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就没人扔大粪吗?楚王妃不巡街,街道无趣起来了呢。
想到此处,忽然听到队伍前“咚”地一声巨响,烟雾炸开,马匹扬蹄嘶鸣,向前冲去。
使团车队乱成一团。
有人被发狂的马匹拉着向前跑去,有人弃车跳下来,更多的人在高呼抓刺客。
为首的使臣刚刚站直,迎面而来是一把刀。
“杀了你这个恶贼!”刺客是个中年男人,没有蒙面,也没有什么功夫。
他用烟花吓乱使团,趁机刺杀使臣。
突厥使臣举刀格挡,前两招还落了下风,第三招后招招毙命,就要把男人斩杀在刀下。
关键时刻,白羡鱼举刀拦下对方,把男人救起。
“怎么?”突厥使臣尖利地询问,“你们是要袒护同族吗?”
他说的是突厥话,鸿胪寺官员翻译时,没有把语气翻译出来,有气无力甚至还偷偷翻白眼。
——“他说,‘你们是要袒护同族嘛。’”
“那倒不是,”白羡鱼踢一脚刺客,“国有国法。我们会把刺客交京兆府查办。”
突厥使臣当然不同意:“在我们突厥,可当场处死。”
白羡鱼道:“是不是因为突厥没有律法?”
鸿胪寺官员倒是把白羡鱼的话翻译得一字不差,连那种袒护自己人、瞧不起外族的神色,都露了出来。
突厥使臣叽里呱啦又说了许多,白羡鱼听了半晌,问:“他说什么?”
鸿胪寺官员道:“没什么,骂你呢。”
白羡鱼冷笑一声:“你告诉他,我是大唐武候长。辱骂大唐官员,也要抓进京兆府。”
鸿胪寺官员把这句话翻译过去,突厥使臣面露怒色,正要发作,见车队已重整完毕,只好收刀入鞘,骂骂咧咧上车。
这回他们连车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唯恐再丢进去别的什么。
白羡鱼把刺客交给随从,继续跟在车队一边。
“都别扔了,别扔了!”他吓唬蠢蠢欲动的百姓,“和议呢!再扔把你们抓进去!”
“和议呢。”
紧邻朱雀大道的楼台上,叶娇凭栏远眺,看着车队远远离去,神色复杂。
“娇娇觉得憋屈吗?”
李策正跪坐在几案前,耐心地煮一壶茶。
“我知道,他们肯认输,肯退出长城,已经算咱们胜了。”叶娇抱臂道,“不能怯战惧战,更不能好战贪战。国库耗不起,百姓耗不起,就算把突厥人斩尽杀绝,也没有意义。他们那块儿地,连粮食都种不活。没了突厥,还会有别的部落。”
李策露出激赏的目光。
叶娇的视线也从车队和白羡鱼身上收回。
“我听说……”她转身靠在栏杆上,询问李策,“又有人骂我哥了?说他拉拢朝臣?”
李策笑起来。
他这位妻子,护短得很。
“让功劳给崔氏,是我的安排。给裴氏,应该是兄长想稳住裴氏。至于你……”他抿唇笑笑,“还没有见过兄嫂吗?”
叶娇走过去,接过已晾得适口的茶水,嘟唇道:“我没空。”
“娇娇没空,怎么约了舒文看蟋蟀?她拒绝了你,因为她是真没空。”李策抬手,刮了刮叶娇挺拔的鼻梁,哄她道,“你去吧,今日长公主设宴,有娇娇的请柬。”
叶娇长叹一声。
她不太喜欢应酬,特别是宴会上常常有一半人都不认识,一半人话很多。
她不讨厌话多,讨厌那些人说个不停,影响上菜。
“等我吃饱了再去。”叶娇妥协道。
李策含笑转头,示意站在门口警戒的青峰:“上菜。”
……
第329章 将军害羞
裴茉没心思考虑饭菜是否合口。
这是她成婚后,第一次接到出席宴会的请柬。
她拿着请柬去见婆母,以为婆母会阻止她出门,没想到婆母说姑娘家就该走动走动交些朋友。
“打扮漂亮些,”叶夫人笑道,“把最好的金簪戴上,让冯劫送你去。”
裴茉隐隐有些期待,又担忧自己不懂京城的规矩,被人笑话。
“少夫人放心,”秦嬷嬷看着裴茉梳妆,道,“奴家会陪着少夫人,少夫人听我的就好。”
“不用了,”一个声音在屋门口响起,叶长庚迈步进来,“我送少夫人。”
裴茉微惊,手中的眉笔掉下来,在梳妆台上滚动。
“我以为将军在府衙做事,没有时间。”裴茉坐进马车,距离叶长庚有些远。步摇上垂坠的玉珠在她鬓角处轻轻晃动,遮掩她紧张的神色。
叶长庚端坐马车,道:“大理寺开始调查卖粮案,兵部暂时收回了我的官印,很闲。”
“卖粮?”裴茉迷茫地抬头,神情惊讶,不像装的。
叶长庚没有解释。
他掀开车帘向外看看,缓解同她坐在逼仄空间的尴尬。
裴茉便又向后缩了缩。虽然得不到回应,但还是关切道:“不会有事吧?”
