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堂绣阁
但听见动静后,还是立即睁开了眼睛,朝床边看来。
见是裴曜,瞳孔便缩了缩,旋即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皇叔当心身子。”裴曜面色淡漠。
但手上却上前扶住了承景帝,在他身后垫了个大迎枕,叫他靠着了。
只是他刚要收回手,就被承景帝紧紧捏住了手腕。
“放了他吧!”
承景帝声音沙哑。
裴曜视线与他对上,就见他眼底泛红,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但裴曜并不为之所动,一点点将承景帝紧抓在他腕上的手掰下来,塞回了被子里。
“皇叔病了,朝中的事情自有儿臣,皇叔不必操心。”
“是朕把你养大的!”承景帝瞪大眼睛,眼珠子凸的像金鱼,“朕还没死,你该听朕的!”
裴曜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若寒霜。
“儿臣从未忘记皇叔的养育之恩,从小到大,从无不敬,可皇叔也别忘了,您为何有资格抚养孤,若非皇叔忘了对孤父皇的承诺,孤与皇叔之间,何至于此。”
他的语气平静,看似轻描淡写,但周身气压,尤其是那双眼睛的的凝视,让承景帝没由来的一阵气短。
是心虚,也更是害怕。
承景帝在这一刻似乎看见了先帝,看见了那个他从前做皇子时,乃至封王时,都不敢仰望的皇兄。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承景帝背后生凉。
更让他忽然清晰的记起,当年在先帝的病榻前,他是怎样恭敬伏地叩首,惶恐百般的发下毒誓,会好好守护江山,把帝位再传给裴曜的场景。
心头一滞,承景帝的身子也软了几分,气势随之弱了下去。
但避开裴曜的眼神,默默半晌后,还是道了句。
“放了泽成吧,他纵有万般不是,可他好歹是你血脉相亲的堂弟,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威胁你了,只当是可怜可怜朕,不要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王追杀孤于城外的时候,皇叔怎么不曾说这些话。”
裴曜轻笑一声,反问。
“孤早已告诉皇叔,皇叔的病痛全都来自明王命人所献的丹药,若无此番变故,长久服用还颜丹,皇叔也不过一两年寿命,这御金丹,可是明王给皇叔您的催命丹,皇叔当真如此疼爱嫡子?连这些都不计较了。”
这时候,敦王也已经走了进来。
他没说话,只捏着信纸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因为那封三公主设法递出来的信上,写的具是污蔑栽赃裴曜和敦王的话,以及悉数旧情,希望承景帝赦免明王和李皇后死罪。
看了这些东西,承景帝就心急的吐血,想要赦免明王,怎么叫裴曜和敦王不寒心呢。
此刻,承景帝被裴曜问住,一点点靠回迎枕上,头也耷拉了下去。
喃喃道,“泽成,是朕的嫡长子啊,怎么会这样呢,朕虽圈禁了他,但没想要他的命,朕以为...”
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明王还能在麾下之臣的帮助下重新脱险。
可没想到他忽然病倒了,醒来就被告知明王抗旨出府,与李皇后内外勾结,发动宫变,意图谋逆,已经被太子擒住。
承景帝这些天一直都没安宁过,而三公主这份偷送来的信,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而裴曜听着他的话,只冷淡道。
“倘若皇叔够心狠手辣,登基后直接杀了孤,今日这太子之位上坐着的,自然就是明王了,又或者,皇叔您秉承信义,不生二心,约束子嗣,孤也会和明王,如同和敦王一样,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说到此处,裴曜略抬下颚,眸中带了讥讽之色。
“可惜皇叔优柔寡断,有野心却无胆量,还极好颜面,这一切,不都是您一手促成的么。”
要是没有他的默许,明王和李皇后怎么敢。
承景帝嘴唇发抖,手攥紧了被子,脸色难看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是被裴曜戳了心窝子了。
见状,裴曜也懒得再多言,折身对太医和宫人吩咐了句,照顾好皇上后,便大步离去。
敦王看了承景帝一眼,终也是什么都没说,跟在裴曜身后出去了。
听太医的意思,今儿吐血也不算太危及性命,只消承景帝能好好配合养着,把今年过完是没问题的。
所以裴曜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不过出来后,就吩咐人把三公主那边给严加看守了起来。
从前只格外盯紧李皇后和明王,把三公主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自己往外冒头,那就不能怪旁人心狠了。
这一来一回的,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等裴曜再回东宫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
本不想此时去打搅方玧,但心里有些烦闷,想了想,还是往碧落斋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就这么抱着睡
裴曜来的时候,方玧刚开始动筷子。
听元和进来通传说太子过来了,便放了碗筷去外头迎。
“不必行礼。”裴曜在门口碰上了她,直接摆了摆手,“孤与你一道用晚膳吧,也免得前院膳房再麻烦一趟。”
寥寥几句,方玧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细瞧一眼后,便发现裴曜情绪有些低落烦躁的样子。
于是边吩咐青容去添碗筷,又示意雁微,招呼屋里其他丫鬟退下。
等两人落座后,便就只有青容和雁微,还有洪正在旁伺候了。
“不知殿下会回来用晚膳,这些菜都是预备的妾身爱吃的,要不让膳房再添两道?”
