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 第24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你这是心虚了?”

  杨變默了默,说:“不管公主相信与否,此事并非我义父所为。”

  “我没有明说,将军又怎知我在说什么,如此解释莫怕是在掩耳盗铃?”元贞讽道。

  “公主能想到的,杨某自然也能想到,”杨變说得很郑重,难得收敛了眉间的讥诮,显得很真诚,“但不管公主信不信,此事并非我义父所为。”

  “你入宫后,并未与权少保有任何交流,又怎知非他所为,将军就算妄言也要动动脑子。”

  杨變一窒,不禁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我问了,义父说不是他。”

  顾忌有他人在场,他与义父确实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并不代表不能有其他交流。出福宁殿时,他就用眼神询问过了,当时他义父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是父子多年来的默契,一时用言语却是说不清。

  “怕是有公主的对头得知此事,想借机生事,却未曾想阴错阳差反而帮我解了围。”杨變猜测道。

  元贞不置可否。

  她确实有许多对头不假,可她的对头不可能会如此清楚当时状况。

  即使假设对方或者有对方仆从在场,可当时发生那样的乱子,一时脱身不得哪能这么快就回去报信?

  还能这么快就准备了一个谏议大夫,就为了对付她?

  一阵寒风拂过,吹得两人袍摆翻飞不止。

  春日里的夜,还是有些冷的。

  杨變想了想,又说:“不管怎样,此事因我而起,杨某回去后定会详查,是时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告知公主。”

  元贞默了默,俄顷后转身。

  “不管如何,你又欠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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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对女主态度不佳,完全就是迁怒了。大概就是被压迫者,见到了利益既得者,他对大昊朝廷及文官体系乃至宣仁帝,内心都有憎恶感,第一次见元贞又是那种排场,便迁怒上了。不过他现在对女主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就是嘴还硬。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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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杨變赶回去时,权中青与其他人的寒暄已到了尾声,一行人也已走至宫门处。

  都是一群老狐狸,说是寒暄那就是真寒暄,根本不会说任何有用的话,甚至今晚的事提都不提,有的甚至聊到了明日天气如何。

  “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喽,得回去歇着了。”吕高逸捶了捶老腰笑叹道,走到官轿前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吕相公慢走。”

  “都回吧,我也回了。”尚书左丞王长旭来到自家马车前道。

  送走了吕相公,又送走了王相公、陈相公以及刘中书这几个高位执政官,几位御史和谏议大夫们也各自或坐官轿或坐着马车离去。

  作为马军司副都指挥使的褚修永留了一步,说:“善后之事就交由你吧。”说完,人也翻身上马走了。

  留下权中青和杨變这对义父子。

  “与人解释了?”

  杨變点头。

  权中青领着义子,一边往马车处走,一边说:“那秦台谏突然冒出来,上蹿下跳地拉着元贞公主说事,旁人拦都拦不住,我一句未言,此事便已解决大半。在旁人眼里,这秦台谏就是我安排的,也不怪人家会疑心。”

  权中青乃真正的百战之将,戎马一生,早年是只骑马从不坐轿也不坐车,如今却不得不以马车代步。

  义父的伤病愈发严重了。杨變心知肚明,却一言不发,见权中青上车时腿脚不够利索,还在后面撑了一把。

  “老了!”

  在车中坐下后,权中青笑叹着捶了捶腿。

  他这两条腿受过太多次伤,在雪地里趴过,在泥水中滚过,早已遗忘到底是哪次受伤,才致使如今的局面。

  早先坐镇边关,还能勉力维持,如今来上京不过两月,大概是久不用了,竟愈发不中用。

  “义父不老,才六十有二,离七十大寿还远着。”

  不同于面对其他人时,或张扬跋扈,或桀骜不驯,或尖锐讥诮又或是沉默冷硬,在面对义父时,杨變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身上的逆毛都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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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并不大,却塞下了两个彪形大汉。

  尤其杨變,他腿长胳膊长,还得小心翼翼地蜷着腿脚,才不至于挤着权中青。却又毫无自觉,只顾安慰着义父。

  这幅画面实在让人忍俊不住,权中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都会老,怎么不老,不像你们都还年轻。”

  “还记得当年初次在军中见到你,简直就是个狼崽子,谁都不服,还总想着逃跑。被督战队抓回来,只能安稳几天,转个眼又跑了……”

