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高福却有些担忧。
“昭仪娘娘那边……”
“无妨,”皇帝挥手道,“去传旨,就说朕今夜留宿云雪阁,让她高兴高兴。”
云雪阁,是昭仪娘娘的寝殿。
为了这点乐子,皇帝愿意晚上去哄哄白昭仪。
此时有言官求见,开口便说起叶娇巡街鸡飞狗跳的事。
皇帝顿时有些不悦。
难不成鸡狗比百姓的安危还重要吗?
他清了清喉咙道:“巡街是武侯的职责,惊飞鸡狗,也很寻常。爱卿就不要太过苛刻了。”
他说完端起茶盏,吹开浮沫,喝了一大口。
“可是,”言官举起笏板道,“叶武侯长向赵王府抛粪,也是武侯的巡街职责吗?”
“噗——”
皇帝一口茶水喷在奏折上,顿时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他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顾不得擦掉胡须上的茶渣,问:“抛粪?你再说一遍!详细说一遍!”
言官走后,皇帝才敢放声大笑。
“活该啊活该!”他笑着看高福整理奏折,不住地拍着御案,“亏她想得出来,刀砍马车不够,这会儿开始扔粪了!可怜李璟那孩子,莫名其妙府邸就臭了。”
高福也笑着摇头:“老奴真是想不明白,楚王怎么就拒绝了赐婚。”
“呵,”皇帝横眉道,“管他呢,朕也生他的气,看他病恹恹的样子,又不忍责罚他。就让叶娇收拾他,咱们瞧个热闹。”
此时最新的情报来了,说是宗全武硬闯启夏门,叶娇在跟他吵架呢。
皇帝顿时恼了。
“他不在辽北好好待着,跑回来干什么?”
此后接连送来两个消息,似乎这架再也吵不完了,又听说宗全武逞凶,把一个小武侯打得半死。
皇帝便要下一道口谕。
高福立刻起身,准备前去传旨。
皇帝道:“朕这道口谕下给宗全武,就说——滚回去。”
只有三个字,滚回去,滚回辽北去,少在京城碍眼。
高福怔在原地,想了想,小心道:“陛下,既然老奴要跑一趟,要不——给叶武侯长也捎两句?”
只要多说几句,就不会那么离谱了。
高福难得能出宫透口气。
他站在马车上,面对跪地的众人,高声道:“圣上有旨,武侯守卫京都,侦察缉拿、赤胆忠心,特赏骏马两匹、白银百两、太医署金疮药十瓶,以嘉其功。”
皇帝说了,与其表彰叶娇,不如借此赏赐武侯。他们都是聪明人,会知道自己的荣宠来自哪里。
跪地的武侯万万想不到,这第一句,就提起他们,且是赏赐。
当了好几年武侯,皇帝哪曾想到过他们?怎么叶娇一上任,恩赏立刻到了?
他们感激涕零跪地叩头,而跪在马车前的宗全武,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和武侯起了冲突,皇帝嘉奖武侯,那么他……
高福又道:“归德将军宗全武,不遵法纪当街逞凶,交大理寺查办。”
高福说完松了口气。这才像皇帝说的话嘛,只说一句“滚回去”,百姓还以为他是假传圣旨呢。
跪地的群众听闻口谕,顿时欢欣鼓舞,人人露出笑容。这才是大唐盛世,官民平等的盛世,皇帝贤明的盛世。
严从铮扶叶娇起来,示意她到高福那里谢恩,接受赏赐。
叶娇的眼睛却盯着地面,走来走去开始寻找起来。
“我的玉呢?”
她的面色,比宗全武还要惊慌。
……
第58章 定情之物
在当着宗全武的面找出武侯长令牌之前,叶娇曾从衣袖中寻出一块玉。
众目睽睽之下,她把那块玉扔地上了。
看起来满不在乎,可这会儿要找,却又找得天翻地覆。
听说武侯长丢了玉,所有武侯都忙起来。
“长官的玉长什么样子?”
“多大?啥颜色?扔哪儿了?”
“对对我记得,是不是在草窝里?”
