要问问他,这就是他们大梁的待客之道吗?”穆清的眼中带着几分坚定。
锦瑟握住穆清的手,安慰着说道:“好,公主,我们陪你去。”
宫中的长街上,往来的宫人皆提着宫灯,行色匆匆。那昏黄的宫灯在漆黑的秋夜闪闪跳动着,照亮宫中的一隅。穆清初来乍到,对宫中不熟悉,问了好几个宫人,这才找到长乐殿的所在。
高大的长乐殿,红墙灰瓦,歇山式的屋顶上,雕刻着数十个栩栩如生的仙人走兽,皎洁的月光倾泻在镶嵌着琉璃的屋檐上,发出淡雅的青光来,给这座宫殿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长乐殿门前,穆清站在黑色的大理石石阶上。她下巴微微扬起,眼中带着几分傲人之色。
“劳烦这位内侍进去通报一声,我家主子是穆清公主,想要求见陛下。”锦瑟轻声细语的对一位内侍官说道。
那内侍眉头一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知道不知道,什么穆清公主,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走走走,别在这儿挡道。”
穆清闻言,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她正欲开口,只听陈婉儿说道:“诶,你这内侍官怎么说话的啊,我家主子可是南陈的穆清公主,是你们大梁的贵客,如此放肆,简直胆大包天。”
“是谁在外面喧哗?”周长生听到动静从殿中走了出来。见来的人是穆清,便满脸堆笑的上前行了一礼,“奴婢给穆清公主请安,王内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口无遮拦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是奴婢教导无方,今后定然严加管教。”
穆清眉眼一横,站在周长生身前,冷声说道:“周内侍,本公主要见陛下,还劳烦周内侍通报一声。”
周长生俯身说道:“公主,实在是不巧,陛下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不如公主改日再来。”
穆清眉梢轻佻,冷声喝道:“周内侍,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待客之道吗?泱泱大国便是如此礼数不周吗?若是传了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周内侍不必多言,只管进去禀报就是,本公主今日一定要见陛下。”
周长生道:“公主,不是奴婢不肯进去禀报,实在是陛下身子乏累,早早地就歇下了,吩咐奴婢不让打扰,还请公主海涵,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周长山刚说完,长乐殿中的烛火已然熄灭。穆清的心也随着那熄灭的烛火一般,凉了个通透。
“公主,这……您看?”周长山轻声试探着问道。
穆清柳眉轻蹙,咬了咬下唇,继而拂袖离开了长乐殿。
回凌霄阁的路上,穆清一直沉默不语。
陈婉儿见状,拉住穆清的手,安慰道:“穆清姐姐别生气了,边境战事吃紧,也许陛下真的是国事繁忙身心俱疲,早早的歇下了呢。兴许过几天陛下一得空,就去看姐姐了呢。”
穆清微微侧目,看了陈婉儿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想见那臭皇帝?”穆清刚说完,就被锦瑟捂住了嘴巴。
“公主,这是大梁的皇宫,当心隔墙有耳。”
穆清嘟着嘴,满脸不悦的说道:“我就是气不过,整日里粗茶淡饭不说,还要看那送饭的宫女脸色,当真是不快活。连你俩也要跟着一起受苦。”
锦瑟浅浅而笑,说道:“我们苦点没什么,就是委屈了公主。”
穆清眼珠一转,说道:“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吧,锦瑟,我们带来的嫁妆不是有不少啊,明日你就托人出宫去买点吃的用的。”
“嗯,好。奴婢明日就办。”
第十八章 惊现
宫中的消息总是传得极快,穆清到长乐殿拜见陛下未果之事,只隔了一夜就传遍六宫。萧辙与穆清的婚约本就是先帝在时下的密令,大梁境内,极少有人知晓此事,不过一些风言风语还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萧九辰登基,本就不想让萧辙娶穆清,就将此事压了下来。一时间,合宫上下,都认为穆清是要嫁给陛下的。
次日清晨,秋日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际,苍穹之间看似一片宁静祥和,而事实上,有一股萧然的长风在暗流涌动,似是预示着一场浩劫。
这日一早,穆清早早的起身用过早饭,就坐在软榻上穿针引线,不过片刻,一朵青色的的莲花便跃然而上。她身着桔色的苏绣抹胸月华锦裙,发间以鎏金绛珠步摇为饰。窗外的霞光映在她的脸颊上,好似洁白无瑕的美玉一般。
“好在本公主还不是废人一个,做些衣服绣些荷包,也能拿出宫去换些银子。”
陈婉儿斟了杯茶水,放在穆清身前,笑着说道:“姐姐的手艺那可是一顶一的好,就是宫里的绣娘也是比不了的,拿出去换了银子,当真是可惜了。”
穆清眉眼一弯,盈盈而笑,“也不全是为了换钱,这平日里闲得无聊,倒也图个乐子。”
凌霄阁的廊下,锦瑟神色慌张,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信封。她犹豫了片刻,轻轻舒了口气,笑着朝屋内走去了。
“公主,南陈来信了。”
“真的?”穆清放下手中的针线,急忙接过锦瑟手中的信封,“快让我看看,一定是皇兄要派人来接我们了。”她慌慌张张打开信封,看到白纸黑字的那一刻,穆清唇边的笑容一下子淡了半分,僵了片刻,继而消散殆尽。穆清的双手颤抖着,纸上的字字句句像鞭子一般,抽打在她的心上。
陈婉儿见状,关系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啊?”
