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之前寻常的黄连清胃丸用药过猛,而这蜜丸又疗效太弱,两样都不合适。
掌柜的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制药可不是玩闹,你二位虽然是我们东家引来的,可药制成这样,我们真不敢用。”
秀娘一听连其他药都不想要了,不由急了起来。
邓如蕴却抬手示意她不必急,她拿着这两种药问去这位新来的傅大夫。
“那傅大夫以为,我这寻常清胃丸,用在出苦力的壮年男子身上使不使得?”
傅大夫点头,“那倒是使得,他们扛得住你这大寒之药,说不定用上一日就有疗效,还颇为满意呢。”
他有点明白邓如蕴的意思,却笑道,“可若是被娇弱的小姑娘家买去,又或者被有钱人家的太太买去,可要怎么办?”
但他这样问,邓如蕴直接转身叫了这掌柜的。
“您家这慈辛堂,真的会有娇弱的姑娘家、有钱人家的太太来买这黄连清胃丸吗?”
这话问得傅大夫一愣。
而掌柜的也顿了顿,“慈辛堂开在小巷小坊里,周围住的都是赚些辛苦钱的老百姓。”
他说着,倒也回想了起来。
“这边胃里生实火的,多半就是吃了酒,要么就是给有钱人家做事,贪了人家几口肥肉。在这里能吃酒贪肉的,皆是壮汉,要么也是健妇,着实没什么娇贵的姑娘太太过来。若她们真来了,又或者买给家中小儿吃,闻到这般苦药也不会买了,反而可能要那蜜丸,慢吃慢好便是。”
这话是从掌柜的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说完,自己也定住了。
傅春白的目光从药丸上,移到了邓如蕴脸上,看着她多了几分打量的目光
邓如蕴不急不慢,笑得跟他一样温和。
“所以傅大夫,您兴许是在京中见惯了达官显贵,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用药来来回回,也就出于这几种原因。但凡慈辛堂开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再不敢这般供药。”
原因特定,价钱低廉,这些药不是随便被送过来的,是专门给慈辛堂挑来的。
她跟他一样笑得温和,言语可不温和。
傅春白一下竟不知怎么应她,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他见这位梁师傅生的清秀,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学徒,但听言语俨然是独当一面的药师了,不知年岁几何就开始制药售药。
她约莫从前就给这样的小药铺供药,很明白来看病的都是什么人。细想其他几种他挑出来的不能过验的药,好像都有类似的原因。
可只是言语间的论证,傅春白不觉得能就此定论,这位梁药师的成药都没有问题。
毕竟成药这种事可不是嘴上说着成,就成了的。
他道,“慈辛堂眼下卖的药并非是这般,梁师傅的特供药到底好不好用,总得看些日子才能知道。”
他倒是同意将邓如蕴的药暂时留下来卖。
但见他这副仍旧不怎么信的态度,邓如蕴轻哼着道了一句。
“若是我的成药不好卖,我不会再多言。但若是我的好卖,傅大夫你平白无故耽误了许多时间,咱们怎么说?”
她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眉眼之间透着三分骄傲。
男人一下就笑了,目光落在她着意画浓了的柳眉间,有一瞬间觉得,这位梁师傅若是个姑娘家,兴许很是明艳照人... ...
思绪一掠而过,男人知礼地收回目光。
他说好,“若真耽误了梁师傅的事,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一条小毛驴,梁师傅牵走吧。”
秀娘直接瞪了眼,“我们要你毛驴做什么?”
邓如蕴险些笑出声,但她可不想被人发现是女扮了男装,只道。
“我不要傅大夫的毛驴,但我的药若真没问题,傅大夫要给我好生推销几个月的药。”
她要毛驴有什么用?她要他帮她在西安府打出名声来!
她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再看过来的时候没再含着三分不变的笑,眼中露出了正色来。
“好,我与梁师傅一言为定。”
... ...
回去的路上,秀娘一直哼哼,“什么直隶来的毛驴大夫,还没弄明白状况就妄下定论,回头把他毛驴给他偷了。”
邓如蕴好笑。
旁的不说,那人确实像有几分行医真本事的,若能接他的手把她的成药卖出名去,往后在西安府可就好办多了。
两人边说边走回了城东小院。
结果回了家,听说滕越早已回来了,寻她不见,听说她上了街,便要去街上寻她。
邓如蕴暗暗一惊。她在外面制药卖药养家的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
他眼下只晓得家中还在做着药材生意,涓姨她们也制些药卖,都是找些事作罢了,并不晓得她要以此为营生,日后离开滕家,用以此过活,支撑门庭。
她连忙问,“那他去哪寻我了?去了多久了?”