“会,”叶长庚舒朗地笑笑,“别人会有事。”
裴茉被他感染,一抹笑容在唇角化开,落入叶长庚眼中。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裴茉的笑容并不明艳,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美。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笑,温柔得像是冬日贴身的锦被,像一缕风在花枝间停留,抚过半开的花苞。
叶长庚猛然收回视线,马车也在此时停下。
“到了。”他率先起身,弯腰从裴茉身前经过。他已经掀开车帘,再有一步就要跳出马车,可一只柔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将军,”裴茉盯着叶长庚胸口的衣服,道,“您的衣服开线了。”
“无妨,回去再缝。”叶长庚转头,裴茉却更用力地拉了拉他。
“不是说被弹劾调查了吗?”她的声音坚定了些,“那便更不能露出潦草狼狈的模样,让他们看笑话。”
车帘放下,把阳光挡在外面,却圈进马车一片温热。
车顶很低,叶长庚不能一直弯着腰,只好坐下来。
裴茉的腰里没有金银玉坠,只挂着一个她自己绣的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是穿好的针线。
裴茉的手抚过叶长庚的衣领,找到胸口处开线的位置,扎入细针,再轻轻拉出。衣服和线摩擦的声音很和缓,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她的鼻息时不时便散在叶长庚脖颈间。
叶长庚正襟危坐,抬头向后,极力避免同裴茉接触,并且没话找话。
“你怎么会带着针线?”
“奶娘教我的,”裴茉的声音低低的,“她说就算过得差,饿着肚子,也要整整齐齐。”
“她教得很好。”叶长庚道。
裴茉神色黯然,缝好了最后一针。
但是,怎么剪断针线呢?没有剪刀,总不能趴在他的胸口把针线咬断吧。
叶长庚显然不明白裴茉为何突然停下,他只是有些焦躁道:“好了吗?”
快点好吧,他的心脏跳得太快,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衣服在有规律地起伏。
“好……好了。”裴茉松开手。
叶长庚低头,看到缝得整整齐齐的针脚,以及——悬在他衣服上左右摇晃的针。
“这个……”裴茉的脸红了。
“这样是不是还不如不缝?”叶长庚随口问,就要起身离开。
他不在乎身上是不是挂着针线,他粗糙惯了。他还曾经胳膊断了,夹了许久竹板呢。
然而这句话在裴茉听来,是在责备和质问。
让他这样子出去,的确会被人耻笑吧。
心中闪念,裴茉已迅速起身,抓住那根摇晃的针。她的身体向叶长庚贴过去,微微偏头,咬住了针线的末端。
线断了。
像新婚夜豁出去一样,裴茉再次鼓起勇气,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
随后她跳下马车,等叶长庚出来。
马车内静悄悄的,突然听到叶长庚的咳嗽声,又听他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将军不是很闲吗?”裴茉有些担心自己招架不住这种场合。
“谁说的?”叶长庚躲在里面道,“我很忙。马车掉头!去官衙!”
马车在裴茉面前掉头,把她独自留在公主府门外。
“怎么了啊?”她喃喃自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回去啊?”她想跺脚,又怕被人看到。
“是茉妹妹!”一个优雅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茉的思绪。
东宫马车停在裴茉面前,随车的嬷嬷上前掀起半面车帘,露出一张端庄美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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