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倒是毛三太太和儿媳妇胡氏随从广德侯夫人进宫来了——没说错,毛三太太儿子的官位如今还不算很高,并?不支持他携带母亲和妻子入宫行宴,毛三太太与胡氏是作为广德侯府的人入宫来的。
姜裕冷眼旁观,悄悄同乔翎道:“毛三太太今日待姑母格外客气些呢,可见是左家大郎那边儿黄了!”
乔翎微微侧一下头,小声说:“我看也是!”
长?辈们?说话,年轻人自然而?然的散开了。
姜裕同嫂嫂交待一句,寻自己的同学去了,乔翎则想着在附近转转,遇上熟人的话,也顺嘴说说话。
今日宫中大宴,显阳殿内几乎所有的宫室俱都门户洞开,金楹玉舄,飞宇承霓,乔翎走走看看,倒觉得很有意思。
慢悠悠的转进一处,冷不防正瞧见毛三太太的儿媳妇胡氏打里边出来,见到她之后?,却是面露喜色,快走几步上前,含羞悄声问她:“乔太太可知道这附近哪儿有便所?我在附近也没瞧见个宫娥内侍什?么的。”
乔翎还真不知道,她也是头一回?来呀。
便挠了挠头,说:“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
胡氏感激不已的称谢。
乔翎运气也好,走出没几步,便遇上了一个宫人,近前去问了声,又折返回?去寻胡氏。
将要?拐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女人的低笑声:“怪道都说你是个贴心人,我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得亏你把她支开,不然真碰上了,还不晓得她要?怎么为难夏侯太太呢……”
胡氏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举手之劳罢了,夫人太过誉了。”
这言语声其实压得很低,寻常人难以听到,可偏偏遇上的是乔翎。
天杀的!
她的脸“啪嗒”一下就耷拉下去了,吸一口?气,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过去了。
正说话的两人瞧见,便停了口?。
胡氏面带微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回?的事情,真是有劳乔太太了……”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一直听闻乔太太的大名?,今次才算是见到了,可真是叫人高兴呢。”
乔翎冷笑一声:“你们?俩高兴得太早了——我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说话的妇人:“……”
胡氏:“……”
二人听得齐齐僵住,那边乔翎却不僵,相反,还异常的灵活。
葬爱老祖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内耗,有话就问,凭什?么惹我生气还叫我憋着,我要?你们?用千百倍的难堪来补偿我!
她开门见山的问胡氏:“刚才是你说想寻便所,我才去替你问的,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跟别人卖好,说是害怕我为难夏侯太太,才寻了个由头把我支开的啊?!”
那妇人脸上青白不定,极觉窘迫。
胡氏也觉难堪,倒是还沉得住气,柔声解释道:“乔太太,您是不是听错了?我们?没那么说呀……”
与她言语的妇人好像是寻到了支撑似的,忙不迭讪笑起来:“是啊,乔太太,是不是您听错了?我们?俩方?才在说天气呢,没说别的呀!”
“哦~”
乔翎长?长?的、夸张的应了一声:“原来是我听错啦~”
胡氏与那妇人不得不强笑着应和:“乔太太,恐怕你真是听错了。”
“哦~”
乔翎再次长?长?的、夸张的应了一声:“原来你不是为了向夏侯太太卖好,在这位夫人面前树立起一个温柔体贴又细心的形象,才故意踩我一脚,然后?寻个原因把我支开的呀~”
她们?几个人在这儿聚集的太久,往脸上看,又是显而?易见的闹了矛盾,显阳殿内的诸多男女来客有所察觉,不免有几个往这边聚集起来。
胡氏看得心惊肉跳,更急于赶紧了结掉这事儿。
她真心实意的朝乔翎行个礼,诚恳道:“乔太太,我真没那么说,可能是您听错了……”
乔翎两手环胸,冷笑起来:“胡大太太,你是姓胡,但离修炼成狐妖还远着呢!”
她说:“你不该拿我做筏子去结好别人,更不该给我预设一个会?为难夏侯太太的跋扈罪名?,踩在我头顶去博出头!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跪下,老老实实的给我道个歉,这件事儿就过去了……”
胡氏两腿打颤,脸色顿变!
如若真是如此,那她先前诸多苦心经营,可就全都完了!
可要?是不肯如此……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那妇人亦是骇然变色,意欲言语,想了想越国公夫人的鼎鼎大名?,到底没敢做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约有议论?声传了过来。
胡氏眼前发花,嘴唇微张,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才没叫自己原地晕厥过去。
乔翎倒是想明?白另一件事了:“你们?说的夏侯太太,是不是就是皇长?子母家那位嫁进乌氏的娘子啊?”
那二人皆未言语。
乔翎观其神色,倒是有了猜测:“原来还真的是?”
她觉得有点冤枉:“夏侯太太也没惹我,平白无故的,我为难她干什?么?等她惹了我,我再收拾她也完全来得及啊!”
