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今日场面非同一般,因此杨變也穿得很正式。
一身袒臂袍甲,金色麒麟肩吞,配着金色软甲和金绣暗纹玄衣,脚踩黑色云纹战靴,肩上披着大红猩猩里子外绣麒麟暗纹的披风。
不光尊贵雍容,也显得很威武,丝毫不落坐在一旁慕容兴吉的下风。
闻言,他矜持地颔了颔首:“还不错。”
这明显有些言不由衷,慕容兴吉倒也没嘲讽,道:“那你说你我双方比什么好?是摔跤,还是骑射?抑或是拳脚搏斗?”
杨變不傻,知道这话里埋着陷阱,他若不选摔跤,不是显得方才他那句不错是强撑面子之词?
明摆着这些上场表演摔跤的北戎人,一个个体格高大,还很十分壮实,从体型上就能看出彼此双方的差别。
为何慕容兴吉一开场不让人表演别的,就表演摔跤,显然是等在这呢。
“让我来选比什么,三皇子面上不说,心中大抵不愿,可让三皇子来选,我也同样不愿。既如此,不如这三种里你我双方各选其一来比试?”
杨變这说法不说正中慕容兴吉下怀,但也没超出他的预计。
让他来说,哪怕是三者都比,昊国也不是北戎的对手,明显论起单体,昊国人要比天生体格就大的戎国人小了一圈。
“既如此,那镇北王先选吧。”
杨變当然知道慕容兴吉为何如此大度,摔跤之前已经说了,正是北戎人擅长的,骑射不用说,北戎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搏斗。”他说,“不限制兵器,百无禁忌。”
“那本王就选摔跤吧,骑射日日都看,未免太乏味。”说着,慕容兴吉又饶有兴味道:“只选两场,不用三局两胜?”
一旁的元贞道:“难道三皇子没有自信能两场都赢?”
慕容兴吉笑了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元贞一眼,道:“虽然萧尚书这激将法太过明显,但我戎国勇士自然是不惧任何挑战的,明着说两战全胜,未免太过狂妄,那就请萧尚书且看吧。”
说着,他又道:“难道萧尚书就笃信这一局,你们一定能赢?”
“能不能赢,三皇子看下去就知,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说话间,下面已经安排人上了。
对于什么情况该派谁出战,双方彼此都深谙在心,北戎这边派出的并非方才表演摔跤的那些人其中之一,而是一个比方才那些人体格更大的壮汉。
显然北戎这边早就有所准备,把此人当暗棋藏起来了。
而杨變元贞这边,虽然也选了个体格高大的壮汉,可这壮汉和壮汉相比,彼此还是有些差距的。
两人都是脱了上衣,先张开双臂给观看众人查看,以此来表示自己并没有藏任何利器或偷袭之物。
这也是方才杨變为何选了搏斗,还是无限制的。
因为相扑是有规矩的,且规矩挺多,单凭硬碰硬,他们这边肯定不是北戎人的对手,可若是无限制搏斗,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果然,随着一阵时间不短的互相试探和角抵后,北戎胜了。
这边本就没把希望寄托在摔跤之上,且也能明显看出派出的人已是拼尽全力,倒也无人奚落责怪什么的,反而安慰那输了的人。
只是北戎那边不免有些哄闹和示威,让这边显得气势很低迷,所有人的脸色也很凝重。
“何迁。”贺虎喊道。
矮小精悍的何迁,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虎哥不用说了,我懂。”
贺虎拍了拍他肩膀,道:“就看你的了!但还是不要太有压力,尽力就行,老大不是说了,就算输了,他还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但我一定不会输。”
双方来到场中。
一见何迁如此瘦小的身材都被派了上来,一旁围观的北戎士兵纷纷嘲笑了起来。
昊国是没人了吗?
竟把这样的人派了出来!
场面有些乱,可素来演武之时都是这样的气氛,被人嘲笑了知耻而后勇,素来就是军中的规矩,所以也不好出言制止,只能受着。
“就你这样的,我一拳头可以打死三个!”这个手提着弯刀,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北戎壮汉,对何迁示威道。
何迁并未说话。
他手里也提着刀,却是两把,并比对方的刀短小了不少,算是鸳鸯刀,但整体弧度却偏向弯刀。
“我的刀比我的拳头更利,你跟我比刀,怕是选错了。”壮汉又道。
“少废话。”
何迁微微压低了身子,这是他准备进攻的姿势。
北戎人并不知晓,何迁看似体格瘦小,实则暗藏精悍,他是斥候的好苗子,曾经在西军里,不止一次夺得大演武中无限制搏斗中的头名。
他可不是靠人让的,而是靠他手里这两把刀。
若论拳脚,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可比拳脚是点到即止,不伤人命。但战场上拼的就是谁的杀人技更厉害。
尤其是斥候,单枪匹马在野外很容易就遭遇敌人,这时就需要在第一时间解决对方,才能不走漏自己的行迹。
因此西军不像其他军中那样,他们大演武不光比拳脚、骑射、相扑、行军,还比无限制搏斗。
无限制搏斗才是生死场。
赢了的人不光可以升官,还能发财,一场下来光赏银就不少。
随着铜锣被击响的瞬间,双方已经短兵相接数次。
并非这个北戎壮汉冲过来和何迁打,而是何迁以极快的速度攻向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砍了对方数十刀。
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全靠在战场厮杀多年的身体反应挡下几刀,却还漏了几刀,因此开场不过几息时间,场上已经见血了。
“好!”
