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乔翎恶狠狠道?:“你上一天班,就要?给我发?一天工资!”
皇长子声音更虚弱了:“啊?”
上班还要?给钱?
偷偷觑着乔翎的神色,到底没敢说反对的话,老老实实应了:“好。”
乔翎又说:“我这?儿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干不满一年就撤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皇长子颤声应了:“噢,噢。”
乔翎不能让他占据着有编制的吏员位置,挤了别人的名?额,想了想,再加一句:“对了,你只能做临时工!”
皇长子:“……”
贴钱当临时工是吧?
他瑟瑟地应了:“噢,噢,好的,好的。”
乔翎领着他去给门吏们介绍:“这?是我老家的亲戚,家道?中落了,来投奔我的。”
几个?门吏的神情立时变得亲热起来:“哦,原来是乔少?尹的亲戚啊。”
又问?:“小哥怎么称呼?”
乔翎从?德妃的姓氏里拆了一个?字给他:“姓侯,家里排行老大,叫他侯大就是了。”
门吏们便侯小哥侯小哥的叫了起来。
乔翎支了个?人领着他去寻身吏员的衣裳,叫换完衣服再来找她,别的就没再管。
那么大的人了,要?是一点事情都总不好,趁早滚蛋吧!
她自己则一头扎进文书房里,依照着杨家那处房子的地址,寻了个?现任房主的记档和过户记录出来。
那房子原来是杨家的祖宅,三年前卖给了常家,神都城里的房子价格过硬,只是杨家卖得急,价格较之同等地段的就要?便宜不少?。
蔡十?三郎的案子,也是三年前发?生了。
那之后没一个?月,杨家就卖了祖宅……
乔翎手指落在那行记档上,心也跟着重重地坠了下去。
小庄手脚麻利,很快回来复命:“杨家人的几处铺子都给卖出去了,这?会儿就只剩下了一间。杨家二郎,也就是当初跟蔡十?三郎生过龃龉的那一位已经离开神都,往外地去做生意了。”
“倒是他的兄长杨大郎,此时还在神都,一家几口人,靠着那间铺子维持生计……”
乔翎于是叫小庄带路,往那铺子里去寻杨大郎夫妻,见有官来,夫妻俩都有些诚惶诚恐。
乔翎进了店里,便被请到了里屋。
杨妻张氏便送了水来,退将出去,坐在门框上招揽生意,却没有出声,只是侧着身子,听屋里边的动静。
乔翎问?起三年前的案子来:“当日一场争端,蔡十?三郎被如何判处?”
杨大郎没想到她是为这?事儿来的,显然一怔,回神之后,心底不由得丝丝缕缕地生出了无限凄楚来。
杨家祖籍神都,在这?里扎根几百年了,那处宅子,也是一代?代?先祖心血凝聚,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谁会去卖祖宅呢!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
杨大郎涩声说:“就为了赌一口气,早知道?……不该去闹的。”
杨家兄弟三个?,感情深厚,所以知道?弟弟受伤了之后,杨大郎虽知道?蔡十?三郎是大将军府上的衙内,但也气不过,想去给弟弟讨个?公道?。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我弟弟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还没有娶妻呢,脸上皮开肉绽留了一道?疤,你们多少?得道?个?歉吧?
可蔡十?三郎是怎么说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低头道?歉?!
当时就叫人把杨大郎给打出去了。
杨大郎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告到京兆府去,因此叫蔡十?三郎火冒三丈。
蔡十?三郎还觉得委屈呢。
你们跑到蔡家来大闹,我看在你是为了你弟弟的份上饶了你,你居然还敢去京兆府状告我?!
你这?是蓄意找死啊!
蔡十?三郎去京兆府,在杨家人面?前走了个?过场,第二日就大摇大摆地往杨家的铺子里去了。
杨家人且气且急,又拿他没有办法?。
蔡十?三郎放话出去,神都城里,有他就没杨家,有杨家就没他!
蔡家是什么门庭,杨家又是什么人家?
