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有事做了?”傅明烛含糊不清道。
他是太子的一把暗刀,对付李策,不可能不用。
“有事。”李璋手中握着太子印鉴,盖在一张文书上。
出入东宫的人开始变多了。
他们大多深夜来访,穿着暗色衣袍,头戴帽兜,与李璋在书房密聊许久,再拜别告辞。
声音低沉,神情恭谨,言语滴水不漏。
这些人身份神秘,有一回傅明烛遇到一个,看模样气场,竟像是河北道某位豪商。
傅明烛不好多问,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他只是越来越紧张,隐约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这样到了中秋节这一日,朝廷突然收到边关急奏,说突厥摄图可汗即位,愿向大唐纳贡称臣,结束战争。
朝野欢声雷动,也有几位主战官员面面相觑。
“这就不打了?太子殿下,我等原本决定歼灭突厥,永消后患的。”
“如今突厥羸弱,机不可失啊!”
“本宫也决意如此,”李璋正色道,“但姜太公有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拖得太久,国库空虚、将士死伤、百姓困苦。不如就看看突厥有何诚意。”
皇帝还在病中,朝事皆由李璋决断。既然如此,官员也不再反驳。
“为免突厥诈降,”兵部姜敏道,“就让大军依旧镇守边关,只允准突厥派遣使团入境,前来长安和议吧。”
“姜侍郎所言极是。”李璋颔首。
传送京都诏令的驿使甩动皮鞭,马匹飞快向北。急递日行六百里,五日后,远在云州的李策便从驿使手中接过诏令。
“要休战。”李策道。
叶长庚一拳头打在桌案上,吓得尹世才打了个哆嗦,刚刚咽下去的馒头噎在喉咙里,差点噎死。
他连忙喝水,听到叶长庚在高声抱怨。
“边关将士不怕流血,京都官员倒要休战?”
“就是,”尹世才接腔道,“连本刺史都不怕打仗!他们怕什么?”
“慎言。”李策开口阻止叶长庚。
“这是好事。”虽然眼神清冷,但李策笑了笑。
“好在哪里?”叶长庚闷声问。
“叶兄可以成亲了。”李策道,“想必裴家听说休战,已经开始准备送亲。”
“送亲的人都定下了吧?”绛州裴家今日很热闹。
裴家距离京都更近,诏令还没有送进云州,他们已经接到消息。
既然停战,婚礼便可如期举行。
嫁妆早已备下,虽然不如其他几位小姐丰厚,但也能说得过去。左右安国公府不缺银两,他们裴家是下嫁,无需铺张浪费。
“小姐,”这日临睡前,奶娘犹豫良久,还是趁着左右无人,小心翼翼地询问裴茉,“小姐生母早亡,继母也不在身边,不知几位婶娘,有没有教小姐……那个?”
“哪个?”裴茉放下书册,疑惑道。
奶娘指了指床。
……
第315章 李璨隐私
指床,自然是指床事。
宫中皇妃,有嬷嬷教引床事,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前,也有家中母亲或用画本暗示,或简明扼要教导。
成婚前,绝不能让她们被情色之事玷污。
成婚后,也不能让她们看到丈夫便瑟瑟发抖,无法行房。
裴茉脸颊一层红晕,心底却压着巨石。
“这个……不用教吧?”
她奉命嫁入安国公府,去做密探,去协助皇后和太子监督叶氏。她的丈夫必然对她处处提防,也许根本不屑于与她同房。
奶娘含笑看着裴茉,向她这边靠了靠,低声道:“秦嬷嬷也没有教?”
秦嬷嬷是皇后和太子妃派来教导规矩的。
“没有。”
夜已深,裴茉起身向床边走去,奶娘展开锦被,为她放下帐帘。
“奴婢笨嘴拙舌,也说不好这个,”奶娘踌躇片刻,俯身叮嘱,“但有一样,事事要顺着丈夫,别怕痛,忍着痛,忍一会儿就好了。”
钻进被窝的裴茉打了个哆嗦。她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大半张脸。
那事儿……能有多痛啊?
