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马夫人匍匐在地,开始了她的诉说。.
就如元贞之前所猜测那样,诸如粮食进出,乃至新粮换陈粮,吃中间差价的油水,这都是常平司的惯例。
不过马提举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他的难题来自于前任给他留了窟窿,而这个前任与他不光有同乡之谊,还是同一个座师门下。
交接的时候,碍于情面,下面的帐就查得不清楚。等人走后,烂摊子自然砸在他手上。
不过对方也不是没有说辞,说这窟窿也是前任留下的,以往惯例都是如此,不用太过在意,拖几年拖到交给下任即可。
只要不是政敌,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背后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下任必然也会给他脸面,实在不用担忧。
后来窟窿逐渐变大,马提举也没放在心上。
上下都在贪,反正不是没有应对之法,等他快离任时,想个办法把窟窿填小一点,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这事就不算什么。
谁知半路会杀出个杨變。
他一个管军务的安抚使,手竟然伸到常平司了。
可也不能说人家就有错,毕竟四司设立之时,为了互相监督制约,便赋予了四司监察地方官员之权。
如今他的把柄又落在对方手里,自然说不得什么。
当然,从马夫人口中,马提举是一丁点都没有贪墨的,都是前任留下的窟窿。当时他丈夫也是碍于同乡之谊,没有细查帐,谁知会砸个烂摊子在手里。
总之就是马提举很无辜,也绝绝对对是个好官。
元贞当然明白对方说辞有假,可就如之前她与杨變所言,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抓贪官,而是逼着他们把粮仓填满。
“可东西确确实实是在马提举的任期里少了,又被人抓到下面主事堂而皇之偷盗仓中粮食,你说让我怎么高抬贵手?”
“这——”
元贞又道:“窟窿之所以叫窟窿,是因为它有缺,有缺便不能说是天衣无缝,这般情况下,夫人求谁也没用。若有一日此事爆出,牵扯出昨晚之事,岂不是将我夫妇二人置于火上烤?”
“我们补!我这便回去跟老爷说,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窟窿填上!”.
马夫人走了。
至于她回去如何和马提举诉说且不知,总而言之马家正在砸锅卖铁补窟窿。
自然不仅是马家一家补。
从上到下,但凡伸过手的,无不被下了死命令。甚至还给了个数额,按照官职差事来,什么差职要补出多少粮食或银钱。
什么?
你说你没贪那么多,觉得自己很冤枉?
那谁说得清楚呢,反正超额了算你赚,没超额算你亏,总之这窟窿得补上,不然上下一锅端。
也因此,近日常平司那格外忙碌,都忙着卖田卖地卖金银首饰,也忙着买粮运粮,忙得不亦乐乎。
随着时间过去,元贞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
转眼间,时间来到九月。
半夜,元贞突然醒了。
她刚动了一下,身边的杨變就醒了。
“怎么了?要起夜?”
元贞声音还含在嗓子里,他已经坐起来了,穿上鞋转身过来抱她。
把人抱进恭房里,又把人放在恭桶上,全程元贞的脚根本没沾地,甚至亵裤都是他顺手帮她扒下的。
哪怕已经这样很多次了,元贞还是难掩羞窘。
“要不,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
第75章
75
杨變瞧她挺着个大肚子,可怜兮兮地坐在那儿。
她穿了件浅粉色的亵衣,里面没穿兜儿。怕她冷着,他抱她下来时,顺手给她披了件夹衣。
此时她双手拽着夹衣,虽是尽量护着了,却没甚作用,胸前若隐若现的,弧度惊人,比以往丰腴了太多。
她素来就与可怜沾不上什么关系,也极少与人示弱,哪怕上回孤身一人奔走百里去到汲县,甚至沦落到苦力中,她也是运筹帷幄在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般模样的她着实少见,让杨變目光缓缓变深。
“又不是没有过,羞什么?我出去再进来多折腾。”
“你在这,我那啥…不出来。”
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元贞还是忍不住臊红了脸。
“刚好我也要出恭,要不我们一起?”