想了想,又很认真的告诉胡氏:“胡大太太,我们?还算是沾亲带故,乌家的事情,其实我事先给过乌十二郎机会?的,这会?儿我额外多给你透个信儿——你现在低头道歉,承认你踩着我做筏子博名?声,这事儿就过去了,但你要?是抵死不认,咬死了说是我听错了——我发誓,一定把你的脑袋按进粪坑里!”
她微觉奇妙:“说起来,还是你差我去打探便所位置的呢,这不,马上就用到了!”
把你的脑袋按进粪坑里……
胡氏听得毛骨悚然,吓白了脸:“乔太太,我可是广德侯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乔翎漠然道:“我再数十个数,你不道歉,我就拖着你去茅房——顶破天就是坐几天牢,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没坐过牢!”
说完,她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胡氏两股战战,五脏震颤,又心知两条腿一旦跪下去,自己的名?声怕就完了!
她焦灼不已的想,今天可是大公主的寿辰啊,这边儿出了事儿,竟没个人过来拦一拦吗?!
只是,叫她失望了。
真就没人过来拦一拦!
一来事发突然,高层无从得知。
二来,谁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去得罪越国公夫人呢!
乔翎已经数到了“三”,胡氏咬紧牙根,涨红着脸,将两膝跪了下去。
膝盖落到地上,一声闷响,震得她泪珠落地,同时哽咽着道:“今日之事,是我一时糊涂,冒犯了乔太太,还请您多多见谅……”
乔翎问:“是什?么事情一时糊涂?胡大太太,请你说的明?白一些,不要?用这样笼统的言辞。”
胡氏一张美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掌攥成拳头,硬逼着自己说了出来:“是我借乔太太来邀买名?望,因而?中伤了乔太太的声名?,望请乔太太宽宏大量,宽恕我这一回?!”
“胡大太太,好了,你起来吧。”
乔翎觑着她,说:“你比乌十二郎聪明?,懂得见好就收——但愿你是真的比他聪明?!”
胡氏低着头,流泪不语。
那与她同行的妇人却不敢过去宽慰一二。
诸多宾客或远或近的瞧着这一幕,无人做声,只是那视线本身的分量,就极其沉重了。
乔翎一番运作,成功维护了自己乳腺的健康,自然快活,更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当?下背着手,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胡氏叫人围观着,难堪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那妇人终于踯躅着,小声嘀咕起来:“这也太跋扈了……”
胡氏到底比乌十二郎聪明?。
今次的事情叫她知道,越国公夫人是个混不吝的人,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求自家舒服——你敢叫她不痛快,她一定要?千百倍的回?敬给你!
是以此时此刻,虽然越国公夫人走了,但她也没有自作聪明?,为了维护那点所剩无几的颜面而?去反咬越国公夫人一口?。
胡氏认了:“是我行事不端,怎么敢再怪到越国公夫人头上呢。”
那妇人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
姜裕跟他姨母梁绮云之夫的娘家侄子宁五郎蹲守在不远处,静静围观了整场热闹。
这要?是从前,他或许还会?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但是过去的姜裕已经死了,现在是经历过葬爱老祖洗礼的焕然一新的姜裕了!
他神色淡然,从容自若:“小事儿而?已,我嫂嫂的日常操作。”
宁五郎年纪与姜裕相仿,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陡然见到偶像,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不愧是葬爱老祖!”
姜裕瞧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儿:“你哆嗦什?么?”
“我就是有这个毛病,”宁五郎抱住自己手臂,也觉头疼:“一旦激动起来,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
这边一场龃龉结束,后?头就有人报到大驸马那儿去了。
大驸马问了几句情况,便使人告知广德侯夫人:“以后?宫内行宴,夫人还是不要?带些不知所谓的人过来了。”
今天是大公主的生辰,尤其又是圣上下令广邀群臣入宫——这是储君才能有的待遇,可想而?知,这场宫宴对大公主来说有多重要?!
胡氏算老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卡在今日惹出不愉快来?!
有没有把主人家放在眼里!
大驸马的话说的很重,广德侯夫人听了,唯有告罪。
毛三太太比她还要?窘迫得多——胡氏可是她嫡亲的儿媳妇!
今次的宫宴究竟含着什?么意味,毛三太太出身侯府,自然有所了解,大驸马如今的身份,更隐隐等同于皇朝储妃。
胡氏惹得他发出这样严厉的指责,广德侯夫人都要?蒙羞,更何?况是她的儿子、胡氏的正经夫婿!
这一回?,却不知能不能保住官位了。
胡氏是怎么搞的?
毛三太太极为恼火!
平时看她还挺机灵的,这回?怎么犯了大蠢!
广德侯夫人此时还不知胡氏这个外甥媳妇究竟是如何?触怒了大驸马,心下难免惊疑不定,转而?便支了毛三太太出宫:“外甥媳妇身子既不好,妹妹便且带她回?去吧。”
毛三太太臊红了脸,低头称是,蔫眉耷眼的出去,要?寻胡氏一道出宫。
梁氏夫人这边,还不晓得外边生了一场怎样的风波,见乔霸天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还关切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脸色还怪振奋的。”
乔翎哼了一声,告诉她:“婆婆,我刚刚跟人在外边干了一架!我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