方玧边说,边往裴曜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无妨,你的口味与孤差不多,不用麻烦了。”裴曜低声道,似乎是觉得自己情绪不好,会影响方玧,便又勾出个笑容来,问道,“下午吃了包子,可还合胃口?”
这点小变化,方玧看在眼里,也是察觉出了裴曜如今对她的不同。
更有耐心,也更愿意替她考量了。
好事。
所以为了保持住裴曜的这份用心,方玧也温柔的回以同样的笑意。
“刘家婶婶手艺好,还是那个味道,虽说是素的包子,倒也味道鲜美的很,妾身吃的香,肚里这个小的也下午也乖巧呢。”
这是没害喜的意思。
裴曜想到孩子,面色倒是从心底柔和了些。
“可见这孩子的性格像你,乖巧懂事。”
“那也未必。”方玧挑眉一笑,俏皮道,“或许也是像殿下这般,沉稳细致。”
这么夸完,方玧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小腹。
“常言父慈子孝,殿下是慈父,日后咱们东宫的公子姑娘们,定然也都是极好,极孝顺和睦的,妾身肚里这小的,有殿下做君父,是落在福窝窝里了。”
她说着,裴曜的神色就是略有触动的样子。
父慈子孝这四个字,还是戳到了裴曜的心坎儿。
年幼丧父丧母,曾经年幼时,裴曜也是真心把承景帝当做父亲看待过的。
只是后来懵懵懂懂的,从伺候他的,先帝留下的那批人口中,知道了些关于李皇后和承景帝的事儿后,这份心慢慢也就消了。
直到如今,形成这般局面。
但父慈子孝这四个字无疑是对他内心的开解。
先有慈父才会有孝子,承景帝这个叔父本来就是虚情假意,他自然也就不能是愚孝的蠢货了。
看到裴曜面上的情绪变化,方玧又动手给他夹菜,边轻柔道了句。
“先帝为殿下计谋长远,可见对殿下的一片疼惜爱护之心,如今先帝要是知道殿下膝下已有这些子嗣,更是即将继承大统,必定高兴。”
闻言,裴曜胎膜看了方玧一眼,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松怀的笑意。
“对,父皇九泉之下,一定是为孤高兴的。”
可不是么,真正疼爱他的人,是他亲爹,他又不是没有父亲,如今的筹划,人手,资源,乃至替他保管皇位二十多年的承景帝,哪一个不是他父皇替他安排的呢。
他该孝顺的,心里该敬重的是他亲爹,承景帝么,背信弃义,不值得他孝顺。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裴曜心里是压抑的。
看见承景帝这般境况下还想着明王,裴曜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瞬还羡慕过明王有真心疼爱他的人,可现在他也是想通了。
虽然他的父皇不在他身边,但临终前的安排,桩桩件件也都是对他极致的保护和疼爱了。
他能平安长大,到出宫建府,身边保护他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这都是先帝为他做的布置。
无需羡慕。
见裴曜真的舒展了眉头,方玧便也就改了话题,说起了旁的琐碎日常来,显得这碧落斋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家,她和裴曜就是普通的小夫妻似的。
卸下心防和枷锁,偏居一安静之地,这样的氛围让裴曜的精神松缓下来,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不少。
所以晚上就不打算走了。
方玧才不会做什么贤惠的妾室,说自己不能侍寝,劝他去别处什么的。
开玩笑,贤惠是夸正妻的,与她何干。
她如今有孕,更是需要裴曜多陪陪的时候,不然这孩子她一个人生养,有什么意思呢。
榻上亲昵的事情是做不了了,方玧给裴曜找了点儿旁的事情做。
晚上沐浴时,方玧顺道把头发一起洗了。
这会子俩人就坐在外间软塌上,由裴曜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