除了白羡鱼,其他武侯都弯着腰到处找,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甚至钻到马车底下,结果卡在那里,半天才钻出来。
白羡鱼一面打开手里的糕点盒,拣了最完整的一块桂花酥放进嘴里咀嚼,一面对身边的严从铮道:“看她急的,八成是情郎送的。”
严从铮刚刚送走高福,闻言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那块玉长什么样子?”
白羡鱼认识严从铮,说话滔滔不绝。
“有半个巴掌大小吧,质地倒是很好,羊脂玉,中间刻着鹿纹,估计值不少钱。”
他把盒子里剩下的桂花酥碎末一股脑倒进口中,幸灾乐祸道:“丢了好哈哈,谁让她敢欺负小爷我呢。”
今天脖子差点断掉这笔帐,早晚要算。
白羡鱼说着向严从铮身边靠了靠:“快散值了,喝花酒去?”
这位禁军指挥使不太好约,但是白羡鱼得空就要试试。
万一约上了呢?
严从铮的视线一直在叶娇身上。
她半蹲着,长长的锦纱红裙散开,桃花眼里露出着急、惊慌和难过的神情。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寸寸寻找,早把别的事抛诸脑后。
也把别的人抛诸脑后。
严从铮长久驻守皇宫,他记得每一位贵人的衣着配饰。
羊脂白玉,雕刻鹿纹,巴掌大小,雕工精妙。
那块玉,是九皇子楚王殿下的随身之物。
他一直佩戴鹿纹白玉,直到后来添了一块桃子形状的金块,后来玉就不见了,原来是给了叶娇。
他们就算分开,她就算拿刀砍了他的马车,也依然舍不得丢掉他送的信物。
“指挥使,咱们该走了。”
身边的下属提醒严从铮,他转过身,微微愣神道:“走吧。”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严从铮微微低头,手指下意识放在马鞍前方。
那里曾侧坐一位姑娘,眉眼动人、裙裾飞扬。
禁军带走宗全武,也带走他的十几辆马车。
武侯们几乎把城门前的地皮翻过来,也没有找到那块白玉。
“别找了!”懊恼的叶娇大手一挥,决定做更重要的事,“你们快把咱们的人带去就医。”
她还不知道被打的小武侯叫什么名字。
顿时跑去一群人要照顾小武侯。叶娇又道:“其余的人,回武侯铺分赏银。”
刹那间,照顾小武侯的人又跑了个干净。
叶娇顿时气极。
“这样吧,”她再次下令,“什么时候他的伤好了,什么时候才分银子。”
这下武侯们干脆把小武侯抬起来,朝着药房一溜烟跑去了。
第一天上任还算顺利,除了……
叶娇看着空荡荡的地面,猛拍一下额头。
她怎么就把玉扔了呢?她不是真的要丢下,只是那会儿乍然看到,心里烦恼。
到底是谁把玉拿走了?混蛋!
赵王府李策居住的小院中,一个年近三十、身姿矫健、穿着靛蓝半臂袍,脚蹬长靴的男人单膝跪地,把白玉双手奉上。
他的面容很普通,普通到丢进人群,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百姓。不显眼,也不会引人注意。
但他那一双窄小的细长眼中,却透着小心谨慎和精明能干。
“殿下,”那男人道,“卑职在来的路上,捡到了这个。”
李策转过头,视线似被什么东西灼伤,表情却依旧如故。
“是殿下的玉!”随从青峰已经跑过去,问道,“燕云大哥在哪里捡到的?”
“城门口,”被唤作燕云的男人道,“一位极美的姑娘丢弃了这块玉,卑职趁乱捡起来。卑职认得这块玉,这玉是殿下的随身之物,也是密室的钥匙。”
极美的姑娘,必然是叶娇了吧。
青峰面露尴尬接过玉,向李策递过去。
李策却没有拿,他只是眼皮微抬,郑重道:“一路辛苦。皇陵那边还好吗?”
燕云恭敬道:“卑职接到消息说三皇子齐王要去守陵,便把咱们留在皇陵的人手全部调离。几个孩子淘气,走之前拆了隔离野兽的栅栏和陷阱。齐王过去,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李策道:“不必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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