穆清看完一阵恼怒,眼底的朔火染上了眉梢。她眼底含着泪,咬牙切齿道:“不是与齐宣王定下的婚约吗?皇兄,怎么又要我嫁给大梁的新帝。”眼泪滑落的那一刻,手中的信纸像离了根的树叶一般,飘落在地上。穆清震怒,挥手将桌案上的茶碗打翻在地。
“时局动荡,变幻莫测,我是什么?就这样把我推来推去的?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亲妹妹,是我的片片真心,全都错付了。我没有他这样的哥哥。我没有。”
滚烫的茶水洒落到穆清娇嫩的手上,落下了一片殷红。陈婉儿捡起信封,颤抖着说道:“不可能,我不信,怎么会这样呢?”
锦瑟拉着穆清的手,一边为她吹气,一边说道:“公主息怒,皇上与您一母同胞,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大梁先帝在时,皇上让您与齐宣王定下婚约,是以为大梁先帝有意册封齐宣王为太子的。如今新帝登基,自然是不同了。”
“你闭嘴,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帮他说话。”
这时,只听得院中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呦,什么事儿这么热闹啊?”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走到穆清身前行了一礼,“奴婢灵芝拜见穆清公主,公主万福。”
锦瑟站在穆清的身边,扫了一眼那个叫灵芝的宫女,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内侍官,不禁低喃了一句,“嚯!好大的阵仗!”
穆清急忙擦了擦面上的清泪,“何事?”
灵芝眉眼盈盈,唇边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请公主到御花园一聚。”
穆清轻轻咬了咬下唇,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了锦瑟一眼。正欲拒绝之时,只听锦瑟说道:“既是皇后娘娘的邀请,我家公主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还请姑姑在外面稍作等候,让奴婢为公主梳妆。”
灵芝眼帘微抬,笑着说了句:“好,还望公主快着点,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说罢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穆清眼眶通红,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抽出身来,只恼怒的说道:“本公主说要去了吗?你干嘛答应她?”
锦瑟走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枚镶着东珠的花钗,戴在穆清的发间。“后宫的妃子之间常来常往是必然的事,况且,若是日后公主受封,也是要每日去给皇后请安的。今日初次见面,公主不必紧张,少言慎行也就是了。”
穆清闻言,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哽咽着说道:“什么后宫妃子?什么受封?我要回南陈去。”
锦瑟面容淡然,站在穆清身后,为她整理着衣裙,“皇命难违,公主不可失言。皇上亲笔御书,这南陈,我们是回不去了。”
穆清一听,坐在椅子上哭成了个泪人。“是啊,家都没了,我无处可去了。”
锦瑟伸手,轻轻地帮穆清拭去眼泪,“眼睛哭肿了,还怎么去见皇后娘娘。公主,你要始终谨记,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南陈的形象,谨言慎行才是处事之道。”
穆清泪眼朦胧的看着陈婉儿,问道:“婉儿,还记得我说过我母后的死因吗?”
陈婉儿轻轻点了点头,“是惠嫔害了先皇后。”
穆清冷冷一笑,“其实,皇兄知道那碗银耳羹有毒,是他故意告诉母后的。”
秋日的御花园仍是花团锦簇,日光婆娑,倾泻在那泛着枯黄的树梢上,像是晕染了颜料一般,泛着点点金光。园中的桂花芳香四溢,挂在那碧绿的树梢上,一簇一簇的,像是一个个小精灵,好看极了。
问月亭中,卓皇后坐在北面的椅子上。只见她小山眉桃花眼,肤若凝脂,面若海棠。身上穿着一件金丝如意云纹暗花凤袍,衣领上绣着精致的团花与凤纹,发间以双凤戏珠金玉步摇为饰,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大气,端庄典雅。
卓皇后的左右两侧,依次坐着元妃、殷修仪、顺婉仪、贞嫔和景美人。
元妃是个面容姣好打扮妖艳的女子,看上去是几位嫔妃之中年纪最长的。她眼中带着傲人的姿色,端起桌上的青玉白瓷茶碗,送到唇边饮了一口,继而尖着嗓子说道:“不知皇后娘娘听说了没,那南陈来的穆清公主,昨日夜里去长乐殿求见陛下了呢。”
卓皇后浅浅而笑,淡淡的说道:“本宫一早便有耳闻,方才已派了灵芝去凌霄阁请她了。”
元妃眉梢微挑,唇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皇后娘娘果然消息灵通呢。本以为将她安排在凌霄阁,她便会安分许多,看来皇后娘娘也有失算的时候。”
顺婉仪接着说道:“嫔妾今日也有所耳闻,那穆清公主昨日去拜见陛下,不仅没见到陛下,还碰了一鼻子灰呢,当真是可笑。”她一边说着,一边掩面而笑。
贞嫔说道:“可不是嘛,本以为她是南陈的公主,陛下为了两国的邦交,定会宠幸于她,看来啊,我们陛下当真是不喜女色,荤腥不沾呐。”
卓皇后闻言,眉眼一横,冷声说道:“休得胡言,陛下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嘴,我们姐妹们私下里说说也就是了,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定是要你们好看。”
贞嫔见皇后动了怒,立刻收敛了几分,只低着头说道:“嫔妾失言了,皇后娘娘恕罪。”
元妃凤目微眯,反复把玩着手中的丝帕,“这穆清公主好大的架子,灵芝都去了好一会儿了,竟然还不来,还想让皇后娘娘亲自去请不成吗?”
