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一群人恭送皇帝离开,李璟站起身,看了李策一眼。
“谁要你帮忙了?”他低声抱怨,“多管闲事。”
李策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便走去叶娇那边。
“什么骨肉血亲?”李璟拍拍衣衫撇嘴,“还不是见色忘义了?”
此时叶娇正准备出门开溜,可她的手再次被人牵住。
这次不是手腕,是手心,牵她的人是李策。
他的手指有些凉,力度却刚刚好。
“你做什么?”叶娇压低声音,脸颊微红。
李策浅白的唇角散开笑容,靠近她,几乎是贴着叶娇的耳垂,答道:“叶小姐,做戏要做全套,不然你这欺君之罪,我可不敢同担。”
叶娇的手软下来。
手软,心也软,仿佛有人用柔软的丝带,把她的心捆绑住,打了个结。
叶娇迷路般跟着李策向外走,李策牵着她,走过或艳羡或嫉恨的人群,走过目瞪口呆的李璟,走过闪亮的灯笼飘飞的幡旗,来到略微幽暗的地方。
他这才松开叶娇的手,指着天空中的某处道:“你看,牛宿星和织女星。”
叶娇跟着他的目光抬头。
银河在幽深的天空铺陈开,有两颗闪亮的星辰,像在隔河相望,情意绵绵。
“你要许愿吗?”李策问。
乞巧节是可以许愿的,最多的愿望当然是好姻缘。
叶娇痴痴地望着天空,半晌才叹息道:“不许,不灵的。”
她曾经无数次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父亲能回家。许了十年,没有灵验过。
她原本是鲜活的、骄纵的,这一刻却露出柔软难过的样子,惹人心疼。
夜风习习,叶娇的衣裙擦碰李策的手背,他凝神看她,眼底温柔。
是因为什么,傅明烛?肃王?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虽然不舍,李策却提议道:“要我送你回家吗?”
叶娇没有答话,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幽幽道:“原来你叫李策啊,字呢?”
“慎思。”李策回答。
叶娇像是要认真记住这个名字,喃喃道:“李策,慎思,思思……”
她的情绪从失落中抽离,抿唇笑看李策,摇头道:“真是想不到。还是要多谢你今日帮我拒绝肃王,啊,他跟茄子似的,我才不要嫁。”
李策跟着笑了,他听过很多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从叶娇口中说出,分外动听。
“王兄只是常年在军中,晒得黑了些,也鲁莽了些。”
叶娇连连点头,敷衍着道:“管他是因为什么,长得难看的人,我才不嫁呢。对了,”她向前两步,又扭头看着李策,“咱们改日要在街上大吵一架,分道扬镳。你说的哦,做戏要做全套。”
幸好今日圣上并未赐婚,幸好能捉住李策帮忙。
叶娇相信李策的人品,他不是借此生事,胡搅蛮缠或者威胁她的人。
李策果然答应道:“好,改日一定。”
他向前走去,同叶娇一起走向灯火处。李策喜欢灯火,喜欢一切炙热发光的,跟坟墓完全不同的东西。
乞巧节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京都。
肃王戏狗,叶娇杀狗,传扬得神乎其神,百姓们因此想起安国公辅佐先帝,横扫敌军的往事。
除了这些,大家议论最多的,是安国公府的二女儿叶娇,接连被肃王和九皇子两位皇子求娶。
有人羡慕她要嫁入皇室。
“我见过九皇子,儒雅俊朗,婚后必然和美。”
有人遗憾她没有选择肃王。
“那可是皇长子,是年轻有为的肃王殿下啊。”
宰相傅谦的家中,傅明烛却不愿意听到妹妹们聊起叶娇。
“都闭嘴!”他在用膳时当场发火。
傅谦不在家,宰相夫人比傅明烛怒气更大。
“你让谁闭嘴?”她厉声呵斥,推开碗碟。
傅明烛发觉自己失态,连忙起身离席,躬身请罪。
“母亲,我……”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傅夫人恼怒道,“我们家没有这样眼界窄、行为放荡还不知悔改的儿子!你恼怒妹妹们聊起叶娇,那我就告诉你,等她嫁给九皇子为妃,你就再也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
傅明烛同叶娇退婚,已经是好久前的事了,但傅夫人仍旧心中愤懑、耿耿于怀。
“如今你无法科举,也无法通过其他途径做官,就窝在家里,等着娶那个下贱女人吧!”
