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哦?”大理寺卿崔玉路神色微怔,“什么人证?”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有些应接不暇。
李璋道:“楚王李策,偷盗的人证。”
“偷盗?”朝臣人人惊愕,“林镜偷盗,楚王也偷盗?”
“不会吧?谁家值得皇子去偷?”
人群哗然,视线齐齐看向李璋,又偷瞄李策。
李策神态自若,脸上甚至还有笑意。
李璋好整以暇地在堂内踱了一步,酷似皇帝的面容不怒自威道:“楚王自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入皇陵。二十年来,朝中都说他孤身一人在皇陵侍奉先祖,是孝悌表率。父皇更是夸他仁孝,赐他王侯爵位。却不知道,他大逆不道、监守自盗,几乎盗空了皇陵!他用那些金银玉器当作本金,经营货运、丝绸、茶叶生意,积累巨额家资!他如今站在这里,没有人证却敢巧言令色弹劾本宫贪腐,可他自己,便是我大唐朝廷,最大的蛀虫!”
李璋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宛如惊涛骇浪拍入大理寺,人人窒息震惊,目瞪口呆。
盗墓?
楚王盗墓?
这已经不是大胆,这是想死!想遗臭万年!被皇室挫骨扬灰!
“敢问太子殿下,人证在哪里?”有人这么问。
“带上来!”李璋大喝一声,“带李策随从燕云,带知情工匠!”
盗墓当然需要工匠。
只有参与修建皇陵的工匠,知道出入口,知道如何避开机关机括,知道哪个墓室有黄金,哪里值得下手。
刚才随从来报,说燕云供出了一个工匠,他们找到那工匠的老家,把他抓回来了。
事情真是顺利!
且他们路上行进很快,赶在今日回到京都。只要能证明李策盗墓,李策如何污蔑他贪腐卖官,就都不重要了。
朝臣向外看去。
一些个子矮的,甚至踮起脚。
只有一个人觉得不太对。
等等……
六皇子李璨在心中说。
什么知情工匠?上堂之前,我需要见见,需要问问,需要准备妥当,怎么这么急就带上来了?
太子已经这么不相信他了吗?
可他们已经走上来。
燕云身材高大,走在最前面。他脸上有伤,走路跛脚,显然受过拷打。
他身后那人个头更高,身材魁梧,低着头,满脸黑灰,可那走路的样子,那隐约透出来的武将气质,那……
李璨汗毛倒竖怔在原地,错愕地看向李策。
李策也在看向来人。
他的目光温和舒适,隐约似有王者之气,仿佛正看着冰雪融化,露出下面躲藏的污垢尘泥。
人证已经跪下去。
“堂下何人?”崔玉路问。
燕云抬头,道:“卑职楚王府随从,燕云。”
“知情工匠”也抬起头,道:“本人,原河南道节度使,袁承嗣。”
……
第404章 太子权柄
这人吐字清晰、声如洪钟,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大理寺回响,但堂上的崔玉路却下意识问:“谁?你说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你怎么可能是袁承嗣?
袁承嗣是楚王的人证,怎么被太子送来了?
袁承嗣是我曾经的上司,怎么我看你满脸黑灰,活像昆仑奴?
袁承嗣不是跑了吗?怎么跑回京都,被太子的人带进了大理寺公堂?
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奇哉怪哉让人想不明白!
“崔玉路,”或许因为做过崔玉路的上司,袁承嗣很不客气,道,“你可以弄盆水,让我把脸洗干净。”
大理寺拥挤不堪,却万籁俱寂。
无论那些朝臣心中怎么想,怎么震惊诧异崩溃迷糊,全都噤若寒蝉,宛如一根根密密麻麻立着的木头,一动不动。
他们知道,这惊天巨变,会让今日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他们甚至不敢去看太子的表情。
他们僵硬地,小心地,微微垂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水盆端来。
袁承嗣抹掉一块黑油,露出脸上燎烫的囚犯印记。
那水瞬间便脏了。
他伸出手,蹭了一点大理寺丞递来的印泥,按在纸上。
自有人去核对袁承嗣之前的指印画押,为他验明身份。
但崔玉路知道,不必验了。
他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袁承嗣也觉得,他以这种方式来这里,实在是荒唐诡诞。
那日叶长庚接到叶娇的信,叶娇让他小心,说有个懂火药的刺客,或许就在剑南道。
从那时起,叶长庚派出去的,除了卫士,还有许多前哨暗卫。
那些暗卫能躲在某处数日不动,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所以刺客扶风埋火药的地方,他们一清二楚。
叶长庚没有让人拆掉火药,而是帮袁承嗣找到最有可能诈死的地方,瞒天过海。
石头压住的,只是他的衣服。
渗出的血,是他提前用牛皮壶装着的猪血。
山洞有别的出口,袁承嗣离开后,便拿着叶长庚给他的地址,快马加鞭,北上到达咸阳,在一处僻静的院落落脚。
叶长庚告诉他,会有人带他进京。
也是,咸阳在长安以西,九嵕山南面,想要进京,不过几个时辰。
叶长庚还说,接他的是楚王李策,地址已经飞鸽传书告诉李策。
这也有道理,他是李策举告太子贪腐卖官的人证。
叶长庚交代过,他的化名是贾笛,身份是工匠。
贾笛,贾的,袁承嗣拿着写有这个名字的剑南道户籍,把脸抹黑遮住疤痕,一路顺遂到达咸阳,都快忘记自己的本名。
但袁承嗣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铺天盖地的卫士冲进来,大喊一声:“贾笛,你往哪里逃?”就把他捆上了。
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听我解释!”
没人听他解释,一块臭布塞进他嘴里,恶心得他整晚没睡。
幸好有那个名叫燕云的护卫随行。
燕云对他眨眼,低声说,别着急。
能不急吗?你嘴里塞块破布你不急?
燕云的事儿还很多。
袁承嗣是昨日被抓的,原本那些卫士要通宵赶路,可燕云眼睛一翻抽搐过去,卫士手忙脚乱去请大夫,折腾了一宿,确认燕云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他们才赶路回来。
也是在路上,袁承嗣才发现有那么多关卡,查得那么严。
不过倒没人查他们。
他们坐在马车里,听到卫士举起令牌,报上“东宫”二字,便畅通无阻。
不过在城门口,那个姓白的武候长还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看一眼,神色有些僵硬,但是什么都没说,还是放行了。
袁承嗣想明白过来,楚王要他当人证,但是委托太子把他带回来。
奇哉妙哉。
袁承嗣以前不认得楚王李策。
但他觉得,如果这计谋是李策想的,那么无论谁是他的对手,都可以主动去死,给自己留个全尸了。
不过面对崔玉路的询问,他当然不能全都交代了。
袁承嗣道:“我从剑南道逃跑,跑到咸阳,被抓了。”
一问一答,别的人依旧没有出声。
他们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动作过大,被人注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李璋,这位未来大唐的国君,愚蠢得令人想笑,却又不敢笑。
尴尬得令人想跑,却又不敢跑。
楚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找到袁承嗣已是不易,说服他作证也很难,可楚王做到了,甚至用这种诡诈的方法,把证人带回京都,带进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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