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翻译官 第8章

作者:唐源儿 标签: 古代言情

第9章 初入鸿胪寺起口角

  鸿胪寺内主道呈一条直线,道路两旁分为不同的小院,共有四个院子,每个院子里头有两到三间房屋不等,而道路尽头最大的院子,便是鸿胪寺七品以上官员所在的办公之所,其中就有鸿胪寺卿的工房。

  像胥科的院子在最靠近大门的左侧,一进门往前走了一段路左拐便到了。柳桑宁跟着队伍拐进像胥科小院儿时,不由朝着主路尽头多看了一眼。眼下她虽还未明确那里有王砚辞的工房,可她远远瞧着那院子格外大些,心里头便也猜到了。

  一行人在院子里站定,领头的像胥站在屋檐下,柳桑宁则选了个树荫下站着。

  长安城里,柳树、槐树以及银杏树乃是最常见的树木。这会儿柳桑宁所站的便是一棵银杏之下。她发现鸿胪寺内的银杏种得格外地多,也不知是否因当今圣人喜爱银杏的缘故。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屋檐下的像胥开了口。

  “这儿便是咱们像胥的工房,如今你们刚入鸿胪寺,还只能算得上是实习像胥。若想成为真正的像胥,必须通过三个月后的考核,还望诸位铭记于心。”

  站着的一行人连忙恭敬称「是」。

  那像胥便接着说:“来到咱们像胥科,处理的几乎都是与附属番邦国有关的一干事宜。每日咱们固定要做的事,便是翻阅翻译来往公文,若有王令下达,便要撰写王令送往相应之附属国。近日,因着太后寿诞,崇文馆需编撰番邦志,届时还需我们像胥协助。”

  刚被录取的新人们听得格外认真,柳桑宁也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了前辈的科普。

  “除此之外,若是都城之中有胡人参与的纷争,或是有胡人前来鸿胪寺求助,我们像胥还需肩负翻译之责。是以,像胥一职瞧着像是个闲职,但实则琐碎之事繁几,还需各位用心当差。”

  大家又是一阵称「是」。

  “我身后便是日后诸位当差的工房,一人一个座儿,自个儿进去挑好后便不得再自行更改,若是还缺了少了什么,再报给我。”

  领头的像胥看起来为人和善,他这样温润有礼地和实习像胥们说着话,让他们也都放松下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说道:“你们刚来,心里头估摸着有许多想问的。若有什么想问的,可一并问了来。”

  他刚说完,一个圆脸郎君就说道:“大人,为何别的部门皆在皇城内,而咱们鸿胪寺却在皇城外呢?”

  若是在皇城内,便只有他们这种有职位在身的人可以进入,普通老百姓是无法进去的,自然也就不会出现被老百姓围堵在门口之事。

  领头的像胥听了,赞道:“是个好问题。”

  圆脸男子没想到自己好奇之事还会被夸奖,有些欣喜。随后就听到领头像胥说道:“这里说是鸿胪寺,但其实还算不得是真的鸿胪寺,只能算是咱们鸿胪寺于皇城外的办事处。皇城之中的鸿胪寺,才是真正的鸿胪寺,用来招待外宾的鸿胪客馆也在那儿。而这里,只是方便处理长安番邦事务才设立的。”

  众人一听,各自神色不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提问之人显然是不知道这一茬的,别说他,就连柳桑宁也是没想过的。她从知道鸿胪寺的那天起,就一直以为鸿胪寺就是在皇城外。

  领头像胥继续道:“因着咱们鸿胪寺的特殊性,圣人才特意如此安排。否则若是番邦百姓有要事求上门来,被拦在了皇城外那就不好了。所以咱们鸿胪寺的人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皇城中当值,一半就来这儿了。”

  大家都听懂了,心中明白来皇城外这座鸿胪寺的人,都是需要忙碌干活儿的。

  这时又有人问:“大人,我们可否参观一下鸿胪寺?”

