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58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林老夫人略收情绪才见了她。

  董奶娘满脸的喜色,进了厅里见到两位夫人就行礼道贺。

  “呀,听闻滕将军出来了,这可真是大喜事一桩!我替我家姑娘给两位夫人道喜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一时间都没有直接说什么,又听这董奶娘道,“原本这样的喜事,我们姑娘也该来的,可她是守孝的人,在侯府里更是不如先前在杨家,侯夫人规矩重,姑娘在侯夫人眼皮底下,再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纵万般欣喜,也只能让老奴前来。”

  她替自家四姑娘解释了一句,便瞧着林明淑轻了些声音,道。

  “老夫人派人送过来的礼,我们都收到了,没想到老夫人这般重情重信,给侯府送了这么些东西,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听说您还安排了人到了夜间人少时,再送些雪花钱过来,真真是妥当得不得了。”

  林明淑求人办事,当人要处处考量人家的方便,不能把人架在火上烤。

  可是董奶娘这话说过来,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不知道侯爷是何时,去替犬子到大太监面前说的话?”

  人都已经出来了,她却突然翻账似的问了一句,董奶娘再没想到她还有这么疑问,愣了一愣。

  “这... ...哦,老奴也不晓得。我们侯爷同九千岁素来亲近,在何处何时相见,那都是说不好的,也未必就让人知晓。”

  她含混地打了个马虎眼过来。

  话说得虽不是没有道理,但林明淑看着她的神色,反而多了几分不确定。

  她佯装点头地道了一句。

  “也是。不管怎样,此番都多谢侯爷了,我看过两日是拜访的吉日,就亲自登门向侯爷道谢吧。”

  她提及登门道谢,董奶娘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呀,老夫人急什么?滕将军才刚刚从诏狱里出来,还是好生休歇些日子。至于我家侯爷,侯爷也忙碌得很,只怕一时半刻不得闲。且我家侯爷一贯不是挟恩以报的人,我看此事不提也罢,侯爷也好,您也好,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她劝林明淑不要立时登门,也让林明淑不要当面提及帮衬言语的事。别说林明淑,连杨二夫人都皱了皱眉。

  先前她二人都以为,孔徽虽然只查到了宁丰大长公主,但说不定人家章侯爷,也曾言语了几句,起没起作用不好说。

  但眼下听董奶娘一说,两人竟都觉得,章侯爷怕不是都不晓得此事吧?

  但章四姑娘前几日分明说,她伯父已经应了!

  董奶娘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她一走,厅里林老夫人和杨二夫人,相互对了个不免狐疑的眼神。

  林老夫人不时就叫了人来,询问送礼金的事情。

  下面的人来回,说礼确实送过去了,都送去了章四姑娘母亲的陪嫁宅子里,至于银钱也都安置好了,等晚间再送过去。

  不过林老夫人问过去,她手下的仆从却道了一句。

  “老夫人,咱们倒是在章四姑娘母亲的陪嫁宅子边,见了个咱们家的人,这可实在是个意外。”

  他说人没说上话,但好几个仆从都看见了。

  林老夫人立时问过去,“咱们家的人?何人?”

  仆从道,“是魏嬷嬷呀!好似也是来寻章四姑娘的,可惜同咱们擦身而过没说上话,估摸着嬷嬷还不晓得您也在京里。”

  魏嬷嬷带女去了河南看病,这事林明淑是知道的,中间还让人给魏嬷嬷送了些钱过去。

  魏嬷嬷的夫婿是因着跟滕越父亲在外打仗而死,她女儿又自幼有那病症,林明淑一贯对魏嬷嬷母女多有照看。

  眼下魏嬷嬷不在河南看病,也没有回西安府里,怎么跑到京城里来,还来寻章贞慧?