“还有呢?”她的声音里没有羞赧,只有对未知的恐惧。
“小姐别担心,”奶娘也怕自己吓到裴茉,安慰道,“一切听姑爷的,他要脱衣,便脱衣。他喜欢你穿着来,便穿着来。有些贵人的嗜好奇怪,你忍上几次,实在受不了,就给他纳妾。但千万记得,小姐生养了孩子,才能准许妾怀孕。”
裴茉脸色发红,静静点头。
嗜好奇怪?能有多奇怪?
奶娘掩上门出去,心中也有淡淡的担忧。
小姐的书很多,可惜没有春宫图。
京都长安的夜色要亮一些,烛光也亮。
六皇子李璨斜靠引枕,看一本画着许多图画的书。
每页看完,他会抬眼示意,跪在身边服侍的林镜便会伸出手,为他翻动一页。
无论翻快翻慢,李璨从不责备。有一次林镜去取书,一整摞书劈里啪啦掉在李璨身上,他也没有动怒。
在下人眼中,六殿下对这个刚刚赢来的小厮,有些过分宠爱了。
这个小厮穿得好,吃得好,每日甚至还随意出入,没人敢拦。
拦也没用,人家是兵部吏员,要去官署应卯。
可是这小厮也太闲了些。
唯一的活儿就是给殿下翻书。
殿下看书吗?他分明在看林镜,所以翻快翻慢,都无所谓。有一回还放颠倒了,被点灯的仆役提醒,再颠倒回来。
看完最后一本,林镜还要去取,李璨抬手揉眼。
即便是不看书,一直这么睁着,也挺累。
“林镜,”李璨坐直了些,迷迷糊糊便往床上去,一面脱衣一面道,“我把你娘接来了。”
林镜如死水般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愠怒:“殿下赢了我,可没有赢我娘!”
李璨打了个哈欠,倦意掩去他的锋芒。
他温声道:“就在你住的那个小院子。因为你赌输了房子,老人家日日都在哭。我骗她说你提了职跟着我做事,她才好了些。”
林镜转身便走,要去看看母亲怎么样。前脚尚未迈出,身后传来李璨的声音。
“把洗脚水端过来。”
林镜怔住,门口的仆役松了口气。
这小白脸总算有活儿干了。
林镜没有拒绝,他接过仆役手中的洗脚盆,端到李璨床头,重重放下。
又要走时,李璨邀请道:“一起泡吗?”
林镜心底一阵恶寒,猛退一步向外走,速度快得几乎是逃跑了。
李璨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已取下发冠,微乱的头发搭在肩头,疑惑地询问门口的仆从。
“他不会笨到感觉不到我对他好吧?”
仆从不敢言语。
您那是对他好吗?您是恶心他吧?林小大人一看就是只跟女人一起泡脚的那种啊。
“没关系。”李璨双脚没入水中,笑意散在脸上,自得其乐地晃动脚趾,闭眼靠在床柱上,像是随时都会睡去。
好在林镜没有被吓跑。
为了省钱,他干脆把租的房子退租,安安稳稳住下了。
白日在官署做事,下衙后回去听从差遣,没时间赌钱,也便很少饮酒,身体都好了不少。
林镜不爱说话,可三五日后,还是认识了六皇子府上所有人。
护卫仆役、小厮厨娘,甚至是送菜的商贩,还有几个虽然年纪大,却没有发卖,养在宅邸的旧日仆从。
认识的这些人里,林镜只同一个老内侍说得多些。
老内侍名叫桑厉,腿瘸眼花,住在后院。但他曾照顾李璨十多年,从襁褓到少年。
林镜每日从后院路过,都把李璨赏赐的东西转送给他。
“殿下送的。”他简单道。
这么送了几日后,老内侍突然询问林镜:“怎么殿下……突然想起老奴了?”
“殿下念旧。”林镜木讷地站在矮小的拱门前,夕阳为他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光。老内侍眯眼看他,感慨道:“真像啊,真像殿下小时候。”
林镜走进去,在门栏上坐下,道:“殿下小时候很苦,几岁就没了亲娘。”
老内侍点头,不胜唏嘘道:“七岁。皇子们的七岁,似乎都不太好过啊。老奴记得楚王殿下也是七岁时,掉进了墓道,差点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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