  “当然,今日你们报到的第一日,便是带你们来熟悉环境的。”领头像胥点头,“带你们认了像胥科的路,接下来便是要领你们其他地方转转,好叫你们认认路。”

  于是领头像胥带着这些个人绕着鸿胪寺走了一圈。在王砚辞工房前经过时,他还特停下脚步,为众人介绍:“这里是咱们鸿胪寺卿王大人的工房,平日无事你们就不要过来闲逛了,有事需要禀报都可先禀告你们的上峰。”

  说到「上峰」二字时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但这会儿还是没往下说。

  柳桑宁听他介绍后,更好奇地伸长脖子往王砚辞工房里看,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再加上他今儿个不在,不少人只扫了眼就不在意了。可她却注意到了房屋内挂着的那幅卷轴。

  那是一幅约莫有一人高的画轴,瞧着画轴两端的轴头制作精良,瞧着用的是上好的木头,上面还雕刻的纹路。纸张瞧着也是用的造价不菲的纸,细腻白净,比柳桑宁平日里用来写写画画的纸不知好了多少倍。

  唯一奇怪的是,它是一幅空白画轴,上面连一滴墨都没有。柳桑宁心中感到十分好奇,这王砚辞画一幅空白的画轴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是做什么?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明白。

  等参观完鸿胪寺各处,领头像胥又带着他们去了鸿胪寺内的庶务科,领取了属于他们的官服和令牌。由于他们目前都还只是实习像胥,所以分发的官服是吏员服,但大家伙也还是很高兴。而令牌则相当于是身份的认证,有令牌之人才能进出鸿胪寺。

  等到今日报到事宜都已经做完,领头像胥便要去忙自己的事了。临了,他忽然记起自己忘记了一件大事。

  于是他将人又领回了像胥科的小院儿,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说道:“还有一事先前忘记同你们说。此次特招,原定只招八人,可如今招了九人。由于此次破例多招一人,但我们鸿胪寺往吏部报的名额只有八个。所以三个月后的考核,我们最多也只会留下八人。考试排在末位者将会被淘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皮都紧起来,柳桑宁甚至觉得有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毕竟她就是那个破例多招的人。

  领头像胥也不管他们的惊讶,只自顾自地鼓励道:“诸位,祝你们马到成功。”

  说完,领头像胥让他们散了先回家,次日再正式上职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他今日还有一个外出的活儿。

  等领头像胥一走,立即就有人抱怨起来:“什么啊,好不容易考进来了,结果三个月后的考核还有淘汰?真不知这样有何意思。”

  “就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破例多招一人,不然咱们八个人可不就刚好吗?”

  「咱们」和「八个」这两个词此人咬音极重,故意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柳桑宁掏了掏耳朵,就当是没听见,转身往像胥科外走。

  这时一旁身着青色圆领袍,有一双吊梢眼的男子不满说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王大人破格录用了你?该不会是……”

  男子神色里透着鄙夷,上下打量着柳桑宁,就好像要将柳桑宁看透。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旁边的人听了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女子让男子为自己办事,还能用什么法子呢?他们瞧着柳桑宁一个小女娘并不相信她有什么真本事,顶多可能就是会说那么两句番邦语罢了。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岂不是刚好就能拿来迷惑男人?

  于是那几个人都用眼神传递着消息,透着一股子看透后的暧昧之色。

  最开始就表达不满的男子还拱火道:“可惜呀,咱们没能托生成女人,不然也能试一试柳娘子的法子。”

  同僚之间一般以姓氏加「大人」或「君」相称,可这人只称呼为「柳娘子」,可见是不承认柳桑宁为同僚。

  柳桑宁见他们如此,心中火冒三丈。她是凭自己本事说服的王砚辞,且王砚辞徇私舞弊的人可不是她!她瞪过去,发现说这些话的倒不是那三个走了王砚辞后门的男子,而是另外几个。

