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李珑如雷击顶怔在原地。
他回到京都,原本便是因为李璋的作弄。他不甘心,所以想要求娶安国公府叶娇,所以才换掉柳枝,没想到他每次都输,输到最后,甚至让李璋得了王位。
既然赢了,李璋竟然不在京中拉拢朝臣,要到皇陵去?
皇陵真成香饽饽了。
不,李珑不应该质疑,他应该害怕。
李璋这是预判了他要做的事,提前封死了他的路。
李珑脑中轰隆隆,震得通体虚乏又愤怒无力,汗珠沿着额头滴落下来。他想起甬道上李璋那一声“嗯”,那是宣判斩首的声音。
在李璋眼里,他已经死了。
“李珑,”皇帝唤他的名字,把他混乱的思绪暂时压住,“你看看这些。”
什么?
李珑茫然抬头,看到御案上堆着两尺高的奏折。
皇帝打开奏折,念道:“弹劾肃王滥用粮草之罪。”
“弹劾肃王贪污军饷之罪。”
“弹劾肃王任人唯亲、拉拢朝臣之罪。”
“弹劾肃王不遵旨意,私自调兵之罪……”
皇帝每读完第一句,便把那本奏折丢下去,让李珑自己看。
李珑只觉得通体冰凉。
这么快!那些言官和朝臣的速度这么快!他们不再说殿前失仪,他们的每个字,都是重罪。
奏折太多,皇帝没功夫一一读完。
他摇头叹息,刹那间似乎老了十年。
“这天下不是我们李家的,”皇帝道,“是百姓的。百姓不尊你,朝臣不信你,朕也无可奈何。”
什么无可奈何?
李珑大口吸气,心中的愤怒在脸颊和拳头上淤积,可这里不是军营战场,不能发泄怒气。
他气息慌乱道:“父皇,儿臣没有做那些事。”
说什么百姓朝臣,这天底下只有皇帝说了算数。
皇帝看着他,却呼唤高福:“李珑落汗,你给送杯茶水吧。”
高福把茶水奉上,李珑看着颜色青绿的茶水,一时不敢饮用。
高福又往前递了递,李珑才勉强接过,颤抖着饮下。
茶水微涩回甘,没有毒药。
李珑松了口气,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指明了李珑的去路。
“朕把这些奏折压下不问,你自请离京就藩吧。朕为你选中淮南富庶安逸之地,你可以把淑妃接过去养老。”
就藩王侯,无召不得进京。
一句话,安排了李珑的余生,并且把他的生母都赶出去了。
李珑如坠冰窟,半晌才想起叩头谢恩。
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会有这么凄惨。走的时候,他不知道雨会下这么大。大到他淋湿衣服,这京都的湿衣,比冬日战甲还冷。
中书的动作很快,旨意传到各个府邸,只不过用了一日。
因为李策住在李璟府中,两拨宣旨的宦官都来这里。李璟非常不满李策的封号比自己尊贵,更不满李策抠门,两拨宦官的赏银都是他付的。
“你在攒老婆本儿吗?”宦官走后,李璟奚落李策,“真以为安国公府那个母狮子会嫁给你?也不想想你能不能打过。”
“过日子又不靠打架。”
李策说完这句,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脸红了。
“我出门一趟。”他换上干净的墨色长袍,便独自出门。
在西市排队最长的食肆外,李策找到叶娇。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李策道。
“人多好,”叶娇把酱肘子打开,笑道,“趁着人多,咱们吵架吧!”
第26章 待她入梦
当初肃王李珑想要求娶叶娇,叶娇和李策在皇帝面前演戏,伪装成两情相悦的样子。
他们约定,待情势缓和,便当街大吵一架,闹场分手。
如此分开,跟安国公府的立场无关,也不会伤到皇家的体面。
相逢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到了,就开始吵吧。
李策却面露难色。
“娇娇,”他站得离人群远些,“可是今日圣上封我为王,我想到醉仙楼请你吃酒。你不是想看胡姬跳舞吗?对了,那里有比酱肘子更好吃的东西。”
不知何时,李策喊惯了“娇娇”。
“什么?”叶娇的目光从美食上移开,眼前浮现胡姬摇动腰肢的样子,仿佛闻到不同于酱肘子的异香。
“有……”李策想了想,悄声说道,“牛头煲。是拿皮肉光嫩的小牛头,用豆豉、葱姜做佐料,煮熟后拌盐巴酥油花椒酸橘,装在陶瓶里埋进火塘,烘烤出来的。”
叶娇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咸香又不腻,那得有多好吃。
“可是真的是牛……吗?”