  杨變的记忆也随着义父的感慨,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

  泾州就挨着西狄边境,两国交战多年,边境随时都在变化着,可能今天这边还是大昊的地盘,明天西狄打过来了,转眼就成了西狄的。

  因此当地百姓多是混杂而居,不乏有两国血统的人。

  用民间的俗话来说,这种人就是杂种。

  杨變就是个杂种,他爹是党项人,娘却是汉女。双方都是普通人,在当地也没人讲究个彼此不能通婚什么的,都是混着过日子。

  可两国战火终究对平民百姓影响太大,今天和谈,明天又打起来,就这么来回折腾,苦的都是当地的百姓。

  后来杨變的爹死了,娘也死了,他成了个孤儿。

  在当地,普通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用句俗话讲,出去讨食都没地儿去。

  为了活下去,彼时才七八岁的杨變混进了军营,就为了填饱肚子。

  军营是不收年纪这么小的娃子的,但杨變脸皮厚,今儿给他撵出去,他明儿又钻回来,他总有办法无声无息地钻进军营,还总能摸到炊房。

  那些兵痞子见撵他不走,反正也吃不了多少饭,就留下吧,留着帮忙披个甲牵个马,半大的小子总能顶上用场。

  就这样,杨變混迹了整个泾原路各个军营。

  这个军营被打散了,就换那个军营,他额上刺了军队番号,总有军营会收留他。

  至于后来为何又要跑?

  因为那时他已经长大了,十三四岁算得上是个半大的小子了,尤其他天生体格高大,生得也壮实,看着比一些十七八岁的壮小子还高。

  但凡见着他的人,无不说他是个从军的好苗子。

  这般好苗子哪能在军营里混日子,可不混日子就意味着要上战场,上战场是会死人的。

  他爹就是在战场上死的,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尸体都找不到。

  杨變当然要跑。

  可当时情况又不一样,大昊和西狄胶着多年,时打时和,双方早已精疲力尽。彼时西北又出了个权中青,骁勇善战,雷厉风行,他立志要整顿西军,打下西狄,一雪前耻,还西北百姓一个太平。

  当时朝廷也累了,也是寻思再坏能坏到哪儿去,索性放手让他去干,不光给银子给粮草,还准他在当地募兵。

  而杨變,当年为了填饱肚子,糊里糊涂跟着那群兵痞子被人在额上刺了字。

  有了这字,不想从军,还想跑?

  一抓一个准,除非躲到深山老林去,一辈子不见外人。

  直到遇见了权中青。

  权中青见这狼崽子总跑,对他也生了兴趣,说到底好苗子难寻,就有意培养他。又是认作义子,又是教他读兵书识字,又是让他跟在身边学带兵打仗,还好吃的好喝的管够。

  这几板斧一下来,还跑吗?

  不跑了。

  杨變认命了。

  他算发现了,他这辈子就是个从军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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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几句旧事,权中青又说起眼下事。

  “今晚这事都知道不单纯,那几位相公来得太快了,但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文官抱团压制武将,历来如此,又因今晚来的人太多,水都被搅浑了,一时半会反而不好分明。”

  “你去查,好好查,查查到底是哪家?自打入了这上京后,我们总是挨打不还手,是不是都忘了那西狄弯刀无敌,铁骑下踏死了多少人,多年来朝廷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往里头扔人扔银子,还是我西军横空出世后,才能与之对抗,犁庭扫穴,震古烁今。”

  说到这里时,这位如今锋芒毕敛的老将,才露出一丝戎马一生的锋芒。

  “都说低调为宜,低调为宜。我是该低调,我已升无可升,达到武官能到的最顶点,封公拜相,位极人臣,枢密院从来不进武将,如今也让我进了。”

  “我老了,拖着个半废身躯,他们愿意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但是你不用。”

  “义父虽已老残,却还是能护得住你一时。”

  ……

  起风了,风卷起车帘,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杨變起身将车窗关上,同时也吐出一口长气。

  “义父,我去了。”

  “去吧。”

  杨變点头,也未让车停,出车厢后便直接踩在车辕上,一个借力腾跃翻身上了一直跟在旁边跑的马。

  骏马疾驰,宛如一阵狂风,张牙舞爪地冲向黑暗之中。

  轰隆一声,春雷响。

  竟是又下起雨来。

  雨水击打着地面,先是轻再是重,很快天地间就只剩了一片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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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