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她去意已决,身上又有几分功夫,一两个婆子丫鬟根本拦不住她。
林明淑也发了怒火,直接让人去叫了人来。
“一个两个拦不住,就来十个八个,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这话传下去,不时就有一大群婆子丫鬟跑来,把滕箫团团围在了中间。
“姑娘姑娘,快听老夫人的话吧... ...”
她们直喊得滕箫面红耳赤,一双眼睛都露了红丝。
她忽的从袖中抽出了一柄小巧的弩箭来,朝着人群外的树,一箭射了过去。
那弩箭嗖地一声射出,从众人头顶破风而过,直直钉在了院中的树干上。
围着滕箫的仆从皆吓了一跳,滕箫则拿着弩箭朝着众人扫了过来。
“我看谁再拦我?!”
她善做机关暗器,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他们也曾见识过滕箫这些机关暗器的厉害。眼下一众仆从全都傻了眼,没人敢再上前,都无助地朝着林明淑看了过来。
林明淑见女儿竟然在出门前就备好了弩箭,可见她早就料到自己不欲让她去,她却非去不可。
仆从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她没得让府里的仆从中箭受伤。
她从人群外,拨开一众仆从,一步步走上了前来,正正站到了女儿的面前。
“你莫要去伤他们,是我不让你走的,你要是有本事,就拿你的弩来射我。”
她倒是看看她一手拉扯大的女儿,今日为了离开,是不是连她这个做娘的也要动手?
她直直朝着滕箫看了过去,她赌她独自一人拉扯大的女儿,不敢这样对她。
先前送她去郑家读书,她不愿意,可也左不过与她吵闹几回,冷些日子。
她多数的时候,还是肯听话的,哪怕是气闷些,也不至于太过。
正因此,她没有收回她满院子的技巧玩意,滕越在府里给她找了先生之后,她也默认了,没再逼她非得去郑家学堂。
但去黄家做赞者这事不一样,她不可能一直闷在家里与这些技巧暗器为伴,若是那般就只能走到沈润的路上去了。
她总要出去与人交际,去黄家做赞者这样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可她此时为了沈润,却要弃了黄家,更是拿出了弩箭要射人。
林明淑看向女儿,见她手里持着的弩箭果然颤了起来,不敢向她瞄准。
她心下微缓,又开口。
“你若是此时回乘风苑去,明日好好去黄家做赞者,沈润那边娘亲自替你过去,旁的事我也都不追究了。”
她料想女儿定还是会听话的,还能真用那弩箭瞄准她这做娘的吗?
她果见滕箫手里的弩箭又颤了一颤。
然而下一息,她忽然握紧了那弩,抬手朝着她就瞄了过来。
“娘,我今日... ...非得要去!”
话音落地,林明淑看着她瞄向自己的弩箭,愕然怔在了当场。
心头像是被谁拧了一把,她心口发疼地震惊地看向她养大的女儿。
“滕箫,你敢用弩箭对着娘?”
她不敢相信,说出去的话都是颤的。
可她却看着滕箫,更往她的弩箭前,一步步走了过去。
“你是敢射我吗?”
丈夫在女儿两三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她不记得父亲,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人把她从那么小小的小婴孩,一点点养大。
可是她越长大,就同她这个母亲越是不好,从前吵闹冷战也就算了,今日,她竟敢用弩箭朝她瞄了过来。
林明淑心口酸涩发疼,口中却不松半分。
“你要不把我射倒,要不然,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道门!”
她这话说过去,见女儿一双赤红的眼睛,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她不住抽泣地向她看来,林明淑也向她看去。
然而下一息,滕箫手里的弩箭倏然射了出来。
只就朝着林明淑,朝着她这个做娘的人。
林明淑骇然看向那支尖利的弩箭,就从女儿的手里射出来,直直朝着自己身上而来。
她已经不会动了,甚至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她只定定看向女儿。
有人喊着老夫人,也有人喊着姑娘,有人要来推她,却有人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开了去。
滕箫的弩箭,就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割破了她的衣袖,在她的胳膊上划开了一丝浅浅的伤。
可林明淑却觉这弩箭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直扎得她四肢百骸都疼痛至极。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女儿。
“你真的对娘动手?”
