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但由于昊国亡国还历历在目,此地非易守难攻之地,且两国之间如今界线已大致划明了,以后此地必然处于前线,遂作罢只作为了副都。
以前慕容兴吉是不信命的,可自打重活一世后,他就变得有些信命了。
前世因为杨變,于是昊国和北戎分南北对峙之势,一直持续到父皇即将龙御归天之时,眼下这般情况,让他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之感。
唯一纰漏就是,这一世南北对峙的局面出现得比前世更早,而元贞也不在他身边。
慕容兴吉甚至怀疑,既然他能重活,是否元贞也能重活?
不然她为何能提前知晓上京即将沦陷,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并去了襄城——前世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地方。
自然他也怀疑过杨變,因为前世在后面才会出现的火器,让戎国吃了许多闷亏的火器,这一世竟提前几年出现了。
慕容兴吉不得而知,也分辨不出二人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到底是元贞重活,于是提前布置了这一切,还是那个杨變重活了回来,提前夺走了元贞,又弄出这一切。
这些都需要试探,才能让他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反对那些人提出的从内部瓦解昊国的计策。
“汉人善内斗,反正已经遗漏了一个在外面了,再放一个回去也不影响什么。只是怎么放,放谁回去,还需要斟酌。”
“既然皇子觉得这法子好,那哈擦就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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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宣仁帝被侍卫领了下去。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原皇宫东北角一处寒室中,以前这里住的都是宫人内侍,现在用来关他。
至于寒室?
比起他以前在这皇宫里所享用的一切,自然称得上是寒室了。
但比之前在北戎时,要好过太多太多了,至少这里的春天是暖和的,而外面的花儿都开了。
宣仁帝被推进屋里后,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了上。
他来到窗下一个破旧的蒲团上坐了下。
这里是整间屋子仅有的光源,只能照到这窗下的一小块地方。
宣仁帝一再庆幸,早年有人报上来,说宫人内侍所住的屋子低矮潮湿,于宫人内侍的身体不宜,他便下命让人把这里重修了。
虽然因为住的人多,每间屋子逼仄了些,到底不再潮湿,每间屋子都有窗,能见光。好点儿的只要时辰对了,还会有阳光从外面倾斜进来,就譬如此刻。
当时自己一时道貌岸然地善心之举,如今竟然惠及了自己,不得不说这命运真是奇妙。
宣仁帝就坐在那蒲团上,闭目仰面任窗外投来的阳光,倾斜在自己的脸上。
就这么坐着坐着,他竟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眼见圆圆和杨變声势太大,惧怕了吗?你们打算放谁回去?”
其实宣仁帝并不知晓他那几个儿子里还剩谁,妃嫔又还剩了谁,他一直是被单独关起来的。
但他是可以知道一些外部消息的,每次北戎军在南面吃了什么亏,都会反应在看守他的人身上。
轻则一顿辱骂,重则今天就忘记给他送饭了。但也不会饿他太久,他们也怕把他饿死了。
从那些辱骂里,他也得知了南面如今一片形势大好,反正北戎南征的步子是戛然而止了。
“不过朕的那几个儿子,看似有个样儿,其实都是窝囊废,不然何至于被那些臣子拿捏住,包括太子……”
近乎无声的低语,渐渐消弭。
温暖的光依旧照耀着这里,照耀着这间暗室中的小小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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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挪到新城后,办公的官署就和住处分了开。
如今的安抚使司自然没了,一分为二,一个成了镇北王府,一个变成了如今的三省。
也因此,每天元贞都要去三省点卯,到了下值时还要回家。
最近这些日子杨變很闲,因此每天到点时都是他来接元贞归家的。
“你倒是比更漏还准时。”
杨變懒懒挑眉:“我要是不来盯着我们的尚书令,怕是又要等到天黑你才会回去。”
这是常有的事,元贞经常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尤其新朝初建,事情也多。
“那你怎么不说我还有没到点就回去的时候?”元贞说。
“一个月能有两次?”
其中一次还是熠儿突然发热,绾鸢让人来禀了她,她才匆匆回去的。
“不说这个了,你最近倒是挺闲的。”
杨變接过她手里装着几册卷宗的提篮,道:“不是你跟我说凡事事必亲躬会很累,有些事就该交给下面人去做?”
