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福宁郡主听得困惑起来:“可是?我听说,曾元直的脾气并?不坏,姜裕就更?不必说了,我同他没?少打交道呢。”
真是?小孩子啊。
圣上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跟她多说了几句:“脾气跟性情是?两回事。你跟姜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种人?,出身尊贵,家世优越,看似通情达理,骨子里其实都很骄傲。”
“适合你们的配偶,应该是?门第稍微低一些,可以,也愿意低头?逢迎你们的人?……”
福宁郡主稍微有点难以接受:“那不就是?纯粹为了我的家世而来的吗?”
圣上“嗐”了一声,含笑反问:“如果他能够伪装一辈子,真假又有什么要紧?”
福宁郡主若有所思,顿了顿,又迟疑着问:“那曾元直呢?”
“他不行,”圣上摇头?道:“小福宁,他早就有心上人?啦。”
福宁郡主吃了一惊:“什么?”
紧接着又问:“是?谁?!”
圣上微微摇头?,只是?说:“是?一个并?不适合他的人?。”
福宁郡主低着头?,好半晌过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轻风从屋脊上拂过,叫殿前侍立武士们兜鍪上的红缨随之飘舞。
内侍往这?边来回禀:“陛下,遵从本朝旧制,吏部的人?协同越国公?夫人?一道请求觐见?。”
圣上应了一声,继而道:“这?边在行家宴,朕就不过去了,照常赏赐,请他们回去吧。”
内侍领命而去。
福宁郡主收拾好方才散乱了的少女心事,稍显好奇地问:“伯父,您打算叫越国公?夫人?去哪个衙门当差?”
……
乔翎在崇勋殿外等待了两刻钟功夫,便有内侍来送信,今日?千秋宫行家宴,请她回去。
她也不觉意外,挑一下眉,从容离开。
倒是?司封郎中有些讶异,想了想,思忖着说:“真是?赶得巧了……”
秋风在半空中打着转,过于宽大的官袍衣袖聚拢了时节凉意,呼啸着朝着风去的地方飞舞。
乔翎协同那位司封郎中一道出宫,途径中朝的时候,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司封郎中颇觉诧异,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中朝的望楼上立着数道深紫,冠帽上的轻纱在秋风中静静地飘摇着。
北门学士!
司封郎中心下一震,定睛再看,那望楼上却已经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乔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走啦!”
第95章
乔翎从宫里边回到越国公府,刚进正院,就见徐妈妈捧着常服过来了。
这一上午正经的事情没做多少,衣服倒是没少换。
乔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叹一口气,活像只萎靡的猫:“徐妈妈,我有点?累,先叫我喘口气吧。”
又问玉映:“鱼切好了没有哇?”
张玉映连声说:“好啦,好啦。”
徐妈妈上前去?把她拍起来站着,叫她把胳膊伸直,替乔猫猫解开身上官袍的扣子,那边张玉映端着盘子,蘸了佐料,夹鱼给她吃。
乔翎伸着手臂,一边嚼嚼嚼,一边听徐妈妈说:“您走了没多久,家里边就来客人了。起初在前厅那边儿跟太夫人说话,过了会儿太夫人那边使人过来传话,说是她同客人们一道?往后?院去?给老太君请安,等您回来,就赶紧过去?……”
能叫梁氏夫人亲自接待,还能往后?院去?见老太君的客人?
乔翎问:“是谁来了?”
徐妈妈替她脱掉了外?边的官袍,紧接着又开始给她披衣裳,手上麻利,嘴也没停下。
“是姜氏的旁支,自家人。先前国公办丧礼的时候他们也来过,只?是那时候乱糟糟的,竟也没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姜氏的旁支?
乔翎赶紧叫了声:“玉映!”
张玉映没等她说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筷子使劲儿夹了几下,把盘子里的鱼脍一气儿塞进去?,转而又去?给她倒了碗润喉的汤来。
乔翎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呜呜呜几口吃完,又咕嘟嘟去?喝汤。
徐妈妈看得好笑,怜爱道?:“您倒是慢一点?啊,仔细噎着。也没有那么急。”
她说:“先前还以为您今天进宫,会留下跟圣上说说话,亦或者留饭的,老太君那边儿怕是都不知道?您会回来。”
略微顿了顿,徐妈妈又多加了一句:“虽说是自家人,但总也有个亲疏远近,等会儿真的见了,他们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也不必过于客气。”
她在府中待了多年,人情练达,绝没有无?的放矢的可?能。
乔翎心有所悟:“怎么,来者不善吗?”
“那倒也不是,”徐妈妈脸上显露出一点?踌躇来,迟疑着说:“或许是我想多了,也未可?知。”
再见乔翎与张玉映俱都是大睁着眼睛,难掩好奇地看着她,失笑之后?,还是低声说了:“几位族老都过来了,这本不算稀奇的,只?是这回过来,各家都带着孩子,这就有点?稀奇了。”
乔翎明?白了徐妈妈的顾虑:“族老们想过继孩子给姜迈吗?”