  杨二夫人也惊奇,两人立时派了人去,将魏嬷嬷寻过来问话。

  这日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仆从还真就把魏嬷嬷母女三人寻了过来。

  魏嬷嬷只见自家老夫人在京里,也惊奇得不得了,跪下就是磕头。魏嬷嬷亲女罗霞和干女儿晴蕊也都给两位夫人叩头行礼问安。

  林明淑把人都叫了起来,到了此时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就向魏嬷嬷问了过去。

  “你怎么到京里来了?怎么来找章四姑娘?”

  前一个问题,魏嬷嬷好回答。她道霞姐儿的病,在河南看了大半年一直不得好转,“就想着都出了陕西,那干脆转到京城来找找门路。”

  其实,她前段时间,听了那西安来的“行商老乡”的话,心里对那河南的医馆也起了疑,几番留意下来,越看越像骗子。

  而霞姐儿的病非但没好不说,反而每每用了那医馆的“金丹”,就胃痛难忍,近来竟渐渐添了吐血之症,人越发消瘦,吓得魏嬷嬷不敢再停留,想着那位“行商老乡”的提醒,干脆找到了京城来,问问侯府里的贵女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实话她不好说,自然缘何来找章贞慧的理由也不好提及。

  当年,四姑娘的奶娘联系上她,先问了霞姐的病,后来四姑娘回京又给她送来金丹,却嘱咐她不要将此事同老夫人提及,怕落得不好名声。

  魏嬷嬷对老夫人素来忠心,唯独在这件事上,一直隐瞒。

  后来老夫人给二爷找了契妻进门,她感念四姑娘的恩情,怕那契妻攥走了二爷的心,对那契妻少不得明里暗里敲打,老夫人还问过她缘何如此,她也咬定口,没有将四姑娘跟她私下里有联络的话说出来。

  可这会,她在京里遇上了自己老夫人,老夫人更是直接问她为何来找四姑娘。

  魏嬷嬷被问得有些张不开口,左右想着才含混道,“老奴在京里再不认识任何贵人,唯独同四姑娘还见过几面,为着霞姐儿,只能厚着脸皮寻过来。”

  可她说出口去,听见老夫人声音倏然冷了下来。

  “你同我,也不肯说实话了吗?”

  这一问,直直问到魏嬷嬷心头。

  魏嬷嬷惊吓抬头看去,见老夫人眉宇低低压下,脸色隐隐泛青,一错不错地盯着看着她。

  魏嬷嬷心下跳了一跳。

  她倒是想跟老夫人说,从一开始就有过明说的念头。但四姑娘特特提醒她不要说,而在之后契妻的事情上,老夫人也问了她不止一次,她一次又一次遮掩隐瞒下来,谎话越说越多,如今反而不能再直言了。

  她说承认自己有所隐瞒,不光四姑娘要在老夫人眼里落得不体面,自己这所谓的忠仆,又跟背叛主子有什么两样。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还试图想要说什么再次遮掩过去。

  没想到女儿霞姐径直跪地上前,病情拖得她嗓音细弱轻颤,可她却叩头到林老夫人脚下,直接说了来。

  “老夫人,是我娘犯了大错,我之前吃的金丹是章家四姑娘给的,后来的医馆也是四姑娘介绍的,但四姑娘不让我娘告诉您,娘便糊涂了,一直没有同您直说,直到今次发现那医馆恐怕是行骗之地,这才无奈之下寻到了京里来... ...”

  霞姐一口气,把魏嬷嬷的隐瞒与遮掩全都说了出口。

  待话说完,她人重重喘了起来,晴蕊急急忙忙扶了她,魏嬷嬷只见自己老夫人脸色全都青了,砰砰磕头到了她脸前。

  “老夫人恕罪,非是老奴故意骗您,实在是老奴左右为难!而霞姐的病是我的心病,我这才... ...”

  她把头磕得响亮,可林明淑周身泛寒地却恍惚了一阵。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最信重的老仆,她只问,“董奶娘同你联系上是什么时候?送金丹又是什么时候?”