涓姨却道,“我没告诉他你们去了何处,只说在街上随便转转,他本是要出门的,可滕家突然来了人,好似有什么急事叫他回去。”
涓姨说原本也要叫她回去的,但好像挺急,“滕将军就自己先去了。”
邓如蕴不知道滕家出了什么事。
不过滕越近来都住在城东,住的日子确实有些久了。
这样不好。
*
滕府。
滕越到的时候,马车都装备好了。
他惊讶不已,“是哪里出事了?母亲要急赶过去?”
他不得不猜测是舅家出了事,可林老夫人却道,“哪里都没出事,是娘要去趟五台山。”
“娘要去五台山礼佛吗?那也不必如此着急吧?”滕越实在不明白。
林老夫人将他叫去了一旁的偏厅,这才同他道。
“是礼佛,但也不只是礼佛。”
她道自己今日刚得来的消息,是在京的一位官宦人家的夫人给她的消息。说京中有好几位重臣家中的女眷,相约着去五台山礼佛,因着路程不近要小住些日子。
她们要去,便也有其他官员女眷要陪着一道过去。
“说是礼佛,但一众官眷相聚,那是再好不过的交结时机。我们在西安府本就难以交结上这些高门贵人,我这次若能与她们交结一番,那可再好不过了。”
她也知道了,恩华王府挡了滕越晋升游击将军的事情,游击将军没升成,又调回了西安来。
滕越虽然全然不在意,可林明淑却又焦虑不安起来,总怕恩华王府记了这一笔账,往后还有动作。
若她能多多与京中的高门交结,日后若再有类似之事,往京里找人说话,不至于没有门路。
她说消息来得及,“那些夫人们都已经上路了,我从西安过去本就远,再耽搁几日就来不及了。我今日就上路,七八日也就到了。”
滕越简直头疼,他想劝母亲不必如此焦虑,家中情形早已不是父亲当年模样,可根本也劝不住。
倒是小妹滕箫来送母亲,悠悠地道了一句,“哥别劝娘了,不让娘去,娘在家里也是睡不着觉的,还不如就去菩萨脚下住些日子,睡得安心。”
她一开口,林老夫人就皱了眉,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在,你也要每日去人家的学堂读书。”
但这话滕箫可不应。
林老夫人见状干脆叫了女儿,“你跟我一起去五台山。”
滕箫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了,“娘自己去吧,女儿回去睡觉了。”
林老夫人气了个仰倒,滕越和魏嬷嬷、青萱他们都劝她不要生气。
好在林老夫人要急着上路,她只叫了留在家中的魏嬷嬷,“你盯着箫姐儿天天去学堂。”
魏嬷嬷可不觉自己有这个本事,但也只能先答应着。
林老夫人又把青萱也留了下来照看,不再让滕越劝,只带着紫苑和一众护卫,一路往五台山去了。
滕越也没办法,只能说妹妹说的不是没道理,母亲对这些事焦虑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不如让她去了安心。
林老夫人一走,滕箫又回到了滕越脸前。
她明显情绪好了许多,问滕越,“哥,嫂子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她在外受伤,我给她准备了件东西。”
“什么东西?”滕越问。
滕箫却不告诉他,“等见了嫂子再说。”
滕越心里有点数,不过他并不说破。
想着之前母亲在家的时候,小妹每日里因着读书烦躁不已,多半时间都闷在院中,同她之间没什么往来,如今母亲不在家,小妹倒是愿意跟她走动走动。
滕越乐见其成,大手一挥,替她把这些日的学堂都免了。
“娘不在家,你也松快些日子吧。”
他说完,见妹妹一张小脸都亮了起来。
“我回头再多送嫂子几样。”
滕越就是这个意思,笑着跟她点头。
他自己的性子闷了些,不知道箫姐儿的性子,会不会比他,更对她的脾气?
*
滕越回城东小院,便把母亲离去的事情说了。
邓如蕴有点意外,但也不算惊讶。
林老夫人对于在外交结朋友一事上,素来十二分上心,从金州到西安,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但滕箫就对此比较排斥,林老夫人每日让她去旁人家中,和各家姑娘一道读书,她最厌烦不过,从小就是。
滕越并不知道她了解这些事,只同她道,“箫姐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想着你若是在这儿住得惯,反正家中也没什么事,便就多住些日子,回去叫了她一道吃顿饭便是。”
邓如蕴点头说好。
不过对滕越来说更紧要的是,他的调任快下来了,来西安任职之前,还要回一趟宁夏,把琐事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