徐妈妈犹豫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我觉得是。”
她说:“……国公临终前的交待,姜氏的人始终颇有异议。”
……
乔翎往老太君处去?的时候,那边的午膳还没有结束。
老太君听说她过来,还觉得讶异呢:“不是进宫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翎简单解释了两句:“宫里边也行家宴呢,圣上不便抽身,只?是照例赐下,并没有召见我。”
梁氏夫人坐在老太君的下首处,闻言了然道?:“或许是为了鲁王的婚事吧……”
乔翎轻轻耸了下肩,谁知道?呢。
那边梁氏夫人已经微笑着同她介绍今日至此的几位姜氏族老。
越国公府子嗣不算兴旺,老越国公只?有姜迈、姜裕二子,再前一代,老越国公自己也只?有他和?姜二爷兄弟两个。
如今在席的几位族老,两位是老越国公的叔父,剩下的都是隔房的堂叔。
乔翎目光四?下里一扫,果然见几位族老身边都跟着孩子,少的一个,多的两三个也有,男孩女孩聚在一起,好奇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将?目光收回,依照梁氏夫人的指引挨着称呼了一遍。
“这是五叔公。”
“……”
“这是十一叔公。”
姜二夫人笑着使人再去?安置坐席,同时向?她道?:“这要是正经的族会呢,你代行家主?权责,说一不二,该坐首位才是,只?是今日来的都是长辈,行的也是家宴,也就罢了,挨着大嫂坐吧。”
她这话说的微妙,隐约有以家主?身份弹压几位老辈份尊长的意思,席间短暂地安寂了一个刹那,几位族老不由自主?地变了神色,旋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言笑晏晏起来。
乔翎坐定之后?,上首处老太君不动声色,底下梁氏夫人与姜二夫人也不肯轻易做声。
若是寻常宴饮,有酒水调节气氛,氛围总归会融洽些,只?是这时候主?人家中正值新丧,席间并无?酒水,难免就显得这寂静略略难堪了起来。
终于,几位族老交换了一下神色,年龄最长的五叔公率先开口:“侄孙媳妇,有考虑过以后?作何打算吗?”
乔翎不解地问:“这个‘打算’,是什么意思呢?”
五叔公轻叹口气,开门见山道?:“等到侄孙孝期结束,侄孙媳妇作何打算呢?”
乔翎回答他:“当?然是按照我与国公的约定,继续做越国公了。”
五叔公为之一默,沉吟几瞬之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先前侄孙新丧,有些事情即便族里有所异议,也不好冒昧地闹起来,既搅扰了逝者的安宁,也叫外?人看笑话,只?是现?下丧事结束,也该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细细的谈一谈了。”
乔翎彬彬有礼道?:“好的,好的,那我们就开始谈吧。”
五叔公同十一叔公对视一眼,还是由他开口:“姜氏可?以接受由老太君代为执掌越国公的权柄,毕竟嫂嫂她既是公府女出身,向?有才名,又为姜氏诞育了子嗣,但是乔氏你……”
他说:“我们都觉得,你不是合格的代行国公职权的人选。”
乔翎瞧了那皱巴巴的老头子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同样皱巴巴的几个老头子,由衷道?:“怎么,好日子过够了,想举家造反吗?”
五叔公险些给闪到腰:“这,这从何说起呢……”
乔翎手撑在桌案上,语气轻飘飘道?:“这个位置,是国公留给我的,我可?以继承这个位置,也是中朝和?圣上允准的,几位叔公觉得我不配,别劝我,去?劝中朝和?圣上,实在不行,也可?以去?找国公啊。”
说着,她半真半假地红了眼睛,抽泣道?:“他自己撒手走了,落了个干净,却留下我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寡妇独自在这世间受人欺凌……”
梁氏夫人:“……”
姜二夫人:“……”
五叔公不轻不重地给噎了一下,却问:“你的意思是,如若中朝和?圣上也觉得你不合适,你就会让出这个位置了?”
“当?然不会了,”乔翎马上收了抽泣,正色道?:“中朝和?圣上觉得我不合适,那是他们的问题,他们自己的问题,凭什么要我付出代价?!”
十一叔公终于图穷匕见——他原本也没觉得真有可?能把乔翎从代国公的位置上拉下来,只?是希望以此获得她在某些领域的让步罢了。
“你要是实在坚持践行侄孙的遗愿,也没有改嫁的打算,怎么忍心看他在九泉之下孤单,后?嗣无?继?既然如此,不如……”
乔翎单手握住断山剑,“咣当?”一声将?其拍到桌案上,气势汹汹地接了下去?:“不如我杀几个姜姓的孩子下去?陪他,免得他在地下孤苦无?依!”
她眼睛威胁似的眯了起来,杀气腾腾道?:“叔公,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十一叔公:“……”
几个胆小些的孩子,当?场就哭了出来。
梁氏夫人干咳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去?拉她:“干什么呢,把兵刃收起来。”
姜二夫人也说:“叔父们是说笑呢,怎么能当?真?”
乔翎客气地朝她们点?了下头,继而转向?老头子们,凶神恶煞道?:“你们是说笑,我可?不是!叔公们不服气,尽管出去?打听打听,到了神都之后?,我怕过谁?!”
梁氏夫人:“……”
姜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