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美人谋 第208章

作者:月落 标签: 古代言情

  看来受伤的事子虚乌有。

  “姐姐身为母亲,”严从铮的神情一瞬间从担忧变成恼怒,“竟不惜诅咒孩子,骗我回来吗?”

  即便生气,他的姿态也依旧挺拔,阔袖垂着,不知里面放些什么东西,鼓鼓囊囊,跟随着严从铮的动作,微微抖动。

  “戍楼!”严廉喝止儿子。

  戍楼,是严从铮的字。

  以铮铮铁骨,戍守城池。或许这个名字,也预示着他会弃文从武吧。

  严从铮和父亲的关系已经很僵,闻言就要转身离去。

  “若没有别的事,儿子先回了。”

  “你站住!”严廉斥责道,“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严从铮又走回来,恭敬得有些僵硬,跪地道:“父亲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严廉又要发火,严霜序连忙劝阻父亲,柔声对弟弟说话。她把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在几案上推过来,恳切道:“你姐夫有事请你帮忙。”

  严从铮看着姐姐,心中警惕。

  “小事,”严霜序轻描淡写道,“有几个亲族家的子弟,老大不小还在街上晃,眼看就要成婚,也没个正经事做。你姐夫想托你的关系,调他们到禁军里去。”

  京都贵族子弟,都喜欢到禁军里做事。他们不在意那点薪俸,要的是拱卫皇城的荣耀。

  “还是鲁氏亲族吗?”严从铮问。

  这样的事,以前已经做过不少。以至于白泛兮上任后,看到宫城的值守记档,发现太多鲁氏子弟,旁敲侧击,提醒过严从铮,努力不如知实务。

  知实务,意思是别跟魏王走那么近,搅进什么浑水里。

  毕竟一个亲王而已,远不如去巴结太子。

  严霜序笑得有些尴尬。

  他们的确没有安排过严氏族人,安排进禁军的,都是鲁氏亲族。

  “有一个不是,”她又把名册推了推,略尴尬道,“麻烦弟弟了。”

  “就为了这件事,还不至于唤我回来。”严从铮眼眸微垂,声音淡漠。

  他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坚守正道、尽忠尽职做皇帝的孤臣,不要参与到血雨腥风的夺嫡中去。

  无论是谁上位,他们都是大唐的臣子。

  “你太多心!”严廉却教训儿子道,“宫里忙,这几日都是你值守,回去把你姐夫交给你的事,尽快办了吧。”

  严从铮点头起身,此时严霜序端着一杯茶递过来。

  “弟弟的嘴皮都干了,喝口水再走吧。”

  严从铮接过那张名册,也接过茶水。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

  姐姐的确关心他的衣食住行,但是像现在亲手递茶,还是第一次。

  该不会……

  应该不会,毕竟他们还有事情拜托自己。

  严从铮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低头见姐姐神情关切,又饮了一口。

  “姐,”他递回茶盏,忍不住提醒严霜序,“虽然太子被幽禁东宫,但圣上始终看重他,不会改变传位心意。你和魏王……”

  严从铮说到这里,神情渐渐有些不对。他那一双浓重清锐的眉毛蹙起,眼神恍惚着,握住严霜序的手臂。

  “姐,我……”

  严从铮后退一步,抬手扶住额头,那张纸掉落在地,纸页展开,模糊能看到上面的人名。

  虽然大多都姓鲁,但用词简单随意,一看就是编的。

  严从铮猛然转身,踉跄着便往外走。头痛欲裂,血液像乱了般冲撞筋脉,翻涌过后,是浓浓的睡意。

  身后是他的亲人,又或许,不是。

  哪里有亲人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用这种肮脏的手段,给家人下毒?

