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09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可她也不敢再露出心虚之态,手下在袖中紧攥着,朝他看过去。

  男人的英眸中似有山鹰,熬人地盯过来,而他扣着她的掌心越发滚烫,烙铁般地烫得她心慌。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可邓如蕴却看着他问过去。

  “将军这么英武善断,这么机敏警觉,这其中原因,将军想不到吗?”

  这话说得滕越一顿,又立时朝着她哼了过去。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是让你自己说,不是我替你找理由。”

  邓如蕴被他这句说得脖子僵了僵。

  但滕越嘴上虽然这般讲,可不免想到她今日的作为实在是说不通。

  如果她提前知道了大表妹深陷王府、命悬一线,于是紧赶着去大慈恩寺寻人求救,那么大慈恩寺里,所有人都在,她为什么独独去找了与她最不对付的表姨母?

  照理说,她该去找母亲才是。更不要说转头在山门前见了他,不上前就罢了,还躲开了去,要不是他后来回头,根本没发现她。

  她当时可真躲得他够严实的。

  但滕越却想到了其中的一点,她没去寻娘,是觉得娘... ...

  男人抿唇不言,只等着她自己开口解释。

  他与她独在此间,旁人皆不敢靠近,只有两声不清不楚的虫鸣,从草丛间冷不丁地冒出来,又在这般迫人的情形下,倏然闭了嘴。

  泥土草叶的味道在幽静里泛上来些许。

  邓如蕴慢慢吸了一气,开了口。

  “将军觉得,今日此事,我若是当先告知了老夫人和将军你,滕家到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她这次没有让滕越回答的意思,她试着从他手下抽出自己的肩膀,但他不松她抽不动,只能抬头直直向他看过去。

  “滕家若不出手,那是眼看着大姑娘死在府里而见死不救,同砚山王府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可若是滕家出手,不管是直接上门要人,还是潜入王府抢人,都在王府脸前落不到好。尤其这般夜闯王府,同和王府撕破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道,“滕家先得罪了恩华王府,又有施泽友虎视眈眈,如今再把砚山王府乃至秦王府都得罪了,将军这官路还要怎么走?”

  她看向滕越,“就算将军不怕,你觉得老夫人不害怕吗?老夫人难道不会怪我多管闲事,给滕家出了难题?”

  她说着,低下了头去,奔跑中松动的发髻,此刻由着散碎的鬓发从两边落了下来。

  风把她的衣衫早就吹透了,握在滕越掌心的肩膀细瘦而冰凉。

  她抿了抿唇,又开了口。

  “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不可能出来了,与其把老夫人和将军你都拖下水,不若我自己和杨二夫人看着办。”

  她说着,还补了一句,“连杨二夫人先前遇见你,不也没据实以告吗?”

  滕越下意识不想相信她说的话,可她所言的确如此。

  他自然不怕同砚山王府也闹僵,可母亲却怕,还怕得很。

  母亲是婆母,她却只是进门不到一年的媳妇,他让她怎么说呢?

  滕越默然,见她这会抬手拨了拨他扣着她肩膀的手,低闷着道。

  “将军审完了,可以放罪人走了吗?”

  但滕越看着她这副略带些委屈与气恼的模样,却道不行。

  他仍旧紧紧看着她。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蕴娘你就没想过,你是我的夫人,你夜闯王府,我这个做夫君的,又能怎么撇清?难道你我在旁人眼里,不是一体?”

  这一点,邓如蕴确实没想到,或者说,她就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她一时间没有回应,可滕越却突然俯身,将他的一呼一吸都压在了她鼻下唇边。

  她以为他又要抓住什么无法解释的漏洞质问她。

  可他在这一瞬,似卸甲一般地,无奈又苦恼地低声问了过来。

  “你就一点都不怕我担心?”

  他的呼吸很重,但这句没有想在她这里得到答案的问话,充斥着的无奈与苦恼,把紧压在她鼻息下的重压都冲散了去。

  他不再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只轻轻圈住了她的腰,他俯着身,尽可能地迁就着贴着她,将她往怀里拢了进来。

  “你知不知道,我让人回城寻了你一遍,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都快急死了,又想到你可能不管不顾地陷进了什么地方去,心头快跳出来了... ...蕴娘你,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不管是什么事,又有什么利害考量,能不能第一个告诉我?”

  至少让他知道,她到底都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他的怀抱炙热如同夏日的日头,邓如蕴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化开了。

  她闭起了眼睛,察觉到他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催促着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不得不开了口。

  “我... ...知道了。”

  她这话男人显然不太满意,“只知道了?那你记住了吗?”

  邓如蕴只能重新道,“我记住了。”

  可他又问,“只记住了?那你能做到吗?”

