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53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睡吧,这可真不早了。”滕越捏了捏怀里的人儿。

  邓如蕴看了一阵雪,也有些要打盹了,小脑袋一啄一啄地点了头。

  晚间的榻上多少还是有点冷的,邓如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往某个过于温暖的怀里钻去。

  但管不了了,谁让他非把她揪到窗下的榻上来,她明明在床帐中里睡得好好的。

  不过翌日早间醒过来的时候,邓如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床帐中。

  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昨日窗下看雪只是她做梦而已,但穿了衣裳推开门去,白茫茫的一切闯入眼帘。

  西安府好似忽的回到了五百年前的大唐长安,她站在廊下看了好一阵才回了神。

  这场初雪下的厚实极了,不过门也不好出了,滕越仍旧披风带雪地去了衙门,邓如蕴便只去了跨院里制药。

  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上,她都被这个人控制住了。

  邓如蕴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起效,一时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镇住这只大鬼。

  她下晌听说这个人,又早早地下了衙门回了家,就赶紧从跨院里走了出来,从前她不用作药的时候,多半会找了药书看。

  市面上的药书不多,买起来也不便宜,邓如蕴手上的几本连带爹娘留下来的手札,都被她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但滕越在,她也不好看书。毕竟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个识不得几个大字的乡下姑娘的样子。装装样子倒也没什么,她确实不像让这个人把她的所有事都看透。

  她就只趁他不在的时候,看两眼书,他一来,她就把书收起来了,只在窗下看鱼缸的鱼。

  滕越早早下衙回了柳明轩,就见她百无聊赖地在看鱼,他不由就问了一句。

  “蕴娘今日看了一整日的鱼?”

  邓如蕴:“... ...”

  她暗呛了一下,偷瞥了他一眼道,“也跟秀娘下了一会双陆棋。”

  什么人会看一整日的鱼?人没怎样,鱼都要累了。

  她随口糊弄他,男人一听就道,“我许久没下双陆棋了,那蕴娘也陪我下几盘吧?”

  邓如蕴才不跟他下棋,只道,“棋子丢了,没法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秀娘的针线筐,没章法地绣了两针。

  一个人针线做得熟不熟练,滕越还是看得出来的,更不要说,他也知道这是秀娘的针线筐子,她绣个什么劲?

  他暗笑看了她一眼,道,“正好我裤子被苍驹扯坏了,蕴娘帮我缝两针。”

  他说着,衣裳也不脱就让她直接在他身上缝。

  邓如蕴的针线缝个帕子都害怕歪扭,眼下他让她在他身上缝,她只怕要把他的腿和裤子缝到一起去了。

  邓如蕴连连摇头,不得不道,“我针线不太好,将军还是找针线房吧。”

  她把实话说了,却见他忽的转头笑问了他一句。

  “蕴娘既然针线不好,就别在那替秀娘绣帕子了,免得秀娘还要拆了重新绣。”

  这一句,真的把邓如蕴说的呛出了声来。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尴尬又有点小气地出了门去,“我去催饭,将军自己找消遣吧。”

  说完把他一个人扔在房中走了。

  滕越摇头不已,她还生气了?

  可她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滕越说着,扫过房中一排书柜。

  他突然觉得,她大字不识这件事,说不定也是假的。毕竟以岳父岳母从前对她的疼爱,多半会请个先生教她读书,而且她制药之术颇有几分真本事,若没有师父在身边教导,又不识字,怎么可能做到呢?

  滕越这么一想,翌日就悄悄在房里的书柜上,放了一本江南药典,往药典里夹了一片银杏叶做签,谁也没告诉。

  隔日,邓如蕴就在书架上发现了这本书。

  邓如蕴平日里除了制药和翻着自己手里的药书研读之外,偶尔也从书架上捡几本滕越的书,随便翻看几页,全当打发时间。

  但她这次竟然在滕越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江南药典。

  她手里的药书多时北地的,且以秦地为多,这江南的药典一下就让邓如蕴来了兴致。

  滕越白日里去衙门当差,有时也出趟城,往卫所里转两圈,他这两日就去了趟凤翔的千户所查看屯田的事宜,连两日都没在家。

  等他这日回了家,趁着她装作忙碌地在外面吩咐人做事的当头,看了一下书架上他偷放上去的江南药典。

  只见他原本夹在第一页的那片银杏叶,已经悄然跑到了书册中间的某页去了。

  这银杏叶总不能是成了精了吧?

  男人默不作声,他没动那小叶子。

  又过了一日再看,银杏叶又往后动了好几页。

  这次他已忍不住要笑了。

  她所谓的不识字,果然也是骗人的。

  他不知她怎么有那么多让他琢磨不透的小心思,但他也没立刻戳破她,只趁着休沐的日子,往街上的书肆里走了一趟。

  孔徽找到滕越的时候,发现这个人手里已经携了一摞书。

  “我的滕将军,怎么看起书来了,人家都要找到你家门口去了!”