  他们甚至先拜托他做事,让他放松警惕。

  严廉站起身,快速走到门口,去拦严从铮。

  可严从铮却已经转身,走到窗子前。

  他并没有试图翻过去。

  毕竟这里是严府,就算翻出去,他也走不出府邸。

  他只是抬起衣袖,不知拉动了什么抽绳,便见一只白色的东西从他衣袖中骤然跳出,落在窗外,又振翅而飞,刹那间便不见踪影。

  勉力支撑到此时,严从铮靠在墙壁上,缓缓摔向地面。

  “那是什么?”模糊中,他听到姐姐在询问。

  “飞奴,”严廉目色深沉道,“禁军的信鸽。”

  不过不用怕。

  事情仓促,他就算送回鸽子,信筒里也空空荡荡。

  严从铮昏迷过去。

  在坠入黑暗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只白皙的手臂,向他伸过来。

  “严哥哥,这一枝桃花,好看吗?”

  好看,却不及你好看。

  ……

第207章 皇帝爱意

  听到动静的仆役站在门口,垂着头,迟迟不敢进来。

  严霜序跪在地上,用手臂托住严从铮的头,以免他磕碰到。

  “父亲,”她神情内疚道,“这么做,可以吗?”

  “不然呢?”严廉叹息道,“他是什么脾气,我们都了解。魏王要做的事,他是不会同意的。不仅不会同意,他还会阻止,会坏了大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费力把他弄进禁军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严霜序看着昏睡的弟弟,整颗心拧在一起,有些痛,有些慌。

  “父亲,其实……我有点怕。”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显露恐惧。

  “有什么可怕的?”严廉恨铁不成钢道,“这是唯一的机会,铮儿的那个副手鲁进良,不是鲁家人吗?有鲁进良和淑妃娘娘,这件事能成。”

  宦海沉浮永无止尽,稍不留神,便是削官罢职驱逐出京。除非自己人高居皇位,才可永葆太平。

  严廉抬手示意仆从进来,吩咐道:“把公子抬进东厢房关着。”

  仆从小心翼翼抬起严从铮,将要离开时,严霜序又嘱咐了一句。

  “派二十个护卫,前后守住房门,三日内,不准公子离开。”

  她站直身子,神情逐渐坚定。

  既然要做,就让弟弟彻底撇开嫌疑吧。万一他们输了,万一……

  希望不要有那个万一,一定不要有。

  办好了这件事,夫君果然开心了些,数日紧蹙的眉头,此时舒展。只是他似乎没胃口用饭。

  桌上摆满美味佳肴,李琛只吃了两口甜粥,便看向窗外。

  “夫君在等什么?”严霜序问。

  “等晋州的消息。”李琛给严霜序夹菜,动作不太熟练。

  严霜序连忙捧起碗。

  她当然知道晋州很重要。

  太子李璋在晋州私藏臂张弩,楚王李策在那里查证,遇到刺客。最新的消息是,晋州监牢百余无辜百姓,一夜之间被毒杀。晋州反民聚集,蒲州校尉拥兵反叛,眼看就要乱起来。

  严霜序点头,希望晋州的事如李琛所愿,进展顺利。

  “你早些歇着吧,”李琛推开碗筷起身,“我今晚歇在书房。”

  要等一晚上消息吗?

  李琛的神情,有胜券在握的激动,还有山雨欲来的紧张。

  他们已经困住了严从铮。成败,就在明日。

  天还未亮,送信人拦住了一辆华贵精良的马车。

  “请问这是安国公府叶郎中的马车吗?”车外的人声音恭敬,递上一封信。

  为叶娇驾车的冯劫斜睨那人一眼,淡淡道:“谁的信?可有信物?”

  那人低垂着头,把另一只手拿着的灯笼放下,取出一块方形玉佩递过去。

  玉质晶莹剔透,正中雕刻着一只鹿。灯光照在上面,那鹿仿佛是活的,惟妙惟肖,让人的手指下意识想要抚摸。

  冯劫见过这块玉。

  它常常悬在楚王李策腰间,与金桃子一起,轻轻晃动。

  冯劫转过身,把玉和信件都递进马车,再转身时,那信使已经不见了。

  看来这事极度隐秘。

  马车里的叶娇似乎在打盹,她漫不经心地接过信,很快,便大声道:“冯伯!回家,今日不上朝了!”

  她的声音充满欢喜。

  “回家回家,我要回去睡回笼觉。”马车晃了晃,很明显,叶娇在逼仄的空间里,也忍不住扭动身体,舒展筋骨,甚至蹦了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