傅明烛低着头,不敢为秦白薇辩解半句。
傅夫人拂袖而去,脸色乌青。
京兆府监牢外,叶长庚把包袱丢下,抬脚走进去。
“我来探视旧友。”他往看守怀里塞了一包银子。
“可以看,”看守道,“可以说话,但不能碰触牢门。”
看守把叶长庚领到牢房门口,叶长庚哼了一声,看到蜷缩在最里面的男人。
几日不见,他瘦了好多。
“喂,钱友恭,”叶长庚道,“小爷来给你送吃的。”
钱友恭恍然抬头,待辨认出叶长庚,顿时慌了。
不过这慌乱只有一会儿,他很快发现,紧闭的牢房虽然困住了他,也保护了他。
“你碰不到我。”钱友恭背靠墙壁,对着叶长庚嘲笑。
“是吗?”
叶长庚冷笑道。
第17章 这是死罪
钱友恭仍旧在笑,因为瘦了些,他的衣服不再贴身,此时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颤动如风吹破幡。
但他很快止住笑,表情扭曲,抬手道:“你干什么?这里是京兆府!”
京兆府辖万年、长安等二十三县,是京畿地区最大的行政机构,是天子脚下,律法森严之地。
叶长庚已经取下后背的弓箭,对钱友恭道:“这里是京兆府,也是你的阎罗殿。”
他来送吃的,“吃我一箭”的吃。
看守眼见叶长庚用弓箭瞄准钱友恭,顿时急了。
“叶公子,不能这样啊!”
他抬手去拉叶长庚,却被叶长庚挥开。
看守情急之下劝道:“昨日开堂审案,大老爷已经判了钱友恭明年秋后问斩。您不要同他在这里置气,触犯律法,您就不能考取功名了。”
“有劳您挂心,”叶长庚道,“我已拜别老师,不再是书院学子,无需考取功名。”
眼看情势不对,看守连忙转身去唤狱卒帮忙。
叶长庚高大的身影站在牢前,后退一步,拉满弓弦。
“钱友恭,”他开口道,“这一箭,是为你哄骗我妹妹嫁入钱府。”
箭矢离弦,朝钱友恭疾飞而去。
牢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钱友恭吓得猛然跳起,箭却已经到了。
出人意料的是,箭矢并未钉入他的身体,而是穿过他的腋窝,把他的衣服,紧紧钉在死牢后墙上。
钱友恭惊惶万状后忍不住大笑:“看来离这么近,你也射不准。”
叶长庚面容平静,再次射出一箭。
箭矢钉入后墙,这次是从钱友恭裆下过,直直插进去,却并未损伤他半分肌肤。
因为离得近,弓箭带来的力量,震得墙面有灰土掉落。
钱友恭忽然懂了。
叶长庚不是射不准,是把他当箭靶,想射哪里就射哪里。
“这一箭,”叶长庚道,“是为你勾结严从效,欲行下流之事。”
叶长庚再次取出箭矢,这一次,瞄准了钱友恭的胸口。
钱友恭终于情绪崩溃。
一个百发百中的人,这个距离射他的胸口,他死定了。虽然明年秋天也是死,但他可以在牢里多活一年。家里已经开始打点刑部,只要死刑不朱批,他就还有活路。
他不能死在今日,不能死在叶家箭下。
钱友恭感觉脑中轰隆作响,心脏跳得快速又混乱,后背发冷胸口闷痛,他站立不住,若不是衣服钉在墙上,早就瘫软下来。
“叶……大舅子,”钱友恭哆嗦着求饶,“那件事是误会,是误会!你饶了我吧,我去给叶柔道歉,我去给她磕头,你……”他面色惨白道,“莫杀我,莫……”
“这一箭,”叶长庚在钱友恭的哭求下,脸色铁青道,“为了我妹妹未出世的孩子,一命抵一命!”
箭矢离弦。
“嗖”地一声,箭头破墙而入,箭羽颤动,钱友恭眼球像要爆出,头却歪下去,一动不动了。
这支箭把钱友恭头顶的乱髻钉入墙壁,同前两支一样,并未刺伤他分毫。
狱卒和狱吏在此时冲进来,他们打开牢门,进去呼唤拍打钱友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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