元妃正说着,只听殷修仪说道:“你们瞧,那就是南陈的公主吧?”
众人顺着殷修仪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桔色苏绣抹胸月华长裙的女子,正向问月亭这边走来。
穆清进到亭中行了一礼,“穆清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卓皇后微微而笑,看上去和蔼可亲,“起来吧,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大梁,为两国的百姓带来安定,实在是功不可没。公主此行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知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穆清低着头,轻声说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凌霄阁安静舒适,穆清休息的很好。”
卓皇后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穆清闻言,轻轻抬起头来,与卓皇后四目相对。众人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一时之间,空气好似凝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愕之色。连平日里最是稳重的卓皇后,此时此刻也有几分惊讶和失态。
“没想到,南陈的嫡公主,竟有如此惊人的姿色。”卓皇后定了定神,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穆清实在不敢当。”
“快,给穆清公主赐坐。”
第十九章 花容月貌
御花园的问月亭是整座皇宫之中最大的亭子,有两层之高。站在问月亭的二楼,便可将御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若是在亭中弹奏一曲,便是御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可以听到。
秋日的清风清凉,吹起亭中挂着的流苏,为这秋色更添了几分灵动之美。穆清坐在亭中的椅子上,只觉得浑身不适,如坐针毡。
只听元妃说道:“穆清公主,你没有听说过入乡随俗这个词吗?你既到了我大梁的皇宫,自然要穿我大梁的服饰。我们大梁是礼仪之邦,不像南陈民风淳朴,如此衣着,实在有伤风化。你穿成这样来拜见皇后娘娘,是想羞辱娘娘吗?”
穆清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其他人穿的衣服,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怒火。她来大梁五天了,陛下的面没见过,皇后今日才见,吃的是清粥淡饭,住的是偏僻的破院,哪里有人会给她送衣服,一想到此,她眼中染上熊熊烈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穆清的举动,把在坐的众人吓了一跳,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发怒的时候,只见她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继而说道:“元妃娘娘说的有理,实在是穆清考虑不周,冒犯了皇后娘娘。穆清初来乍到,礼数不周之处,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元妃闻言,只轻轻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卓皇后笑着说道:“你初来大梁,也是我们大梁的贵客,有不懂的礼数,今后多加学习也就是了,本宫今日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谢皇后娘娘。”
元妃坐在椅子上,细细的端详着自己手上才染的蔻丹,继而说道:“如此,便请嫔妾宫中的素芝去教公主礼仪吧,素芝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经历两朝,自然懂得多一些。”元妃说着,微微侧目看着卓皇后,那二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相视而笑。
“如此甚好,元妃有心了。”
穆清心中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回绝,只得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元妃娘娘。”
就在这时,只听贞嫔说道:“诶,元妃娘娘,你平日里最喜欢的蓝宝石手钏怎么没戴啊?那手钏晶莹剔透,每颗宝石好似浑然天成,上面还镶着金丝花边呢。”
元妃眉眼一横,冷声说道:“可不是嘛,那可是陛下送给本宫的,本宫喜欢的紧呢。就是这几日突然不见了,又不知道被青釉那个贱蹄子放哪去了。”元妃说罢,转过头去白了青釉一眼。
青釉羞红了脸,说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回去再给您找找。”
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景美人忽然紧张起来。她紧紧的掩着袖口,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
顺婉仪就坐在景美人的旁边,见她那副样子不知是怎么了,便开口问道:“景美人,你怎么了?这秋高气爽的,你出什么汗啊?莫不是生病了?”说着,便伸手去摸景美人的额头。
景美人心中紧张,便下意识伸手去挡,“我没事,谢顺婉仪关心。”这一挡不要紧,她手上的蓝宝石手钏露了出来。
元妃朝青釉使了个眼色,青釉一个箭步上去,抓住景美人的胳膊。“我家娘娘的蓝宝石手钏,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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