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她轻轻把门?打开?,出去之后?,又同样轻的把门?合上?了。
乔翎小声?问:“怎么啦?”
张玉映眉宇间神色有点迟疑:“外边有人来找娘子,只是时辰这么晚了,又不?算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乔翎听得挑一下眉:“来的是谁?”
……
夜色已深,乔翎没有惊动府里的人,走偏门?出去了。
事?实上?,来人也没走正门?,彼时戴一顶长帷帽,在偏门?外等候。
见到乔翎之后?,来人瑟缩着上?了前,未语泪先?流:“越国?公夫人,对不?住,我知道此行冒昧,只是,只是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
乔翎看清了那个身形瘦削的苍白人影,不?由得大吃一惊:“阮氏夫人?!”
居然是玉映同父异母的妹妹张玉珍的舅母!
先?前乔翎曾经趁夜去过郑家,还顺手了结了虐打阮氏夫人的郑显宗……
此后?阮氏夫人在家守孝,乔翎在神都城内当威震天,还真就是再没见过!
夜风呼啸,乌云隐蔽了小半个月亮。
虽然已经是宵禁时分,但好在两家同处于一坊,倒是没那么多?麻烦。
乔翎请她入府去坐:“我们往里边去说话。”
阮氏夫人胡乱的摇了摇头,神色慌乱,好像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匆忙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乔翎觑着她的神色,倒是有所猜测,左右看看,低声?问:“难道是玉映的那个妹妹出了什么事??!”
阮氏夫人神色为之一震,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玉珍不?见了,我已经三?天没见到她了!”
阮氏夫人满脸火烧火燎似的焦急,神色不?安的搅弄着自己那两只枯瘦的手:“乔太太,我不?是杞人忧天,我是真的害怕,害怕玉珍她出事?了……”
张玉珍不?见了!
乔翎心头“咯噔”一下,先?宽抚她:“夫人,你别着急,从头说给我听。”
阮氏夫人点一下头,语序稍显颠倒的开?了口:“三?天前,那晚我们还一起用了晚饭,可第二日?,就不?见玉珍了,我问侍奉她的丫鬟,都说表小姐晨起之后?起意出门?,可是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骗我!”
她急切地说:“玉珍如果出门?,不?会不?告诉我的!府上?如今正在守孝,而且……而且她如今已经沦落为了奴籍,从前交好的小姐妹早就没了来往,更不?愿出去叫人瞧见,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要出府呢?”
“我等了一整天,都不?见玉珍回来,便打发人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找,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急了,去报官,可官府的人来问了几句,知道玉珍乃是奴籍之后?,也并不?肯十分的费心思,只说小姑娘贪玩,不?定是去哪儿了……”
“也就是昨天晚上?,我梦见玉珍了。”
说到此处,阮氏夫人呜咽起来,泪水不?间断的从她接近于枯竭的那双眼眸里流出:“她死了!”
乔翎听得一惊:“你梦见玉珍小娘子死了?!”
阮氏夫人因这一问而暂时停了眼泪,神色微露恍惚。
她宛若失魂一般,点了点头:“玉珍死了。她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有蓝色的蝴蝶,落在她的脸上?……”
……
乔翎告诉阮氏夫人,自己会替她彻查此事?,请她回府之后?,自己思忖几瞬,回去寻了顶帷帽戴上?,就着夜色,出门?去了。
从阮氏夫人的描述当中,乔翎敏锐的察觉出来,郑家的家仆,仿佛并不?很受阮氏夫人这个主?母的控制,甚至于明里暗里,有些忽视她的命令。
具体则表现在,他们并不?十分认真的对待张玉珍失踪一事?。
在郑家的府宅里,不?听阮氏夫人这个主?母的话,那他们该听谁的话?
当然是郑显宗和阮氏夫人的儿子、未来郑氏家主?郑兰的话!
乔翎隐约听说,郑兰结了桩很不?错的亲事?。
他的岳父此时身居光禄寺少?卿,其人姓卢,唤作卢元显。
乔翎想趁夜去卢家探探风声?。
她疑心张玉珍的失踪,是郑兰的手笔,而究其根由,大概还是因为当初郑显宗的死!
……
乌云无声?的在半空中移动着,终于彻底的遮蔽住了天空中的那轮圆月。
夜色已深,梁氏夫人早已经睡下,两盏灯笼在长廊上?随风摇曳,几个守夜的侍从在廊下打着哈欠。
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
夜色之中,它眼睛闪烁着幽冷的、猎食者捕猎时才?会有的光芒。
它一路追逐着什么东西,跑到了正院里。
守夜的侍女见到,起初还以为认错了,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吃惊起来:“是太夫人的猫呀!怎么跑这儿来了?”