然后,他学会了,她却没学会。
这言下之意不用明说,元贞就懂。
见丈夫抱怨,她歉然道:“如今新的规制刚建立起来,事情本来就多,等以后进入正轨,我慢慢就会闲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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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因为新城是提前规制过,所以三省官署所在的地方离镇北王府并不远,走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所以平时元贞都是走着回去。
杨變来接她时,亦然。
这里多是几个衙司官署所在,路上行人并不多,即使碰见了人,也多是穿着官袍,离得远远就对这边拱手为礼,而后匆匆离去。
到了镇北王府,刚进正院大门,熠儿就扑了上来。
这小子已经三岁多了,按虚的来算就是四岁多,如今生得是虎头虎脑,又体格壮实,撞过来像颗小炮弹。
元贞一见他往自己身上扑,就连忙避了开,相反杨變侧移了一步迎了上去。
于是小炮弹撞进了他爹怀里,不但没有香香软软,反而被撞得鼻子脑门生疼,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还知道哭!”
杨變将他翻过来,就提在手里,打了下屁股。
“都跟你说了,不要撞你娘,你娘什么身板,经得起你这么撞?上次将你娘撞倒,是谁说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其实也是没有防备,当时元贞正边走边跟身边人说话,谁知这小子突然撞了过来。她反射性抱住儿子,却没稳住脚,当场仰面摔了过来。
之后被人扶起来,不光半天缓不过来神儿,后脑勺也迅速起了一个大包。
绾鸢吓得忙叫来赵御医,赵御医来看了,说这次是侥幸,若是当时后面有石头台阶之类的硬物,怕是……
总之就是挺惊险的,没两天杨變就收到消息从外面赶回来了,狠狠地把这臭小子收拾了一顿。
“不撞了,以后会记得。”
熠儿忙道,也是怕爹又揍小屁屁。
人家都认错了,当爹的总不能揪着不放,杨變只能无奈地将他放了起来。
果然,他一落地,又去抱元贞的腿。
“娘。”
元贞用帕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俯身将他抱起来。
“是想娘了?”
“熠儿想娘了。”
“不是早上才见过,娘还和熠儿一同用了早饭。”
“用了也想。”
杨變挑眉看儿子那谄媚样,不禁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当男子汉就是要坚强些,成天抱着娘不丢,以后怎么当大丈夫?”
“可爹一回来,就抱着娘不丢,不也是大丈夫?”
杨變顿时囧了。
孩子大了,一天一个样,也许之前还能忽悠他的道理,现在忽悠不了了,还学会了反问。
元贞挑眉看他,一副揶揄之色。
杨變对她挑挑眉,又肃颜正色面向儿子,道:“那你跟我不一样,你娘是我媳妇,媳妇不算是婆婆妈妈事,懂了吗?”
好吧,这话熠儿不懂,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为何抱着媳妇媳妇就不是婆婆妈妈,抱着娘就是。
两人进了屋里,元贞总算能放下孩子了。这小子最近又沉了不少,她是越来越抱不动了。
“对了,权简来信与我说,安插在上京的探子传信回来,说北戎有与我们和谈的迹象。”
元贞正张罗叫人把熠儿的小脏手洗洗,这手脏得把她裙子都抱脏了,幸亏她现在穿的衣衫大多都是深色,倒是不显。
闻言,她转头看过来道:“和谈什么?”
是啊,和谈什么?
和谈的前提是有一方势弱,便想求着强的那一方和谈。可当下的局势是,他们这边根本就不需要用求和来苟全己身。
收缩防线看似丢了一些土地,但好处却是长远的。
稳固了以长江淮水为险的防线,又有襄城稳定荆襄一带,左右策应,也就是说当下的形势是——也许反攻是力不从心,但是自保绝对不难。
既如此,还和谈什么?
“怎么?北戎是准备把京畿路京东路太原西北乃至幽州等地还回来,打算回他们的北境去?”元贞讥讽道。
这自然也是妄想,既如此那和谈什么?
杨變摊了摊手:“我也不知,你也知道安插过去的探子,到了不了对方中枢,只能在边角探得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只知道他们最近提及我们的次数很多。”
“恨不得生啖其肉嚼穿龈血的对象,自然提的多。”元贞一边净着手一边道:“不过权简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这个迹象。”
“那我们假设一下,对方想找我们和谈,必然我们身上有他们谋求的东西,我们有什么值得北戎谋求?又或是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会让我们愿意坐到一个桌上与他们谈?”
首先,能双方坐到一个桌前去谈,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们这边毋庸置疑是仇恨着北戎的,现在又没有什么能求到北戎的地方,又怎会愿意和对方谈。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