  邓如蕴硬着头皮,“... ...能。”

  风里吹来淡淡的、似是未完全绽开的夜来香的气息,轻轻飘飘地如同草丛里的萤火,软而温地轻盈撩动在人的心间。

  男人这时同她的脸庞侧开了一捺的距离,他看向她的眼睛。

  “蕴娘,做人得言而有信才行。”

  邓如蕴:“... ...”

  幸而这时,沈修派出去的人把大夫请回来了,邓如蕴连忙道。

  “别说这些了,我先去看看大姑娘如何了。”

  她说着,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快步跑开往房中而去。

  滕越捏了捏眉心,看着她跑开的方向。

  她方才给他的理由,确实是那么回事,可他总还觉得,仿佛还有什么,是她那张巧言善辨、喜欢说谎的小嘴巴没说出来的。

  滕越长叹一气,听见沈修接大夫进了房里,他亦跟了过去。

  然而这位大夫将人看诊了一遍,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位病人实在耽误了太多时间,纵然有良药保着,但想要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恕在下也拿不稳啊。”

  大夫给杨尤纭施了针,可边施针边摇头,“即便多拖延一时半刻,可之后也... ...”

  杨二夫人听着他这话,人都快瘫倒了,沈言星脸色青白,直问那大夫,“那您可还有善此的良医推荐?”

  大夫想了又想,说出来的竟然是秦王府的御用大夫。

  砚山王府是秦王府的分支,他们得罪了砚山王府,还去哪请秦王府的御用大夫来?

  可邓如蕴却想起了一个人来,她不由就道。

  “隔壁是不是正是阳绣坊,我们可以去请白... ...”

  她这话没说完,就想起了什么,向滕越看了过去。

  滕越见状,岂能不知她要说什么?

  男人重重出了一气,看着她干脆道。

  “我去亲自请他过来。”

  他说完,再不理她,转身出了门去。

  今天简直乱得像是被无数猫儿抓乱的麻团,而明天杨尤纭会怎样,砚山王府会怎样,更重要的是,明日从大慈恩寺回来的林老夫人和章四姑娘又会怎样,她一个都不知道。

  邓如蕴只能先同那大夫问了几句,然后干脆等在了门口的风里。

  阳绣坊离这儿很近,不时外面马蹄声至,邓如蕴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夜色之中,两人衣袍翻飞,从夜幕里纵马闯了出来。

  两人在门前齐齐下马,滕越看了邓如蕴一眼,沉着脸转身叫了人来把马牵走,而白春甫则两步到了邓如蕴脸前。

  他见她就站在门前的夜风里,鬓发都被风吹乱了去,柳叶眉下眸中满是焦灼。

  他又是好些日没见到她了,此刻见她着急,不由就道。

  “我都听说了,你别担心,你先陪我去看看病人。”

  邓如蕴闻言直点头,紧随着他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跟他细说杨尤纭的状况。

  滕越把马鞭扔给了侍卫,眼见这般情形,也只能闷声无言地大步紧随其后。

  房中。

  白春甫诊过杨尤纭后也皱了眉。

  沈言星在旁不禁问去,“白六爷,阿纭她... ...”

  他甚至问不出人还有没有救,他的阿纭,还能不能有幸熬过这漫长的一夜。

  白春甫晓得众人的心情,他道莫急。

  “容我先试试,还是有望。”

  这话只把当中翻涌的不安都定住了五分。

  白春甫同先前来的那位大夫商量了起来,那位大夫方才已经给杨尤纭施了数针,两人此刻快速商议了几句众人听不太明白的话,那位大夫眼睛就亮了起来。

  “对对,可以用此针法试试,人只要能缓过这口气来,后面就好说了!”

  他急问白春甫,“是您来还是我来?我有点拿不太准。”

  但他说话间,白春甫已将自己的银针全部铺开。

  “我来。”

  他语气里毫无犹疑,那大夫连连道好,两人先给杨尤纭用了几颗成药镇住,接着又开了方子让人去煮汤药来,最后两人配合着给她施了针。

  众人或等在房中,又或等在门外。漫漫长夜在众人的等待之中,悄然行至了结束的边缘,黎明随着天边鱼肚泛白的天光出现。

  若是天亮了,杨尤纭还没有苏醒过来的征兆,她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邓如蕴这个同杨尤纭没什么太多关系的外人,都不免把佛念了一遍又一遍。

  她回头见滕越也不说话了,就默然坐在她身后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沈修想要踱步却怕吵到白春甫和那位大夫,只能不安地抱了头;杨二夫人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此刻似盼着甘霖降落的枯树,勉力撑在床头一错不错地看着女儿;而沈言星则跪在她床榻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了,只就这么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用指腹擦在她的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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