  “我曾听过一句话,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日看来,的确如此啊。”柳桑宁没有发火,反而是笑眯眯地同他们说话,“还有啊,平日里少吃些酸果,多读些书,也不至于要说别人的时候,翻来覆去也没几个词。”

  “你!”被她讽刺的男子面露怒色,可却也不敢真的对柳桑宁做什么。

  柳桑宁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他们纠缠,转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最早表达对她不满的男子三两步要跟上去,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柳桑宁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神色冰冷,语气却很坚定:“我站住了,你想如何?这位郎君可是要在这鸿胪寺内对我动手不成?你我同为鸿胪寺实习像胥,乃是同僚,你却在第一日就对我大呼小喝,全然没有半点同僚之谊。要是捅到王大人那儿,你猜他会不会留下一进来就惹事的人?”

  那人一听,脸色有些不好,脚步也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柳桑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讥笑一声,怂包。

  “你、你少恐吓我!”那人还在嘴硬。

  柳桑宁冷笑:“我可不是恐吓你。当今圣上最不喜欢朝臣争闹,王大人乃天子近臣,自是与圣上一条心。圣上不喜之事,他岂会容忍?且录用我乃王大人亲定,你眼下这般愤愤不平,可是对王大人的决定不满?”

  这话简直就是在给对方挖坑。

  那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往这坑里跳。他脸都憋红了,也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最后只重重「哼」了一声,尽力挽回颜面说道:“三个月后的考核,小娘子别被考哭了才是。到时候丢人现眼,还是得滚出去。”

  柳桑宁「哈」了一声,跟看笑话似的看向他:“且不说到时候丢脸的会是谁。就算是我淘汰,我还能回家嫁人,另搏一份前程。不像某些人,若是丢了这份差事,以后想再给自己谋一份同样的差事,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到时候该不会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吧?”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哦,也不是。还可以去找个什么富商、高官之女,做个赘婿,也能衣食无忧不是?”

  “柳桑宁!”男人气得眼睛都在喷火一般。

  柳桑宁却笑得灿烂,也懒得再跟他斗嘴,转身高兴地走了。

  其余几个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彼此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柳桑宁的「佩服」。他们着实没料到,这小娘子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

  柳桑宁出了鸿胪寺,就直奔自家马车。一上马车,她二话没说就换上了吏员服,又将令牌挂在了腰间。头发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瞧着十分的利索,还有几分少年的英气。

  今日跟着柳桑宁出来的是映红,她见自家姑娘穿着一身官服,一向稳重如她,也难免激动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柳桑宁的窄袖,赞叹道:“这官服穿在姑娘身上可真好看。”

  “这还算不得官服,只能算是吏员服。”柳桑宁解释。

  映红却不管这些:“总归都是给朝廷办事的,在我眼里那就是官大人。”

  柳桑宁听着也心里头高兴,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随着马车离自家府邸越发的近,她心里头也难免有些紧张。走到今天,她这期间桩桩件件都瞒着家里。如今要跟家里摊牌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景。

  尤其是柳青行,知道以后该不会将她生吞活剥了吧?

  但事已至此,柳桑宁也绝没有退缩的理儿,她既故意换上这身衣裳,便是要回家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的。

  等到了府门口,映红也紧张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用力握着柳桑宁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柳桑宁拍了拍她手背:“别怕,就按我说的,且去将嫡姐请回来,小娘也叫来。”

  “是,婢知道了。”

  柳桑宁下了马车便直奔家中嫡母温氏的主院。这会儿柳青行还未下值,她须得在他回来之前,将家中仅有的助力,都拢在自己手里才是。

  如此,方可抵挡父亲的雷霆之怒。

第10章 联手智斗柳青行

  柳府东南边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儿,里头是柳家家祠,供着祖宗牌位。一般只有年节时分,或是家中有重大事情时才会进祠堂跪拜,平日里便只是供奉着,定期会有人过来查看香火是否燃着,然后换些新鲜的供果。

