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她手持一把锋利短刀,面无表情地将张玉映脚腕上的绳索割开,继而毫不留情的将她从车上推了下去。
张玉映两腿被束缚了一路,血脉不通,早已经酸软发麻,哪里还?站得住?
如是被推一把,结结实实落在地上,手掌蹭在地上,为砂石所伤,当时便破了一层皮,流出血来。
那苍白女人浑不在意,很?不耐烦的踢了她一脚:“起来,往里走!敢逃跑,我?马上杀了你!”
张玉映并不反抗,艰难地站起身来,活动酸软的两腿,手扶着路边那排树,不露痕迹地蹭了几蹭,默不作声地走进了面前的那家?客栈。
没有?人知道,因为方才那一摔,先前她手上自己划破的那个伤口?,也随之被泯灭掉了。
那苍白女人瞟了一眼,见树干上没有?留下血迹,也不在意,在后?边推着她一路向前,直奔后?院,到某一堵墙前请按一下,墙面翻转,继而又将她推了进去。
里边有?几个男人把守,领头的上下扫了张玉映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她还?在流血的手上,神色为之一凛。
他脸色凝重起来,警惕地问那苍白女人:“怎么回事?仔细落了痕迹!”
苍白女人冷笑了一下:“方才下车的时候摔的,不打紧。”
男人微松口?气,但还?是说:“叫个人出去,把她蹭到地上的血铲了。”
旁边人说:“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男人冷冷觑他一眼:“小心无大错!”
那苍白女人倒是没说什么,转而押着人往囚牢去了。
……
客栈那边,前半夜倒是风平浪静。
临近子时,人最困倦的时候,窗外却响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如若此时有?人身在客栈之外,正对着二人住宿的那间屋子,此时必然是要吓一跳的。
一个身量矮小短促的男人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屋檐上,夜色之中,模糊成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破窗纸,取出一条细竹管将其探入屋里,暗吸口?气,就要去吹。
也是在这时候,屋里边乔翎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那个竹孔……
那矮子猝不及防,一口?气没喘上来,倒吸了几口?进肚!
他暗叫不好?,心知自己这回怕是要栽,意识昏迷之前,他强行?凝聚起最后?一点精神,便要吹一声口?哨,向同伙儿求救。
只是那迷药效力本来就强,即便他是原主人,也不例外。
眼前隐隐发黑,恰在这时,乔翎一拳自屋内击出,生生将那扇本就不算结实的窗户打碎,同时拎住他前襟,极其粗暴的将人提了进来!
那矮子不惊反喜!
做这种勾当的,往往都是几人合伙儿,他虽失了手,却还?有?同伴在,只两个女人罢了,没由得对付不了!
窗户被打破的动静何其之大,还?怕同伙们不晓得事情有?变不成?
那矮子几乎是心满意足的晕了过去。
乔翎随手将他丢到地上,看也不看那破开的窗户,取出火折子来点了蜡烛,而后?向梁氏夫人道:“婆婆,画吧。不必有?多?精细,能?分辨出是他就成。”
先前在越国公府的时候,乔翎便知道梁氏夫人会?画画,且画的还?不错,尤其擅长建筑绘图,这回再出门的时候,便提醒她带了纸张和炭笔,此时正是得用。
铅笔早在白天就已经削好?了,梁氏夫人坐在凳子上,画板却铺在两膝之间,在那矮子脸上寻了几个要紧的特征,提笔迅速勾勒起来。
铅笔落在纸上,刷刷作响。
窗外夜风瑟瑟,间歇传来树叶的摩擦声。
乔翎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把蚕豆,嘎嘣嘎嘣的咀嚼起来。
也就在这夜晚的几重奏当中,一条影子宛若游魂一般浮起,直奔那扇洞开的窗扉而来——
乔翎看也不看,脚尖勾起来一把凳子,途径过洞开的窗户,径直砸了过去!
“咚”的一声重响,旋即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乔翎一手托着所剩无几的那几颗蚕豆,另一只手扶住窗框,敏捷如猫一般从窗台处跃了下去。
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却是个瘦高个儿。
乔翎伸腿踢了踢他,见没什么反应,便单手将他后?脖领子提住,提溜着往正客栈门处去了。
虽是午夜时分,客栈的大堂里却还?零星的散布着几个人。
守夜的柜台伙计,还?有?几个聚在一起喝酒的客人。
乔翎一脚把门踹开,单手提着那瘦高个儿,另一只手还?不忘往嘴巴里送颗蚕豆,嘎嘣作响的同时,旁若无人的拖着那瘦高个儿往楼上房间里走。
木质的楼梯虽然年代?久远,倒还?坚硬,那瘦高个儿被拖拽成很?长一截,咣当咣当,不间断的撞击着。
厅内鸦雀无言。
那伙计低头打着瞌睡,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似的。
几个客人一路注视着乔翎将瘦高个儿拖上楼去,也不做声。
梁氏夫人已经迅速将那矮子的画像绘制出来,见她又拖了个人回来,无需言语,便会?意地抽了张新纸出来,对着瘦高个儿端详几眼,重又开始勾画。
乔翎盘算着寻个什么东西将那矮子弄醒,视线落在梁氏夫人发间的金钗上停留几秒,又觉得实在不该这么糟践好?东西。
屋里边点着两支蜡烛。
她想了想,吹灭了一支,将其从烛台上拔下来,单手拎着那烛台,半蹲下身去,刺穿了那矮子的大腿!