说完,他也不等她答,人就去了另一座屏风后。
那里也有一只恭桶,是平时他用来小解的地方。
元贞背着身,也看不见后面情形,就听得一阵急促的水声,她本就忍着便意,被这么一刺激,顿时也忍不住了。
有他的声音压着,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似乎也没那么窘了,就是这人未免时间太长,声音也太大了些。
一直到她都解决完了,他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隐隐的,有一股味道传来。
明明并不好闻,元贞也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发臊。
于是等他转回来抱她时,她硬是没敢抬眼去看他,自然没看见他那着火似的眼神。
直到他把她在床上放下,并帮她侧躺好,他也放下帐子躺了下来,从身后拥住她,并贴近她。
元贞这才知这厮在想什么。
“那什么……”
她润了润有些干的嘴唇,“大夫可是说了,最后一个月不能……”
“我知道,我不做什么,你快睡。”
说是这么说,被窝里的温度却急转直上。
元贞只觉得颈上一片炙热,他鼻息像火似的在她颈后肩膀上燎着,燎得她也忍不住跟着热了起来。
“真不行。”
她忍不住动了一下。
“我知道不行,就是难受。”
他脸埋在她肩上,声音小小闷闷的,分外可怜。
元贞想,他确实忍得太久了,自打她有孕后,前三个月处于养胎期,尤其她胎像本就不稳,他也就什么也没说,成天当和尚。
过了三个月,他又怕伤着她肚子,每次都是忍到实在忍不住,又或是让她用手帮他。
每次看他强忍的可怜样,元贞真是又怜爱又想笑。
“要不——”
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就把她的手拉了过去。.
康夫人来看元贞,又说起最近马夫人让人四处典当东西的事情。
这几天她没事就来了,全程给元贞转述马家的鸡飞狗跳。
也是襄城就这么大,有点什么动静大家都知道了,其他人还看得懵懵懂懂,康夫人却碍于康转运使的身份,早就知晓其中内情。
如今马府可谓是一朝转贫,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卖了不少,估计如今马府上下,除了那座官邸,也就剩下一群人了。
“她还逼着儿媳妇拿嫁妆给家里填窟窿,可她那大媳妇也不是好惹的,扭头就让下人套车要回娘家。她那二儿媳倒是挺好拿捏,被她拿捏了不少东西出来,可二儿媳转头一见大嫂什么都没往外拿,顿时不愿了,不敢跟婆婆闹,就跟丈夫闹,闹得家里是鸡飞狗跳……”
康夫人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如亲临现场。
元贞也听得有滋有味。
听完后,她笑着说:“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之前捞得有多爽快,现在再拿出来即使肉疼,也不要抱怨了。”
“可不是,让我说就是该。”
康夫人附和道:“你说他们胆子多大啊,竟敢这么个贪法。若非让光化军抓了个现行,怕是谁都不知道,他还竟敢有脸来找我家老爷,让他帮忙说情,这事是我家老爷能掺和的?”
她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一副不敢想象的模样。
“幸得杨将军手下留情,若是换做别人,想故意坑他,估计转头就捅给朝廷知道了,到时候抄了马家都是轻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元贞抚着肚子,“我如今快生了,就当给孩子积福。”
“您两位是善人。”
康夫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等她走后,希筠疑惑道:“这个康夫人真是怪,就算她跟那位马夫人再不对付,也不至于如此幸灾乐祸,隔两日就跑来跟公主说马府发生的事。”
元贞笑了笑:“那你猜猜她为何如此做?”
希筠想了想,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求助地看向绾鸢。
一旁的绾鸢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贞也笑着点拨她:“康转运使和马提举也算同城为官多年,要说常平司的事一点都不知道,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过是装糊涂罢了,毕竟此事与他无关,又不想随便就得罪了整个常平司那么多人,于是便装聋作哑。”
所以呢?
“所以与其说她是来给我解闷,不如说她是想借着马府的事,来试探我和你家将军的态度。”
元贞摇了摇头道:“毕竟康转运使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又怎可能一尘不染。若我们只对人不对事,他们自然可以放松一些,若我们就是打着帮朝廷肃清蠹虫的态度,康家那边就要掂量着了。”
也所以,她借着话茬敲打了几句,又借着肚里的孩子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在告诉康夫人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