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95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她急的发慌,抱着孩子在客栈里来回走动,掌柜的跑来看她,见她手足无措,忽的想起了一楼住了位年轻的妇人,刚采买了些药材从此路过,说不准略通岐黄之术,能帮孩子看一眼。

  林明淑也顾不得冒昧了,抱着女儿就上了人家的门。

  那果然住了个年轻的妇人,房中还堆着刚从外地采买回来的药材,见她怀里的滕箫烧得几乎晕厥了,连忙让她把孩子快快放到床上。

  她先是给孩子搭了脉,又细细摸了摸身上温度,便拿出了药来。

  林明淑也不知她这都是些什么药,散丸膏丹地用下来,女儿的高烧还真就退了。

  她大松了口气,夜深房中只有两支蜡烛摇晃着,她也瞧不太清楚那年轻妇人的面相,她欲给人道谢,人家却摆手说夜还长,孩子接下来会不会发烧也未必。

  “但你就带着孩子留在我这儿吧,我替你看着些,若有症状也能及时应对。”

  这话说得林明淑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这世上也不只是有施泽友那样背信弃义的小人,也有这样萍水相逢却愿意尽力相帮的好人。

  她眼泪流个不住,就像这秋夜里的雨一样,诉不尽的苦楚。

  那年轻的妇人给她递了一沓干净帕子过来,“你哭吧,这些尽够用了。”

  她声音在夜雨里轻飘灵动,这话引得林明淑想笑,却哭得更止不住了。

  这些年被施泽友这等小人折磨得憋屈,到处无人诉说,此刻面对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反而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她边说边哭,还忍不住狠狠地咒骂那小人不得好死。

  那年轻妇人听着听着也生了气,帮着她一起骂了起来。

  两人越骂越起劲,眼见滕箫一夜还算平稳,林明淑干脆跟掌柜的要了酒来,就趁着这雨夜的不宁,将多年的憋屈发泄个痛快。

  那人也跟她一起喝了不少下去,说起自己家中也有糟心事,但话还没起头,她已快醉过去了。

  林明淑还要拉着她喝,她却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来。

  “你家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将领,不能让他和手下的兵吃了亏,我就这二百两虽然不多,但你拿去买药还够用!”

  她当下时疫虽然看着凶猛,但也不是没药可解,说着跟她道了几个方子,嘱咐她捡其中紧要的药来买。

  “必能渡过难关。”

  她说完,脑袋一沾胳膊,就面见周公去了。林明淑见她呼噜都打了起来,心下发酸又好笑。

  “妹妹倒不当我是骗子,还肯给我钱。但凡我往后缓过劲来,这钱十倍还给你。”

  林明淑心里暖得发烫,她拍了她的肩膀,“妹妹别睡,你我不若义结金兰吧?”

  睡着的人含混地说着好,却又打起了呼噜来。

  天快亮了,这一夜快过去了,滕箫安安稳稳地一点病都没再起。

  林明淑也在酒中困倦起来。

  谁料就在那日,家中快马加鞭地递了信来,说家里出事了,长子滕起被人追逐,在山坡石地里坠了马。

  她闻信简直晕厥了过去,再顾不得旁的,抱着滕箫,天没亮就往家中赶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同睡着的人打一声招呼。

  而她冒雨飞奔回家,却见家中只剩下滕越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庭院中央,看着棺中他长兄冰冷的尸体,然后转身看见她,砰得跪了下来。

  这一下几乎把她的心都跪碎了。

  她只听见他嘶声道。

  “娘,我把大哥... ...弄丢了... ...”

  *

  深夜的黑快要烧尽,只剩下天边还有些残余的漆黑令人恐慌。

  往事不堪再回首多看一眼,林明淑只有跪坐在蒲团上,才能心静片刻。

  青萱寻了过来,在祠堂外叫了她,“老夫人,二爷那边传了信过来。”

  她立时将青萱叫了进来,“遇川那边怎么样了?”

  青萱连忙道,“二爷说一切安好,吴家人已经都救下来了,那追杀吴家的施泽友,则被二爷一箭射穿了臂膀,逃走了。”

  前面的话令她稍稍安心,但后面这句却让林明淑倏然一惊。

  “遇川射了那姓施的,重伤了他,他却逃了?!”

  青萱点头,林明淑却身形一僵。

  “这... ...”

  小人之恨,岂能用常理度之?

  若是那施泽友察觉是滕越所为,哪怕只是猜到,只怕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暗地里,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林明淑顿觉胸口都要喘不上气了,身形也摇晃不停。

  青萱惊到,连忙大声往外唤了人,让人取了水又取了药,给老夫人尽数服了下去,人才堪堪缓了过来。

  沧浪阁。

  林明淑躺在榻上浑身发凉,任是丫鬟烧起了火盆也无济于事,但火盆的光亮却刺着她的眼睛。

  那施泽友如今已经攀附上了大太监的侄儿洪桂,做了那大太监帐下走狗。

  他本就心狠手辣,又有大太监做了个背后之人。而那大太监九千岁执掌着半个朝野的权柄,乃是小皇帝的心腹,往后几十年这天下尽在他手心之中。

  若是被那施泽友状告,得罪了大太监,滕家哪还能有翻身之日?

  她晓得遇川因他父兄之死心中有恨,再不肯同这般势力一道而行。可这世上小人当道,这便是王道。

  当年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得罪了施泽友,哪里会有滕家险些家破人亡?