  到了此时,魏嬷嬷哪还敢不说,她紧紧攥着林老夫人的裙角,跪在她脚下。

  “董奶娘同我搭话,是您刚刚对章四姑娘有意,但还没有挑明的时候。而送金丹,是她们前脚回京,后脚就送过来了。”

  是在滕越娶蕴娘进门之前。

  若说前者的时间点,正好能通过魏嬷嬷打听滕家的状况,和林明淑的意思,那么后者,则在邓如蕴进门前,就在邓如蕴身边楔下一颗钉。

  林老夫人惊诧看向魏嬷嬷,“所以你两次三番为难蕴娘?”

  她直接说了出口,魏嬷嬷脸色青白不定。

  可这已经不只是魏嬷嬷不忠的事了。

  连杨二夫人都咽了口吐沫,想到那位娇娇弱弱的外甥女,脚下有些泛凉。

  那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

  而就在这时,晴蕊突然着急了起来。

  “霞姐,霞姐... ...”

  她喊了起来,众人皆朝着霞姐看过去,只见霞姐忽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接着,双眼上翻地抽搐倒在了杨二夫人脚上。

  杨二夫人被她吓得差点跳起来,魏嬷嬷却当先冲上前,用自己胳膊朝着女儿口中塞了过去,“别咬你自己,咬着娘,快咬着娘!”

  林老夫人怔了一下,直接叫了人,“去请大夫!”

  ... ...

  等大夫来的时候,霞姐已经醒了过来,大夫看了之后,说她这羊角风症,一时半会是治不好的。

  “但这位姑娘的吐血之症不太对劲,”大夫道,“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中了毒。”

  魏嬷嬷一听,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晴蕊则立时将那“金丹”掏了出来,拿给这位大夫看。

  京城的大夫可不是寻常乡野的小郎中,他恰好就是药师出身。

  他将这丹药碾碎细细看了几遍,再瞧了一回霞姐,摇头不止。

  “这丹药对羊角风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让患者看着平稳的样子,实则大伤脾胃,分明就是毒药!”

  魏嬷嬷已经不止是颤抖了,等晴蕊把河南那医馆也说出来,说起那医馆是太医院某位太医的师弟开的,这位大夫更是冷笑出声。

  “你们说的那位太医,前年就因为有人冒充其师兄弟之名行骗,将人告去衙门,还特特声明自己并无什么师兄弟,也没有在外的医馆,京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怎么又冒出来个师弟?”

  大夫直问魏嬷嬷,“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她问去,魏嬷嬷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上。

  前年就曾声明之事,京里人都知道的事,去年那位章四姑娘却言之凿凿地说给了她!

  而霞姐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赤红遍布魏嬷嬷眼前视线,她紧攥那大夫,“这毒还能不能解?”

  大夫说不好说,“你们这金丹也吃了太久了,我只能开个方子让她试试,能不能解就另说了。”

  魏嬷嬷闻言,彻底踉跄地,终是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想不明白,“那是永昌侯府的贵女呀,怎么能哄骗我们这些下人?!”

  如果不是找来了京城,听说了前年太医就曾声明的事,那么她在西安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就算发现这金丹是毒药,那位贵女只说自己也受了蒙骗,径直推个一干二净,她这小小仆从又如何查证?!

  这就是所谓的侯府贵女?贵女?!

  魏嬷嬷看着地上女儿中毒吐出来的血,心痛到几乎昏厥。

  她这辈子唯一紧要的事情,就是给羊角风的女儿看病,如今倒好,病没看成,女儿被她害得吐血至此。

  若毒不能解,往后是不是也活不过几年了?!

  魏嬷嬷痛哭不止,只觉自己一番聪明却背叛主子、害了女儿,这简直就是报应!

  林明淑和杨二夫人却在听了看了魏嬷嬷和霞姐的事后,都彻底沉默不言。

  杨二夫人禁不住懵懵地抱了头脸,陷入晦暗的思索中,林明淑则一阵一阵犯起了头痛的旧疾,痛到难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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