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 第54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以那些人如此道貌岸然的性格,能容许这种挑衅?

  对付他是假, 借着他对付义父才是真, 只是对方没想到万无一失的场面,会突然冒出个公主搅局。

  这是第一次打乱他们步骤,而他后面咬着不放, 是第二次。

  其实杨變早就有怀疑的对象, 想想谢成宜是枢密院承旨司的人, 能命动他的还能有谁?不过这话却不好对元贞说, 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拿出来说的证据。

  而杨變这一番话,元贞也不好接,因为她爹是皇帝,要说这重文抑武的事,也不能都归咎于文官,难道皇帝就没责任了?

  重文抑武始于太祖,几乎算是国策了,也就是说武官这一群体对抗的其实是文官加皇帝,几乎是整个朝廷。

  “怎么不说话?”

  元贞道:“我若说什么,你不是把我捎带上一起骂了?”

  杨變看了看她,见她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锦缎制的衣裳,显然是伤还没好。

  小脸还是白白的,没有血色,不禁道:“那御医到底行不行?要不我给你找些军中用的跌打损伤药?”

  跌打损伤并不仅仅只治红伤,也可治内伤。

  “不用了,我再过阵子就好了。”

  这时,杨變又想到她方才的话。

  “我怎会舍得骂你。”

  这思维跳跃的,若非与他交流不是一次两次,元贞真怕自己听不明白。

  尤其,舍得——

  元贞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主动忽略这句。

  “其实今日我寻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想吃瓜果就吃,但别用冰镇,你这内伤还没好,吃这些凉的伤身。”

  元贞瞪着他。

  他来也有一会儿了,可曾见过她吃一块?不过是寻思天这么热,他若寻了来,定被热得不轻,可以用来解暑。

  即使他没来,还有绾鸢和希筠。

  “这是给我备的?”

  总算他还有点眼力见儿。

  “不是。”元贞气闷道。

  杨變看了她一眼:“你说不是但我权当是了,反正这凉物你少吃。”

  他三下两下把盘中瓜果吃完,若是以往元贞肯定会觉得这人吃相粗鲁什么的,可此时倒也还好,竟不觉讨厌。

  “对了,你想问我什么事?”

  终于回归正题了。

  元贞心里竟松了口气。

  实在是每次碰见此人,她的节奏就很容易被打乱,因为你根本不知他的脑回路会往什么地方转。

  “你对如今的大昊怎么看?”

  其实元贞想问他北戎铁骑的事,不知怎么话出口时却变成了这样。

  杨變一愣,挑眉:“怎会想到问这些?”

  “就是随便问问。”

  “你确定这不是在套我话,四周已被你埋伏起一群人,一等我有大逆不道之言,顷刻就会被拿下,书里美人计都是这么用的。”

  元贞扶额:“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书?”

  “说书。”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

  “好了,不说笑了,”杨變做出正经样,说,“公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大昊一片大好之势,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至于真话嘛——”

  他嗤笑一声:“真话那就要说的多了。”

  “你说说看?”

  他看了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坐姿。

  “上京城内和上京城外俨然两个世界,朝廷苛以重税,致使大量流民平地而生,四处流窜,各地民变不断,上京城内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盛世太平之貌。”

  “于朝堂上,朝中重文抑武,各种打压武官,我们这些做武将的,当真是憋屈得得可以!”

  “堂堂中央禁军,戍卫京师,成日不思操练,不思正务,反而或是去缉拿些小偷小摸街上纵马,或是化着演杂耍的,就为博得圣上高官一笑,或是成天守着这么个破园子,无所事事。”

  “堂堂朝廷军队,威武之师,如今战力所剩无几,实在可笑可怜!”

  “于外,西狄虽已除,但北面还有北戎虎视眈眈,北戎狼子野心,屡次进犯我边界,朝中却只知求和退让,不知展现国威。朝廷每年向北戎输送大量岁币,以为岁币就能满足敌人的胃口,殊不知都是养虎为患。”

  “杨将军,你可知你此言可属大逆不道,若为他人所知,你处境堪忧?”

  “那公主可会告诉旁人?”

  他突然凑过来,眼神戏谑却又认真。

  她在试探他,他何尝不也是在试探她。

  元贞一直以为此人蛮横无理,动辄便要诉诸武力,虽不至于是个草包,但却是个武夫。

  此时听他这一番话,明明他才入京不久,却一语中的朝廷大部分问题,能敏锐意识到北戎是大患,十分难得。

  哪怕是朝中那些高官,还沉浸在北戎不过是群蛮夷,屡次进犯边境,也不过只是求财求物,不是什么大患,岁币便足以安抚之的想法中。

  殊不知,北戎狼子野心,早就想吞下大昊这个身怀重金行于闹市,却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稚子’。

  “我听说,北戎铁骑不可敌?”