  如今滕家还想要斗得过那施泽友,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也同施泽友一样,上了那九千岁大太监的船。同在一条船上,只要滕家还算有用,大太监就不可能对滕家下杀手。

  遇川是不会做攀附之事的,所以为今之计,就只有替他娶得那永昌侯府章家的姑娘。

  永昌侯爷早年对大太监曾有过恩惠,大太监一直记在心中,如今得了势,最是对这位从前的恩人提拔连连。

  虽然章贞慧只是永昌侯的侄女,但也是永昌侯爷过世的弟弟膝下唯一的孩子,总是多有顾念。而章贞慧没了爹娘,孤身一人,伯父便同她父亲一样。

  只要滕家能跟永昌侯府联姻,那就算是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大太监的船。

  有了这层关系,施泽友还能对滕家怎样呢?

  天渐渐亮了起来,府内四下里都有了走动的人声。

  林老夫人也从黑夜的惊恐中缓了过来。

  她慢慢饮下了一杯茶,叫了青萱过来。

  “先前不是让你去杨家打听,章四姑娘还有多久到西安府吗?可问到了?”

  青萱应是。

  “杨家人说已经传了信过来,说是再过三日,章家四姑娘就到了。”

  这话一出,青萱就见老夫人神色一定,接着深吸一气,缓缓吐了出来。

第55章

  滕越同孔徽、王复响以及沈言星商议着, 把吴老将军一家藏在西安府下面的县镇里,一来西安人多不显眼,二来离得近也能有个照应。

  但为了防止吴家人被洪桂和施泽友他们找到, 滕越和孔徽他们准备制造些障眼法,分几路扮做吴老将军一家的模样出没, 把视线都扰乱, 人自然就找不到了。

  滕越先回西安露了个面, 还去都司衙门当了一日差,翌日便以去下面的卫所为由头,亲自护送吴老先生一家, 顺带着打上障眼法。

  他不在家中, 邓如蕴却被青萱请去了沧浪阁。

  林老夫人又细问了一番滕越与施泽友遭遇的状况,听闻滕越并没有在施泽友面前暴露, 并没有什么安慰,仍旧皱着眉。

  但此事她已有了思量,便就只问了吴家人如何,邓如蕴跟去有没有受伤之类,邓如蕴也都说给了她, 她道自己没受伤,只是吴家的大少爷吴策伤得有点重,要细细养些日子。

  提及吴策吴笙兄弟彼时的状况, 林老夫人眼眶微微泛红,半晌才道了一句, “世道如此, 能留得命在已经不容易了, 往后那孩子否极泰来,自然有好的时候。”

  邓如蕴晓得她想到了滕越的大哥, 她不便多言,只道是。

  林老夫人却同她说起来,“这次不管是言星还是吴家人,都多亏你的药救命。实在没想到你的成药做的这么好,我那生药库房里放了许多好药材,可到了紧要的时候,却未必能立时用上。我已经让库房的白笋把生药挑出了一部分来,你拿去制了成药,比我只留在库房里强。”

  她说着,从袖中取了个单子来,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的,正是白笋从库房挑出来给她的生药。

  邓如蕴略略看了一眼,便赶忙将这单子推了回去。

  “这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您的药材都极贵重,我不能收。”

  若林老夫人只给她这单子上的四分之一,她厚着脸皮也就要了,毕竟这些好药材她可没那么好弄到,但眼下给的实在太多了。

  邓如蕴摇头,同林老夫人道,“您的好意我领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您这些药材收起来吧,可以寻研春堂这般药铺的师傅替您制成成药,用起来方便。”

  她不欲要这些药材,林老夫人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柳叶眉下她眼眸清亮如泉涌,她晓得她铺子刚开起来,手头紧得很,连进药材的钱都有些不够,但她既没同她,也没同滕越开过口。

  林明淑看着姑娘,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应了媒婆给她说得那瞎眼鳏夫的婚事。

  她才刚十七,却要去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鳏夫,那鳏夫还提了条件,虽可以帮她护看家小,却要她必须给他生个儿子。她彼时走投无路,一句话都没说就点头应了。

  那么年轻的姑娘,只为拖着一家老小过日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跳进火坑。她那会就想,这契约同这样的姑娘签下,她一定能帮她完成。

  可滕越虽然不是什么瞎了眼的鳏夫,自己这一张契约,却也不是什么能说得出口的好事。这契约约莫等不到三年了,她该再多给她些东西,多给她些钱... ...

  林老夫人想了想,她拿过那张单子,将纸对半折起,用手撕开了来。

  她把其中一半再次推到了邓如蕴手边。

  “这样总是不多了,你就收了吧。”

  她又把单纸推来,邓如蕴微顿,抬头看到林老夫人跟她颔首。

  “行医制药乃是悬壶济世之人,我从前也受过旁人恩惠,这点药材就当是我对于杏林中人的敬意,你拿去能救治更多人,你自己也能赚点钱,手里宽敞些,不至于过得紧巴巴的。就不要推辞了。”

  她抬了手,不许她再推辞,“收下吧。”

  邓如蕴见林老夫人说完,就把候在外面的白笋叫了进来,“你去把库房里的药材都带着夫人取了。”

  白笋规矩行礼,朗声应下。

  事已至此,邓如蕴也没什么不能要的。

  她眼下手头确实紧,而且好药材没那么好买,从前秦掌柜也只能弄到些便宜药材来,但凡品相好一些的,只肯给大药堂供药。

  她正愁没有合适的门路,林老夫人就送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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