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源儿
这回他急得用的都是婆娑语,捕头一个字都没听懂,徐尽欢倒是听懂了大半。他打小在边疆长大,那里大雍与好几个番邦国接壤。所以各国人都有,他从小听到大,自然也会一些。
柳桑宁这下更淡定了,她幽幽道:“我们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你不用紧张,放心,不会对远道而来的友邦客人用刑的。”
她用的也是婆娑语,可她越这么说,却越显得事情不简单。格尔是死活都不肯去,最后几乎是用求饶的语气说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就在驿站厢房问如何?”
柳桑宁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可行性,格尔见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立即说道:“你们不是只是想问话吗,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但柳桑宁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徐尽欢和捕头见她不吭声,也无人出声,场面还一度冷下来。
就在这时,长伍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道:“柳大人,王大人嘱咐,此次鸿胪寺协助办案事关重大,需尽快审问,切勿耽搁时间。我家大人还在等着柳大人回话呢。”
格尔听懂了长伍所说,一听柳桑宁也有上峰在等着她回话,像是抓到了某种机会,立马趁热打铁说道:“去大理寺费时,不如就去隔壁厢房,我什么都告诉你!”
柳桑宁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模样,最后才不情不愿说道:“行吧。若不是我赶时间,断不能在此地问你。”
格尔大松一口气,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上头了,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柳桑宁同捕头和徐尽欢使了个眼色,三人和格尔便去了格尔在驿站的厢房。一进房间,柳桑宁便叫格尔在桌子前坐下,示意他放松些。
随后,捕头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瓶酒。
柳桑宁将酒递给格尔:“喝两口,放松些。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便什么事也没有。”
格尔的确是有些怕了,这会儿有酒他想也没想揭开瓶塞就往嘴里灌了两大口。
捕头在一旁看得咂舌,方才柳桑宁给他使眼色让他拿酒,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拿了酒过来,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虽然捕头不懂柳桑宁为何要给格尔酒,但就目前来看,他觉得柳桑宁的确是很聪明,可以先在一旁看着,若有情况他再出手也不迟。
酒下肚,格尔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然后就听柳桑宁问道:“说说吧,当日你与哈里耶去小桥流水的花船,具体是怎么上的船,上的哪艘船,后面又如何了。”
格尔这会儿脑子有些发胀,听到柳桑宁的问题,下意识反问道:“你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为何还要问我?”
柳桑宁心道,这格尔酒量是真不错,这会儿还没晕呢。
她嘴上却道:“我问你自有我的道理。若是你回答得与我查出来的不符,便说明你没有说实话。一个不肯说实话的人,我也就没必要周旋了,直接将你交给大理寺卿定案便是。”
一听要定案,格尔打了个激灵,立即说道:“我说!我说!”
他回想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后回答:“那日我与四皇子去到河边,花魁的船早就开走了,我们上的是杜娘子的船,她的船排在第十,还算靠前的。”
格尔说着说着,只觉得那日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与哈里耶上了花船后,哈里耶一开始听了会儿曲儿,很快就听腻了。于是便花钱往前挪。他出的价钱够高,前头花船上的客人没有他出手阔绰,于是都被他挤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行二的花船上。格尔原本期待着能和哈里耶一起上花魁的船。可没想到这次哈里耶居然只付了他一个人的钱,将格尔留在了行二的花船上,自己一个人上了花魁的船。
格尔只能憋屈地跟在哈里耶的船后,喝着闷酒,听着前头船里传来的哈里耶和花魁的笑声。他在这一刻嫉妒得发狂,只恨自己为何不是皇子,什么好东西都只能在一旁看着,只要有哈里耶在,就不可能属于自己。
格尔回忆着继续说:“后来也不知四皇子究竟洒了多少银子,竟将没见过的花娘都轮流叫到了花魁的船上,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一会儿,唱个曲儿弹个琴便出来。那日花魁的船上笑声不断,我这花船上的花娘也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客人。”
“你是说,每一位花娘都见过哈里耶?”柳桑宁立即追问。
格尔点头:“是。但凡四皇子未曾上过的花船的花娘,都去了花魁的花船上。如此算来,的确是每一位花娘都见过了。”
柳桑宁心中对信的藏匿地倒是越发明了起来。
接着,她又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瞧着像是真的在认真审问。格尔这会儿酒劲儿早就上来了,几乎是知无不言,倒还真叫柳桑宁三人收获不少。
等问到后面,格尔直接醉趴在了桌上,鼾声如雷。
柳桑宁则起身拍拍手,对早就在一旁看呆了的两人说道:“走吧。”
“就这么走了?”徐尽欢看了眼还趴在桌上的格尔,“不管他了?”