她怀疑道。
大唐禁宰牛马,就算是杀了自己家圈养的,也要服一年苦役。全京城恐怕没有一家店,敢正大光明卖牛肉。
“不信就去看看。”李策迈开步子。
叶娇顿时觉得手里的酱肘子不香了,也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她跟着李策便往醉仙楼去,步子越来越快。
赶紧,去晚了就吃不上了。
叶娇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兄长和朋友们出外游猎,见野牛在山崖下跌死,便砍掉牛腿回来,炖了好大一锅肉。
那滋味,梦到都会流口水。
李策看着叶娇的背影,暗暗庆幸却又担忧。
骗走她的法子实在太简单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胡姬的舞蹈的确好看,牛肉细腻又有嚼劲儿,葡萄酒是李策从李璟府邸里拿的,甘甜爽口。
李策说喝多了后劲儿会很大,但叶娇贪口。
她一面啃牛肉一面赏舞,李策一面给叶娇夹菜,一面看叶娇赏舞。
“要不然这样,”酒足饭饱后,叶娇终于想起正事,“你不结账离开,我站在门口骂你抠门,咱们这架就算吵过了。”
她出手阔绰,最烦抠门的男人。
“恐怕不行,”李策低头轻抿茶水,“账已经结过。”
什么时候啊?叶娇皱着眉,都怪她看胡姬太入迷。
“那这样,”叶娇又出主意,“咱们离开包厢后,我去调戏大堂里的公子。你嫌我浪荡,咱们大吵一架。”
她的名声反正已经不太好,也不怕更坏一点。
那时傅明烛曾嫌她穿得太少,领口太低,她不肯改,两人还吵过架。如今没人嫌她,叶娇可以自由发挥了。
他们坐在二楼,透过飘飞轻薄的隔帘,能看到楼下大堂坐着几个谈天说地的年轻人。
其中的一位身材高挑,特别俊朗。
“谁啊?”李策看过去,又摇头道,“长得那么丑,怎么调戏?”
叶娇顿时撇嘴。
“不丑啊。”她小巧的下巴微抬,遥指那位最好看的少年郎,笑道,“严从铮严公子,我认识。”
因为认识,所以调戏一下,也不打紧。
李策放下茶盏眼中冒火。
怎么调戏?难道用膝盖抵在墙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严从铮忽然抬头,正对上李策的视线。
他身材结实像是行伍出身,五官却偏偏带着几分书卷气,愈发显得俊逸潇洒、神采奕奕。
见到李策,严从铮微微吃惊,又看到叶娇,顿时笑了。
他举起酒杯,遥敬叶娇,饮尽杯中酒。
模样举止,是大家贵公子的风范。
“严指挥使。”李策回过头来,缓缓道。
“是啊,”叶娇点头,“禁军左威卫指挥使。”
户部侍郎科举入仕,儿子却投身行伍,是朝廷的一件怪事。严家人对外解释说严从铮不喜读书。
但是若不喜读书,这通身的书卷气,哪里来的?
微醺的叶娇走出店门时,严从铮的友人已经离去。
他坐在店外的石阶上,在灯笼的亮光下身影摇晃。一只手按着阶梯,一只手放在酒坛上。从后面看,有些孤寂,还有些放荡不羁。
听到动静,严从铮慢慢起身,先向李策施礼,再同叶娇打招呼。
“那个……”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原因,严从铮的眼睛有些红,“那人的事,我想向叶小姐道歉。”
那人的事,自然是指严从效。
严从效,是那个同钱友恭联手,想要非礼叶娇的恶徒。严从效是户部侍郎的外室子,严从铮,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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