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叶娇的确不再说话,因为她抬手拔剑,“噌”地一声向后高举,只要斩下,就可以砍断李璋一条胳膊。
“放开!”她的声音比李璋更恼怒,“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僵持许久。
李璋能从空气中闻到叶娇的气息,那味道像是洛阳城里的牡丹,香味虽不浓重,却沁人心脾。他们离得很近,她头上插着一支步摇,垂坠的珍珠一下下碰触他的手指。
有些痒,也让人心烦意乱。
是林奉御打断了僵持的二人。
“太子殿下,”他仿佛没有看到屋内的场面,在屋门口躬身施礼道,“屋内有病患,请殿下爱惜身体。”
李璋冷笑一声,对林奉御道:“你们到这里已有月余,只见死人,未见好转。如今剑南道刮的风里,都有死人的头发。本宫给你十日,若再无新药,你以死谢罪吧。”
林奉御跪地叩首。
李璋转向叶娇道:“本宫就留在这里,什么时候王迁山好了,你就给我离开剑南道!”
他待在对面卫士的值房里。
青峰前来回禀,说李璋时不时地,就要向这边看上一眼。
叶娇点头道:“一切小心。”
她洗完手腕,慢慢平息心情,才询问王迁山:“你为什么跑到剑南道来了?”
“药材……”王迁山说话断断续续,“师父让我来找药。”
“什么药?”叶娇心神微动。
“羌活。”王迁山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像树根切片一样的药,“这药难闻得很,主产于……咳咳……剑南道西部和吐蕃。说是药,其实也是毒。伤阴耗血、用后易头晕呕吐。”
叶娇接过那些草药。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
叶羲心思深沉,不会无缘无故,让人来剑南道找毒药。
“有些毒药也是解药,这不会是治疗瘟疫的吧?”叶娇闻了闻药的味道。
“不会吧?”王迁山无力摇头,虚弱道,“师父让我来的时候,还……还没听说瘟疫呢……如果,如果是治病的,能不能先让贫道吃了?你别跑啊……换钱也成。”
叶娇已经飞跑出去,找林奉御商量。
王迁山的肚子咕噜噜响,疼痛让他说不下去。他四肢并用,爬着要去门外,青峰抬手就把他横抱起来,道:“走吧道长,卑职送你去茅厕。”
王迁山感觉自己像个婴儿,在青峰的怀里晃来晃去。他忍不住想落泪,吸了吸鼻子。
“青峰,你是叫青峰吧,”王迁山道,“贫道给你加一个功德。”
“道长客气了。”青峰笑了。
“那等……等贫道成仙的时候,带上你。”
“求道长放过卑职!”
刹那间,青峰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差点把王迁山丢进茅厕。
人间很好,他可不想成仙。
“可以试试。”林奉御拿着药,忍不住翻了翻医书,“羌活主要善于解表退热,也治疗头痛风湿。但是如果用量错了,便是毒药。”
叶娇往药灶里添了根柴,道:“我听说许多药材都有毒性,也听说就连毒药砒霜,也能止咳平喘、蚀疮去腐,可以治病。许多药方都是试出来的,不如请奉御大人也试试这个。”
“楚王妃有所不知,”林奉御苦笑道,“祛风解表的药,一般要和调理肺气的药一起用。这调理肺气嘛,首选……”
“首选人参。”叶娇打断他,道,“你要多少?”
“眼下不需要太多,”林奉御道,“可一旦方剂管用,人参价高,这感染疫病的几十万百姓……”
“好说。”叶娇一脸轻松。
林奉御道:“难道楚王妃又要自掏腰包?”