本就是官商有别,再有蔡十?三郎这?样?混不吝的纨绔折磨,杨家的买卖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向来民不与官斗,杨老爷也后悔了。
再听说蔡十?三郎往外放话,斟酌再三,终于还是把祖宅卖了,打算带着全家离开神都城。
树挪死,人挪活。
只有杨大郎不肯走。
“凭什么就要?走?”
时过许久,他红着眼眶,仍旧能够明白当初做出留下这?个?抉择的自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不识抬举,是我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打了我弟弟,我去求个?公道?,难道?我有错吗?”
乔翎默然良久,终于问?:“先前那份卷宗并不合规,京兆府可以发?起重新?调查,你要?再去告蔡十?三郎一次吗?”
杨大郎问?:“就算是最后罪名?坐实了,蔡十?三郎又会被如何判刑呢?”
乔翎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蓄意伤人,贿赂,逃刑,三项加起来,约莫会被判处七到十?年的处刑。”
张氏隔着帘子,在外边咳嗽了一声。
杨大郎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笑了:“若是如此,怕就真是把蔡家得罪死了吧。”
他迟疑着问?:“我能考虑一段时间吗?”
乔翎颔首说:“可以。”
杨大郎问?:“您怎么称呼?”
小庄在旁道?:“这?是我们乔少?尹。”
杨大郎“哦”了一声:“原来是乔少?尹。”
又说:“等考虑清楚了,我能去京兆府找您吗?”
乔翎站起身来,预备着离开了:“当然可以。”
杨大郎同时起身,道?了声谢,送她离开这?稍显简陋的屋子。
杨家人还是在做生意,只是已经不是水产,而是瓷器买卖了。
乔翎回想起记档上的叙述,乃至于今日所见的物是人非,心下唏嘘不已,临别之前,不由得歉然道?:“是京兆府失职,才害得你们沦落至此……”
杨大郎戚然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张氏掀开帘子,转身进了里屋,声音压低,难掩愤恨:“现在说的倒是好听了!”
她行走过去的地方,那褪了色的竹帘还在半空中胡乱摇晃。
“你这?臭婆娘,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大郎赶忙解释道?:“她就是知道?乔少?尹心肠好,才敢这?么说的……”
里屋里有压低了的,心酸的抽泣声传来。
乔翎微微摇头:“不怪她。”
好好的日子被毁了,谁不怨呢?
乔翎牵着马出了门,没急着骑上去,倒是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盘算的,以朝廷官署为主体发?起诉讼这?事儿可行了……
……
崔少?尹往京兆狱里去见了庞氏。
几年的牢狱生涯,极大地摧残了这?个?女人。
她应该还没有四十?岁,但是两鬓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崔少?尹问?起了当年的案子,情节同他猜测的相差不大。
为防万一,他又循着地址,往黄秀才家里,乃至于庞氏夫妇居住的村子里去走了一趟。
出城一趟,再催马赶回来,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回到值舍,嗓子简直要?冒烟了。
崔少?尹去摸水壶,却提了个?空,晃一下,里边空空如也。
喉咙里的干涸愈发?叫人难受了。
他出了门,就见一个?穿着吏员衣服的青年人在院子里打转。
崔少?尹果断叫他:“你是在谁手底下听事的?”
皇长子身体一僵,侧着身体,低下头说:“我是在乔少?尹手下……”
崔少?尹听了也没多想,他知道?乔翎下午也有事要?做嘛,留个?人在这?儿多正?常!
当下果断吩咐下去:“别在那儿闲逛了,没事儿去给我烧壶水!”
皇长子:“……”
我都没给我阿耶烧过水呢,你是谁啊就叫我烧水?!
崔少?尹瞪着他:“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怎么呆头呆脑的!”
皇长子:“……”
皇长子忍气吞声道?:“哦,哦,好的。”
崔少?尹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只是他低着头,一时之间倒也没认出来。
他心里边还嘀咕呢,乔少?尹真是太年轻了,怎么找这?么个?愣头青来干活?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