滕箫方才也惊惧到了极点,此时听见母亲问过来的话,心上难捱地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她只在惶恐中转头,看向了人群里挤过来的邓如蕴。
“嫂子... ...”
她一把扔下弩箭,直扑到了邓如蕴怀里。
邓如蕴闻讯赶来,方才那一幕,她看见了。
此刻滕箫直扑进她怀中,她连忙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可转头去看林老夫人,却见林老夫人发红的双眼下,眼泪也持不住了,不住地从脸边滑落下来。
垂花门前寂静无声。
滕箫哭在邓如蕴怀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去城外看师父,她只能无助地哭泣。
“师父怎么办?嫂子,师父怎么办?”
邓如蕴不知要怎么回答,却听见旁边的林老夫人,嗓音沙哑到几乎无声。
邓如蕴从没见过林老夫人有过这般时候,她见过的林老夫人,多思多谋,十拿九稳,纵然焦虑心急也总有办法。
但此刻,她只见林老夫人的眼泪停不下来,她一直看着滕箫沙哑地开口。
“原来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娘... ...”
天光暗淡了下来,混乱之下,垂花门边的灯笼也无人点燃,只在风里遥遥打晃。
半空的云层里,远远滚来两阵雷声,雨意在干热的土地上暗暗与闷热较着劲。
邓如蕴抱着滕箫,听见她在这句话里抽泣更厉害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只能闷在邓如蕴的怀里,紧紧抱着她。
林老夫人也不知女儿这般,自己还能不能拦,亦在这一刻,向着邓如蕴看了过来。
邓如蕴不该管这些事,她若不让滕箫去,一旦沈润今晚去世,滕箫会痛苦半生。若是劝林老夫人放滕箫过去,她又有什么立场?
她左右一想,开了口。
“我带着箫姐儿去一趟城外沈家吧,若是沈姑母无事,明日城门开启,我们必从城外返回。”
她这话一说,滕箫攥紧了她的衣襟,而林老夫人看向邓如蕴,眼中也凝住了光亮。
这个折中的办法,既能让滕箫去看了沈润安了心,也不耽误明日黄家的及笄礼。
母女二人先前各执一词,都不肯退让半步,相互伤到泪流不止,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邓如蕴的这句折中之言。
但这个办法如何,还是要林老夫人拍板。
滕箫从邓如蕴怀中偷偷看向母亲。
林老夫人没有开口,却跟邓如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邓如蕴这便叫了人去套车,滕箫一听,更加抱着她不肯松手。
“嫂子,嫂子!”
要是没有嫂子,她可怎么办?!
邓如蕴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去马车里等着她。
林老夫人看着女儿飞跑出去,直到她消失在墙角半晌,才收回目光。
只是神色依然仿佛重伤了一般,她看向邓如蕴,嗓音低落至极。
“蕴娘,麻烦你了。若是沈润真太不好,那明日,也不必非把她带回来。”
林老夫人说完,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她默然转身,慢慢地离开了去。
邓如蕴看着林老夫人的背影,轻叹一气。
... ...
翌日天刚亮,邓如蕴就带着滕箫回来了。
沈润无事,沈言星提前到了,还从西安城请了大夫,她们赶过去没多久,人就醒了过来。
滕箫放下了心,主动让邓如蕴早早带她回家。
这会,邓如蕴叫了滕箫往沧浪阁给林老夫人问安。
林明淑隔着门没有见女儿,可默然坐在房中,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但是她到底没开门,滕箫在门外等了片刻也就走了。
有一瞬,她想要开门叫住她,可想到她昨日射向自己的箭,又抿了唇没再言语。
滕箫眼里,没有她这个母亲。
… …
黄家的及笄礼很是顺利,滕箫这个赞者的事宜做得一丝都不错,黄三夫人还当众夸了她好几句。
而黄家及笄礼过了没两天,滕越就要回来了。
可他人还没到,升迁令却到了。
由黄西清举荐,朝廷考察滕越近年功绩,擢升他为宁夏游击将军,统兵勇三千,驻守宁夏,巡防三关口一带长城防线,镇守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