  “什么家门口?”滕越回头看了孔徽一眼,没明白他说什么。

  孔徽见他根本没放心上,直接将人拉去了旁边的茶馆里。

  四下无人,他才道,“是不是你杀了那金州姓薛的二世祖?人家正要找你呢。”

  孔徽是今早听到自己麾下金州的将领说的,滕越与姓薛的没什么关系,孔徽本还不相信,但一听说他前几日恰就出现在了金州,而那姓薛的是被人从远处山坡上一箭射穿了喉管的,这样的本事满金州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孔徽听闻了这事就去寻了滕越,但他竟然没在家,跑到街上的书肆里来了。

  这会孔徽看见他这一摞书都是什么医书、药典,脑袋发懵。

  “你怎么还得闲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怎么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好歹帮你料理一下?”

  孔徽是他们这群人里最长袖善舞的,滕越、他和王复响,都是在宁夏打仗时交结的过命兄弟,大家有什么事一起上,有什么责一起担。

  滕越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的好意,让他不要着急。

  “是我一点私仇而已。”

  他不想提那薛登冠差点欺负了自己妻子的事,只道,“薛家若是有证据,就让他们拿出来,若是上面有人,就让他们随便找去。”

  “你这... ...”孔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隐约也打听到了那薛登冠与滕越新娶的妻子间,有些仇怨纠葛,但滕越若只是敲打薛家也就罢了,他直接一箭把人结果了,那薛家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滕越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了。

  他看起来是他们这些领兵作战的将领里,最好温和宽厚好说话的,但一个温和宽厚好说话的人,怎么可能凭自己本事,从一个无名小卒,短短几年的工夫就立功无数,一路升至三品将领?

  这让孔徽想起两年前的一桩旧事来。

  那会滕越才刚在宁夏军中站稳脚跟,多亏得当时擅长研制军械的沈家军造得一批新火器,让他立了功。

  可沈家却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副总兵而被打压,他们家的火器不被重用,哪怕是立了功,功劳也不曾算在沈家头上。

  沈家老爷子一门心思都在研制器械上,与人情世故多有不善,他得罪了副总兵还不自知,眼见着麾下士兵辛辛苦苦研制、练成的火器阵营,立了功却得不到半点奖赏,反而到了寒冬腊月里,连棉袄火炭都领不到,不免当众骂了那副总兵几句。

  这几句骂很快就传到了副总兵耳中。

  那年年节未过,就有一股鞑子来袭,副总兵手握权柄,直接点了沈家军去关外应战。

  那副总兵不怀好意,暗暗隐瞒了军情,沈家军甫一出关就遭到了鞑子埋伏,沈老爷子当时就被乱箭射死在了关外的沙山里。

  其子沈言星靠着自制的火器才堪堪带着一队将士脱身,可却被鞑子困在了山里。

  消息传回来,那副总兵直接说他们没得救了,按照全员阵亡报去朝廷,如此还不算,还要告沈氏父子延误战机,输了战事。

  宁夏军中人人皆知是怎么回事,有缩着头不敢出声的,也有替沈家不忿的,但这种时候,谁人敢逆着副总兵的意思,带兵去把沈家军剩下的人救回来?

  没人敢去,直到滕越从关外打了另一路鞑子返回城中。

  他听闻了此事,几乎连马都没下,只让人给总兵报去了消息,转身带着兵马便往关外支援沈家军去了。

  他这一去,宁夏军中的将领们但凡看不惯副总兵所为的,无不因此激动了起来。

  但那副总兵怒到两眼发红,滕越还没回信,他就要给他扣一个私自出兵的重罪。

  总兵压了他三日,不管怎样先等滕越回来再说,众将无不替他捏了把汗。

  然而滕越三日后返回宁夏,不光把沈言星等人全都带了回来,竟然把那群滋扰边关的鞑子将领的头颅也带了回来!

  这一下,他直接立了大功。

  那副总兵还想要再为难,总兵却把军功报到了朝廷里,兵部连发奖赏为滕越升迁,沈家也就此保住了最后一脉。

  那副总兵自是恨得不行,但因果自有报应,祸福惟人自召,那副总兵身后的人突然身死,他没了庇佑不就被贬调了下去。

  这一劫,沈家总算是渡了过去,从此归到了滕越麾下。

  但滕越可就一战成了名。

  原先旁人只当他是个运气好的小将,这下都知道他那股子不要命的血性劲头。

  要知道当时的沈家处于那等状况,谁敢出头?

  偏他记着沈家的恩情,偏他看不惯那副总兵的仗势欺人,偏他一股子血性未灭,连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带兵出了城去... ...

  孔徽想到从前的事,又想到了他眼下。

  那薛登冠欺凌滕越新娶的小妻子,他怎么能放过此人?

  而孔徽看到他手边那一摞医书药典,突然想起滕越的妻家,好像就是金州做药的人家。

  他这些药书,莫不是都为家中的妻子买的?

  这么一想,之前王复响写信给他,说滕越在宁夏身在曹营心在汉、只顾着回家的事情,他也记起来了。

  但滕越新娶的妻,不是临时寻来的乡下姑娘吗?

  孔徽也算出自陕西名门,家族男女从来都是联姻,他不知道娶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乡下姑娘是怎样的感觉?

  他之前料想滕越这婚事,恐怕不会多相合,但眼下看来,好像和他之前料想的不太一样?

  他不由地细细打量了自家兄弟几眼,眼见他眸色越发柔和,理着手里这一摞书同他道,“薛家的事我心里有数,随便他们折腾去。我家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家了,不请你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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