正说着,那只狸花猫身体紧绷,猝然间跳到了窗台上?,同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叫——
一只格外明亮的幽蓝色的蝴蝶猛地扇动翅膀,躲开?了方才?那致命一击。
恰在此时,但听“吱呀”一声?,窗扉自内打开?,一只足够漂亮的手徐徐伸出,捏住了它的翅膀。
姜迈眼睫低垂,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手里的那抹幽蓝,声?音低不?可闻:“织梦娘啊……”
……
卢宅。
京一语随意的坐在栏杆上?,微微笑着,指尖停驻着一抹幽蓝。
不?只是指尖,在他的肩头,发顶,上?下周遭,四处皆是上?下翻飞的幽蓝色的织梦娘。
这诡谲的美丽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也倒映在他身后?,张玉珍和阮氏夫人停滞的瞳孔里。
几只织梦娘落到她们的脸颊上?,无声?的扇动着翅膀。
第70章
毛三太太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出宫的。
她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协同儿媳妇回到了广德侯府,木着脸,坐在了三房这边的暖炕上。
简直不敢去回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回神之后,她声音里含着几分颤抖,问胡氏:“你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如此触怒了大驸马,以至于我们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赶出来了?!”
毛三太太自己也是侯门嫡女,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别说是皇家,就算是寻常人?家,你去做客的时候被主人?家下令驱逐,以后也就没法来往了!
倘若那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顶破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可那是皇家,是区区一个老死不相往来就能了结掉的吗?!
尤其是大驸马是大公主的夫婿,隐隐有储妃之尊,他甚至于?不需要?对外发话?,就有人?愿意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胡氏低着头坐在一边,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再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稀里糊涂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的本意只是卖个好给夏侯太太,顺势进一步打开?在神都的交际圈,可现在……
完了!
全都完了!
倘若对上的是别人?,胡氏大可以含糊其辞,亦或者装装可怜,起码也能将事?态模糊化,最大程度的挽回损失,可这回对上的不是别人?,是越国公夫人?!
虽然两家还有亲戚,虽然彼时身在宫闱之内,可那位真就是一点闲气都不受,你敢诋毁我,踩着我往上爬,我就一定要?伸手把你拽下来,顺手把你按进粪坑里!
在宫里她都不肯忍气吞声,出了宫之后,难道还会客气?
如若含糊其辞,传到越国公夫人?耳朵里,她真的敢杀上门来,做出叫自己悔不当初的报复来!
胡氏满心苦涩,又?觉上天待她实在太薄太薄,好容易脱离苦海,焕然新生,要?在神都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曾想兜头被越国公夫人?打了一棍,瞬间?就跌落回原地了!
她懊悔极了,又?觉纳闷儿——她并不是会疏忽大意的人?,当时跟那位夫人?说话?的声音真的极小,越国公夫人?离得那么远,居然也听见了?!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那边毛三太太又?问了一遍,见儿媳妇自顾自出神,七分的恼火也升腾成了十二?分:“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是不是?!”
胡氏回过神来,不无凄惘的看了过去。
毛三太太却不吃那一套:“到底是怎么搞的?你这丧门星,真是把我们全家都给害惨了!”
……
毛三太太不明情?况,广德侯夫人?其实也差不多?,大驸马只是硬邦邦的给她抛出了一个建议来,并没有义务要?同她解释那么多?。
她倒是还沉得住气,甚至于?有些不解。
依照胡氏先前的为人?,不像是会翻车的样子啊,怎么一进宫就惹出事?来了?
她还不知道惹出事?来的另一方是自己娘家那酷炫狂霸拽的侄媳妇。
如是一直等到宫宴结束,回到府上,夫妻二?人?碰了头,才使?人?去请毛三太太并胡氏过来。
毛三太太诚然狠狠训斥了儿媳妇,然而那是在三房内部的事?情?,这会儿到了兄嫂这儿,还是维护了胡氏——不为胡氏,也是为了自己儿子的颜面。
她说广德侯夫人?:“二?嫂,你那侄媳妇未免也太张狂了吧?咱们两家可都是实在亲戚,又?是在宫里边,她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留,当场就闹起来了?”
毛三太太很不满:“真要?是有什么委屈,出了宫来跟我说,胡氏不懂事?,我打她,骂她,没由得在外边大闹,叫人?看笑话?啊!”
广德侯夫人?这才知道,里边居然还有自己娘家侄媳妇的事?儿?
再一想,又?觉得释然了。
很像是侄媳妇能做出来的事?情?……
又?问胡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胡氏不敢自作聪明,加以隐瞒,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毛三太太脸上稍有些不知在。
广德侯却极愠怒:“三妹,你怎么好意思指责越国公夫人?不知道为自家亲眷遮掩?!越国公夫人?是府上的亲眷,夏侯太太却是乌家的孙媳妇,熟亲疏远,胡氏难道不知道?!她要?是不上赶着去攀附结交夏侯家的人?,哪里会惹出今天的事?情?来!”
胡氏哪里是想攀附夏侯太太的夫家乌氏,恐怕是想顺着夏侯太太的门路,看能不能搭一搭夏侯家,乃至于?皇长子的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