  说起这个,杨變终于严肃了脸色,甚至皱起浓眉。

  “也不能说不可敌,只看是什么打法吧。”

  “什么打法?”

  元贞以为他有什么法子,忙直起身来,又怕他说多了口渴,还主动给他倒了一盏茶。

  杨變见她如此,不禁挑了挑眉,当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权当享受她的‘殷勤’了。

  “其实我私下研究过,北戎的铁骑确实厉害,但厉害的不是他们的轻骑,而是重骑。”

  元贞认真听他说。

  见她如此认真,更让杨變多了几分豪气,几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之心,挥斥方遒道:“这骑兵一旦穿上重甲,在战场上冲锋起来,那就是凶兽是洪流,步兵根本无法抵抗。可我朝却偏是以步兵为主,缺马之事不用多说,如今大昊上下,能用的战马应该都搜罗至马军司了,可能用的战马却不超过一万之数。”

  一万匹看似不少,可要驻守这么长的边关防线,每处分上一些,也剩不下多少了,如今能留在马军司戍卫上京的,大概也就三千之数。

  “据说西狄也是以骑兵为主,西军对骑兵也无致胜之法吗?”

  杨變看了她一眼:“公主知晓西军打西狄都是用什么战法?”

  元贞摇了摇头。

  “多是以城池堡垒据守为主,再辅以少量骑兵加步兵,为了防止伤亡过大,还要辅以各种战法。”

  杨變补充说,“步兵为主的军队,一旦对上骑兵,要么乃铁血之师,战场上历练多时,见骑兵袭来能岿然不惧,如此一来还有胜算。倘若因惧怕而溃散,只需顷刻就会兵败如山倒,俱都死在敌人的铁骑和弯刀之下。”

  “那当初你们能打下西狄,应该很辛苦吧?”

  杨變一愣,看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子。

  “倒也还好。轻骑好对付,左不过佐以各种战法,穿插分割再破之,西军也有少许骑兵,并不太畏惧对方的轻骑。可西狄是有重骑的,虽数量不多,举国之力不过数百,可当时为了对付这批重骑,西军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西狄也知晓自己安身立命所在,所以以前西军用来对付西狄骑兵的战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对方一旦出动重骑,便逼着他们只能正面对之。

  可若正面迎敌,重骑兵的杀伤力太大,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那剿灭西狄重骑的一战,杨變便上了,是为了士气,当时是抱着马革裹尸想法去的。

  重骑兵虽威武,却也不是不能破之,在当下西军以步兵为主,少量骑兵为辅的局势下,只能结成厚阵硬抗。

  重甲太重,不光骑兵无法就长时间佩甲,马也不能长时间经受如此重量,所以每次重骑兵出击,顶多只能冲锋三次。

  扛过三次,便可解危。

  可一次便是千难万难,当一大股钢铁洪流朝自己冲锋而来时,少有人能临危不变。即使能做到处惊不变,重骑之所以叫重骑,就是重量重,冲势猛。

  这一刻,西军用来对付骑兵的弓弩,是完全不起任何不作用的,只能用血肉之躯顶着盾牌硬抗之。

  更何况是扛过三次冲锋。

  当时真算得上是用血肉之躯去硬抗,事后杨變重伤躺了两个月。

  原以为攻破西狄,当天下太平,再无忧愁,万万没想到之后又发生那么多事,西军将领各奔东西,义父及他被朝廷猜忌,招入上京。

  这也是杨變为何总是讥诮愤世嫉俗,因为只有经历过绞肉场似的战场,一次次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才能明白这一切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榭中静了下来。

  许久——

  “你觉得北戎会不会有一天打到上京来?若神卫军交由你操练,马军司的战马尽数与你,能否在北戎打过来时阻之?”

  杨變看向元贞,这一次罕见凝重,不若方才还有几分说笑之意。

  “你一女子为何竟关心这等事?”

  “难道你瞧不起女子,女人便不能忧国忧民?”

  “我倒不是觉得你不能忧国忧民,只是……”一时间,杨變竟不知该用如何言语去形容。

  开始,他只当她是个只知穷奢极侈的公主,后来见她斥自己侍女,他心想她还算是个明白人。

  后来这一次次的经历。她多变又善变,这一切都给她整个人身上蒙了一层纱,让他看不清她究竟想干什么。

  “勿要扯这些闲话,回答我方才所言。”

  杨變认真地想了想:“北戎打到上京也不是没可能,一旦太原失守,少了这座重要的据守城池,北戎一旦在河东一带突破防线,将是一马平川,直接可达上京附近。”

  上京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好,处于平原之上,无险要可守,只有一条黄河勉强算是险要,朝中不止一次有人建议迁都,俱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