“如今他可是嫌疑犯,管他做什么,没将他下大狱都是咱们仁慈。”柳桑宁露出坏笑,可等走出房门,又收敛起来。
等走到一楼大堂,那儿已经没有了王砚辞的身影,只有长伍还在等着。
柳桑宁三两步走向长伍:“长伍兄,王大人呢?”
“我家少爷在车上等着呢。”长伍一指门外,果然王砚辞的大马车正停在不远处。
捕头心里头有些怵王砚辞,便立即找了个借口,自己先行离去。只余下柳桑宁与徐尽欢,两人对视一眼,便都上了王砚辞的马车。
两人坐下后,马车缓缓前行,王砚辞看向柳桑宁:“如何,可有收获?”
柳桑宁听到他问,立即回答道:“有!我觉着那信应该就在花船上。”
接着,她说出自己的分析:“哈里耶最后上花魁的船却将格尔撇下,我猜是他不想格尔知晓此事。而他随后还招来了所有的花娘,听起来像是寻欢作乐,可仔细想想却觉得有些奇怪。哈里耶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听曲吟诗的人,这些花娘只能看不能摸,对他来说甚是无聊,他何必花这么多银子去做这件事?除非,他是想要混淆视听。”
柳桑宁一边说着一边心也越发沉静下来,她继续道:“他每一位花娘都接触过,极有可能将信藏在其中一位那儿,让对方保管起来。”
徐尽欢皱眉:“这难道不会太冒险了吗?那些花娘他并不相熟,且她们都是一群只认银子的人。”
“你说到了点子上。”柳桑宁肯定道,“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放心将信给出去。只认钱的人,反而更能保守秘密。只要银子给得够多,诱惑够大,自然会愿意帮他办事。”
“可他见了每一位花娘,我们又如何知道他藏在了谁那里?”徐尽欢觉得此事依旧是个难题。
柳桑宁道:“我想,或许能从那位花魁嘴里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跟着发了愁:“只是那花魁平日里是不轻易见人的,见她都得花银子,花了银子她也不一定会见……如今咱们还没法确定到底是在哪位花娘身上。若是以办案的名义去见她,只恐打草惊蛇。”
于是马车里齐齐响起柳桑宁和徐尽欢的两声叹息。
王砚辞瞥了她一眼,手中折扇轻点手心,说道:“这有何难?我带你们去。”
第51章 媚娘来了
王砚辞将手中折扇,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悠哉悠哉说道:“此前与花船的老板娘和花魁媚娘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一面之缘?”柳桑宁眼中满是狐疑,“只见过一面,她们为何对你这般上心?我瞧着那老板娘见你来了高兴得很,话里话外总是提到那位花魁,好似你常来似的。”
这话噼里啪啦说出来,徐尽欢都听得心头一紧,赶紧冲柳桑宁使眼色,让她不要如此当着上峰的面说他,更怕王砚辞会因此对柳桑宁不满。柳桑宁考核在即,若是这时候得罪了鸿胪寺卿,那还有什么机会留下?
柳桑宁却没有注意到徐尽欢的眼神,倒是被王砚辞捕捉到。王砚辞双眸一暗,看向柳桑宁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可他却没有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道:“几年前我出公差,往江南一带跑了一趟。在路上正巧遇上了来长安谋生的老板娘和媚娘,她们被土匪盯上,要抢回去做小,我出手救了她们罢了。”
他说得很平静,可柳桑宁却听得眼皮都在跳。他这般轻轻巧巧说出「土匪」二字,可那是土匪呀!她也听闻过,前几年有一帮土匪神出鬼没凶神恶煞,不少人都遭了殃,衙门剿匪都是铩羽而归。后来听闻被人一窝端了,该不会就是王砚辞干的吧?
想到这里,柳桑宁看向王砚辞的目光又不自觉带上了崇拜。王砚辞像是很受用她这种神情,眼角都溢出点滴笑意。
徐尽欢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萦绕,可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在这一刻,他好像独自一人在一个空间,而他们俩在另一个空间里。
“还真是英雄救美了……”柳桑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王砚辞假装自己没听到,故意反问:“你说什么?”