“有圣上呢!”叶娇笑了,“你尽管放心。”
今年秋日多雨,初冬反而没有降雪。
六皇子李璨围着一条紫色貂裘领披风,在庭院中停下脚步。
廊下安放着一口水缸,让他想起那日的事。
不知林镜跑哪儿去了。
听说出了城,他的人一路跟踪,遇到楚王府的人也在跟,便只能退回来,以免发生冲突。
也不知道那个小朋友跑哪儿去了。
想起他,李璨心中便五味杂陈。
近日有太多事脱离掌控。
比如太子卖官的事快要被崔玉路查出。
又比如,盐铁转运使从安国公府的货船上,查出了生铁。
李璨问过,这不是太子的手笔。
怎么想的啊?敢运那种东西?生铁,轻则因为私自贩运被抄家,重则被怀疑谋反,那便是灭族。
李璨觉得,除了他和李策以外,还有什么力量,参与到京都的争斗里来。
院外传来脚步声,随从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
“禀殿下,安国公府的货船已停泊在蒲州渡口,楚王带人过去了。”
“备马。”李璨修长的身影在白墙上掠过,像一只飞雁。
“去的人很多,”随从跟着李璨,边走边道,“安国公府也去了人,听说是那位掌柜大小姐。刑部官员不让她靠近,让武候把她拘捕。白羡鱼不知道发什么疯,正跟刑部的人闹呢。”
“白羡鱼?”李璨笑着摇头,“他不是发疯,他是心软。”
……
第365章 抢走
京都最大的消息网不在皇帝那里,不在李璋手里,在李璨这里。
当初叶娇深夜报官惩治叶柔丈夫,因为李策出手帮忙,所以李璨分了三个人手去查叶娇。
后来叶娇在武侯铺立威,白羡鱼跟着叶娇乖乖做事,李璨才想起这么个人,也分了一个人查他。
白羡鱼机灵聪明却不思上进,纨绔子弟般玩了好些年。直到赌场碰到时,李璨提醒他他父亲快到致仕的年龄,他姐姐在宫里无依无靠,他才动了心思。
这之后赵王李璟带白羡鱼拜会李璋,李璋没费什么功夫,便把他收在身边。
李璨了解白羡鱼的过往,所以他知道,这人蹭过安国公府许多饭。
而安国公府叶长庚只喜欢做烤乳猪,叶娇能把整袋盐丢锅里,做饭好吃的,只有叶柔。
吃了人家做的饭,欠人家的情,此时怎么下得去手?
林镜离开以后,李璨第一次觉得京都有意思起来。
“走吧,”貂裘扬起,再轻轻落下,裹住李璨白皙俊美的脸,“咱们去凑凑热闹。”
白羡鱼这人还有大用,可不能让他被叶柔拐走了。
有些人从小没在家里体会过温暖,漂亮姐姐给一碗热汤,就跟着跑了。
白羡鱼抱着他那柄一看就很贵的剑,带着二十多个武候,同刑部官员在城门外对峙。
按理说,刑部应该跟武候铺关系很好。
刑部掌天下刑法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令,又和御史台、大理寺合成“三法司”。
大体上,大理寺负责初审,刑部负责复审,御史台负责监督。刑部不仅负责司法,还要负责官奴婢的管理以及财务审计勾稽、关禁管理。
所以有时候刑部抓人查人,需要武候铺从旁协助。
这一次他们要把货船上的人全部缉拿,原本不想动安国公府的人,没想到正撞见叶柔出城,要去渡口上船查看。
这怎么可能?万一毁灭证据呢?
负责此事的刑部侍郎王厘,出身太原王氏,性情耿直、铁面无私。
王厘只带了十几人,原本想差遣武候铺帮忙,没想到白羡鱼不仅不帮忙,还干涉阻挠。
“白武候长是要包庇安国公府吗?”王厘很不客气,虽然年纪轻,但他留着浓密的胡须,说话时胡须抖动,不怒自威。
“王侍郎说的哪里话?”白羡鱼笑嘻嘻的,像一团软棉花,“我们武候铺配合刑部做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都是因为我们大人好说话,看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让我们白跑腿。不过……”他转过头,询问部下,“咱们大人呢?”
武候铺的上司,自然是京兆府府尹刘砚。
“被抓起来了。”下属们嬉笑着,乱糟糟地答。
“抓起来了啊?”白羡鱼表情夸张,作恐惧状,“被谁?”
“被刑部和大理寺呗。”下属们道。
白羡鱼缓缓摇头,道:“王侍郎,我们大人在你们牢里住着。我们没有上司,不知道该怎么做事啊。我们现在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管啦!”
武候们纷纷附和,笑得前仰后合,不成体统。
王厘气得七窍生烟,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砚的确被抓了,而且监国辅政的赵王李璟有些怠惰,到现在都没能找个人顶替刘砚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冷声道,“你们不是包庇安国公府,是公报私仇。”
“王侍郎别在这里乱扣帽子了,”白羡鱼抬手扶正自己的剑鞘,又把衣领紧了紧,道,“楚王和大理寺、户部官员都在渡口。叶小姐到那里去,抓不抓自有他们决断。咱们在这里伤什么和气?”
他说着转过身,走到一直保护的马车旁,低声道:“叶小姐,可以走了。”
车帘掀开,露出叶柔清丽柔和的脸。
她抬头看着白羡鱼,有些内疚道:“武候长因为我得罪了同僚……”
“没有的事!”白羡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带你过去,路上都是官兵,别让他们冲撞了你。”
“叶大小姐!”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白羡鱼的话。
那声音好听得很,像是技艺最高超的乐手在拨弄琴弦,也撩拨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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