鲜血当时就涌出来了!
那矮子一声痛呼,猛地坐直了身体,捂着大腿哀嚎不止。
梁氏夫人有?点不满:“赶紧再给我?点上,太暗了,看不清!”
乔翎赶忙说了句“不好?意思”,继而拉开门朝楼下伙计道:“再给我?拿个烛台过来!”
伙计殷勤地应了声。
乔翎没急着关门,手里边拎着那支烛台在那矮子面前晃了晃,笑道:“我?问,你答,不说,或者骗我?,那就死,明白吗?”
那矮子醒过来之后?,见自己仍旧在屋里,且还?多?了个同伙作伴,就知道这回的确是踢到铁板了。
三教九流最会?看人脸色,当下不敢迟疑,抽着冷气道:“谨遵小娘子之令……”
乔翎便问他:“最近神都城内外,有?哪些灰色人物活动的格外频繁?”
矮子微觉诧异——他以为对方会?问什么很?棘手的问题,没成想却问的很?浅显。
难道是他乡来客,初来乍到,不明情形?
短暂的迟疑之后?,他先后?数了数个人名出来。
乔翎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说一说他们长什么样子。”
矮子为之色变:“这……”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不由得停了口?。
乔翎侧目去看,却是先前守在大堂里的伙计上来送烛台了。
他低眉顺眼,极为客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娘子,该打,该打!”
乔翎接过那只烛台,将先前被抽出的那只拉住插上,重又用火折子点了起来,同时笑道:“好?说,好?说!”
那伙计瞧了一眼屋内场景,仍旧是低眉顺眼道:“鲍猴子几人技不如人,输在娘子手上,吃些苦头也是应该,只是小人觉得,江湖事,江湖了,最好?还?是不要闹到官府面前去,娘子以为如何呢?”
那矮子听得心神一颤,感激不已,目露一点希冀,转而去看乔翎二人。
梁氏夫人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描画那瘦高个儿的面容。
乔翎毫不客气道:“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她先指那矮子:“说过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又说那伙计:“你也别闲着,没事的话再去拿一碟蚕豆过来,先前那碟子被我?吃完了!”
矮子:“……”
那伙计有?些讶异于她的强势,倒真的没再说什么,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反手将门给带上了。
乔翎转目去看那矮子。
后?者再不敢迟疑,搜肠刮肚思索起来,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灰色人物一一描述出来。
他且说,梁氏夫人且画,如是直到那矮子说的口?干舌燥之后?,梁氏夫人才算是停了笔。
乔翎遂又将他打晕,转而将那瘦高个儿扎醒,如法炮制,询问起来。
如是反复两回,第二场审讯结束之后?,梁氏夫人手里边已经多?了十七八张底部标注着名姓亦或者是绰号的人像。
乔翎接到手里翻阅一遍,啧啧称奇:“婆婆,你好?厉害,真是帮大忙了!”
这时候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长笑,过而门扉无人去推,却自行?打开。
一个着锦袍、两颊圆润的中年男子笑吟吟的来到门前,见了婆媳二人,先行?作揖:“两位娘子安好??”
乔翎说了声:“好?。”
梁氏夫人没作声,只坐在一边喝茶。
锦袍男子见状,也不变色,只继续笑道:“底下人告诉我?来了贵客,我?忙不迭就过来了,招待不周,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乔翎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这两个人我?要带走,送去见官。你要是想打的话,那就来打一下,不过他们总归是要被带去见官的。”
锦袍男子脸上笑意微僵:“这可不是江湖上的规矩……”
乔翎道:“我?不是江湖中人,我?是乡下人。”
锦袍男子略略一顿,又说:“鲍猴子能?在神都附近游窜多?年,总归是有?些官府关系的,娘子即便真的送了他去,怕也未必能?关的住他……”
乔翎马上转头去问那矮子:“你在官府里还?有?靠山?是谁?一并交待出来,我?去把他干掉!”
锦袍男子:“……”
矮子:“……”
你怎么还?迎难直上啊!
锦袍男子脸上的神情彻底僵住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其悚然的猜想来:“娘子叫他二人描述,画了那许多?的画像出来……”
乔翎很?肯定地看着他,说:“你想的很?对——我?要把他们全?都给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