众人纷纷为何迁叫好,不光下面的那些兵卒们,连那些负责和谈的官员们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与之相反,戎国众人却面色凝重,包括慕容兴吉。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兵卒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接下来何迁打得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壮汉就仿佛凭空笨拙了许多,只能被动去防守。
实则并非对方笨拙,摔跤厉害的并不代表骑射和刀上功夫好,敢说自己用刀厉害的,必然不会身手笨拙。
只是何迁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已因此就显得对方极为笨拙。
这下轮到杨變嘲笑慕容兴吉了。
“三皇子,你看我这手下的刀如何?”
慕容兴吉僵着嘴角:“还不错。”
不一样的场面同样的处境,在此时此刻降临在慕容兴吉的身上,可想而知他这话说得有多不情愿。
“看来三皇子所想的两战全胜,怕是要落空了。”
一旁,元贞笑着补刀。
若只是杨變,慕容兴吉还能稳住,若只是元贞,他也能稳住。偏偏这般一面倒的局面,再配合这夫妻齐心对付他的刺眼场面,致使他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萧尚书何必逞口舌之快?”
他连连冷笑:“你不知,难道镇北王也不知,这么快的速度全靠体力撑着,他为了保持速度,刀必然要轻薄不能太重,所以看似我戎国勇士受伤了,其实伤势并不重阿努枳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只要他能稳住,相反随着时间过去,此人体力不支,速度必然会减慢,等到那时候就是阿努枳扯掉他头颅的时候!”
元贞没有去询问杨變,这种场合就是输人不输阵,问了就代表她也不确定了。
“那三皇子又何必逞口舌之勇,且看下去就是。”
杨變也出声力挺妻子:“那三皇子又怎知,你这勇士是否能坚持到那时候,一个不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就是身死的下场。”
此时场中,阿努枳似乎也看出其中关键,他收起之前狂妄的神色,神情变得凝重而专注。
说到底,能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并活下来的,没几个是有勇无脑之人。
也许光有匹夫之勇,你能活下来一次两次三次,但后面总有一次会因为愚蠢狂妄而死。
所谓狂妄,不过是故意激怒对方的手段罢了。
可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快了,他根本不知对方会从何处攻过来,他能支撑到现在一直没乱阵脚,全是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积累。
何迁确实在消耗体力,但阿努枳何尝不也是如此,他甚至因为频频受伤——虽然伤口浅,但架不住持续不断的受伤以及失血。
失血是其次,疼痛也是其次,重要的是一次次的受伤,和那冰凉刀口带来的冷意,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步子挪动得也越来越慢。
“看来,你戎国勇士已经不行了。”杨變道。
随着话语声,一道寒光划过阿努枳的眼前,他下意识闪躲,却未曾想那道寒光又极速在下方也来了一道。
他看见了,明明看见了,却躲不掉,只感觉喉咙一凉,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再接下来他已经没有知觉。
满场都是欢呼声。
这一切发生太快,甚至让慕容兴吉失态地站了起来。
杨變态度并不诚恳地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慕容兴吉强撑着笑,坐了回去道:“莫怕镇北王忘了,只有两局,也就是打平了。我不算输,你也不算赢!”
“怎么?那你的意思是还要再比过?”杨變挑眉。
“本王倒是不惧,就怕镇北王不敢。”
这话又将杨變架在了架子上,说到底比武比武比的就是武力,比来比去就比那几种,还能比什么?
之前杨變已经选了对他们来说,最具有优势的无限制搏斗,剩下的即使再选,怕是最终结果都会是北戎赢。
他们的先天条件就不如戎国人,这是事实,得承认。
“何必这么麻烦,三皇子主动提出比武,不就是想展示武力?何必再费劲巴拉使了他人上,有本事你我二人比过!”
杨變站了起来。
“你这是在逼本王下场?”慕容兴吉冷笑。
相比杨變态度肆意得多,道:“又何谈是逼,愿不愿意下场三皇子自己决定。”
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人挑战,于昊国人来说,此举无疑粗蛮,可对戎国人来说,却像打了鸡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