柳桑宁面上一僵,矢口否认:“我、我没说什么呀。”
王砚辞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继续追问。就在这时,门外一个身影几乎是冲进来,一直冲到了王砚辞面前。
身影站定,媚娘见到王砚辞的脸这才记起来自己刚才是何等模样,赶紧捋了捋自己被吹乱的发丝,又矜持地冲他行礼:“媚娘见过大人。”
王砚辞一指旁边的椅子:“不必多礼,媚娘子请坐。”
媚娘眼睛里闪着光,听到他请自己坐下,光芒更甚。柳桑宁看着媚儿紧盯着王砚辞,仿佛恨不得将他「吃了」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双手在桌子底下几乎快绞成麻花,眼睫微垂有些抵抗去看他们俩。
媚娘开口问道:“不知王大人今日来寻我,是为何事?”
王砚辞瞥向柳桑宁,却见她抵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她的脑袋顶都感觉得到她此刻的纠结。
王砚辞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唤道:“柳像胥。”
柳桑宁听到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王砚辞又道:“柳桑宁。”
还是没反应。
他有些无奈,再唤:“阿宁。”
柳桑宁耳朵动了动,接着猛地抬头,一脸的不敢相信的模样看向王砚辞。
他他他……他刚才叫她什么?阿宁?!
王砚辞见她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失笑地又敲了下桌面,说道:“你来同媚娘子说,今日为何来找她。”
柳桑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徐尽欢连忙低头咳嗽两声,又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了柳桑宁一下,这才将她的神给唤回来。
柳桑宁理了理脑子,说道:“媚娘子,今日来是有关于婆娑国四皇子的事想要问你。”
“婆娑国四皇子?”媚娘一愣,“可我不认识什么四皇子呀。”
柳桑宁怔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哈里耶大约不是用的真实身份来的花船。于是她又向媚娘详细描述了一番哈里耶的模样,又将他的口音学了一下,媚娘几乎是顷刻间就记起来。
“我记得他!”媚娘提到哈里耶的时候神色也有些复杂,“他……是个挺奇怪的富人。”
王砚辞看向她:“如何个奇怪法?”
媚娘一边回忆一边说:“他很有钱,在花船上可以说是一掷千金。光是从第十号花船到我的花船,少说也花了上百金。那可是金子,不是白银。可他上了我的船之后,只喜与我说笑,并不像其他郎君那般,喜欢听我弹琴唱曲儿,或是与他们吟诗作赋。”
柳桑宁三人听得认真,没有人出声打断。
徐尽欢想,她说得竟是与柳桑宁猜测得几乎无二。
媚娘继续说:“只是与我聊了不久,他便嫌无聊了,竟要花钱将别的花船上的花娘也叫来。”
说到这里,媚娘眼中闪过不满,似乎对哈里耶的这种行为很是反感。
媚娘看着他们:“我乃花船花魁,我的花船平日里只有我能上来,别的花娘沾边都是不行的。可他出手太阔绰了,老板便应下了。结果那些花娘上了船来,他也只是与她们说笑闲聊。不过这回倒是叫我去屏风后弹琴助兴,哼。”
柳桑宁顿时明白媚娘的不满在哪了,这是让她觉得自己成了陪衬,哪个花魁能忍呢?
但这会儿这些都不是重要之事,柳桑宁立即问道:“他与那些花娘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问她们喜欢什么,会些什么,然后再随意撩拨几句。”媚娘回忆着,忽然她想起什么说道,“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好似特别喜欢问,每个花娘都问了一遍。”
柳桑宁这下耳朵都竖了起来:“什么问题?”
“他问她们,若是日后不做花娘了,离开这儿想去做什么。”媚娘说完这句有些自嘲地说,“我们这样的人,不干花娘了还能干什么呢?哪里又有我们的归宿?”
柳桑宁却是呼吸都急促几分,她立马道:“那些花娘都是如何回答的,你都说与我们听!”
媚娘有些不明白柳桑宁为何突然就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瞥向王砚辞,见王砚辞睁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阵动荡,也不去在意柳桑宁,只在他的目光下开始仔细回想,将那些花娘说的话都重现了一遍。
她记忆力是极好的,毕竟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记忆不好的人学这些都学得慢许多,更别说能学得出色了。
柳桑宁一句一句听得十分认真,听媚娘将所有人的回答都说完后,柳桑宁看向王砚辞,而王砚辞也刚好看向她。
上一篇:璧合
下一篇:被迫成为姐夫的宠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