  此时此刻,整个长安城被夜幕笼罩,晚上凉风阵阵,走在路上的人们都被风吹得一激灵,不由缩了缩脖子。

  而柳家祠堂里,柳桑宁正跪在祖宗牌位前,已经跪了有四个时辰,膝盖都已经疼得麻木了。

  主屋里,柳青行正铁青着脸大发雷霆,崔小娘与柳含章正跪在地上求情。

  “你们少替她说话!她如今胆大包天,竟敢诓骗她老子!”柳青行平日里自诩读书人,就算发火也甚少这般大喊大叫,可今日却全然不顾读书人的脸面,一声高过一声,“像她这样忤逆不孝之人,就该将她送去内狱!”

  「忤逆不孝」和「内狱」两个词一出,就连温氏也是颜色大变。今日柳青行这话要是传出去,那柳桑宁的名声可就尽毁了!

  那内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关押官员有罪的女子家眷之地,送进去待上一段时间,人都要脱层皮!时间久些的,疯了的也是有的。

  温氏见柳青行气得昏了头,发疯似的还要往下说,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柳青行的手臂,厉声道:“郎君慎言!”

  大约是温氏从未用如此语气对他说过话,柳青行一时半会儿竟也怔愣了一下。

  下一秒,就见温氏流泪满面,说着:“阿宁不论怎么说也是郎君的亲生骨肉,崔氏生阿宁那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拼死才剩下这个孩儿。当初崔氏难产,生死关头她知道郎君盼着她腹中孩儿是个儿郎,便不顾自己性命抓着稳婆的手说保孩儿弃她。如此情谊,郎君可是忘了?”

  温氏打的是感情牌,她这么一说,倒还真叫柳青行回忆起了当时的境况,的确很是凶险。他还记得崔氏命悬一线时在产房里大喊「保孩子!定要为郎主保住这个孩子,不要管我」,那时他的确是动容的,也暗自决定,若是母子平安,他日后定要待他们好。

  只可惜,最后生出来的只是个女儿。

  “郎君,阿宁小时候多亲近你啊,每日都巴巴盼着郎君下值归家,一点点大的人儿便知道站在院中候着郎君。她心中,是有你这个父亲的。” 温氏见这招有效,继续说着,“如今阿宁虽是瞒着咱们被鸿胪寺录用,可说到底录用阿宁是鸿胪寺卿王大人决定的,他看重阿宁才会录用她不是吗?如此一来,咱们柳家也是又有一人走上仕途,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王砚辞的名号起了些作用,柳青行脑子就像是忽然在冰水里过了一遍,瞬间就降温冷静了不少。

  温氏说在了点子上,不论柳桑宁这次是如何欺瞒他们,这录取她的终归是王砚辞。这位天子近臣……究竟是在想什么?他以为王砚辞绝不会录用女子的,这样通过正规的考试进入有司衙门的,柳桑宁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他呈报给吏部时,是否想过如何同圣人说?

  此时柳青行还不知晓三个月后还有一次考核,更不知晓还有淘宝制,心里觉得柳桑宁这便是有了鸿胪寺的职位,心绪越发复杂起来。

  他一直想要儿子是为什么?是为了传承香火,更是为了光耀门楣!因为在他心里,只有儿子才可以像他一般走仕途,才有机会封侯拜相。

  可老天爷不长眼,偏偏叫他生不出儿子,只有两个便宜女儿。他为着官声,也不敢肆意纳妾,导致至今都膝下无子,真真是可恨!

  本以为柳家在他手里仕途便要断了,可……可偏偏又叫他女儿也考了官?虽说像胥起点低,可鸿胪寺却不似其他官部情形复杂,像胥又是有语言要求的地方,人才本就少,晋升反倒比其他官部要容易一些。

  若是将来柳桑宁能往上爬……

  想到这里,柳青行整张脸忽然又沉了下来。他心里清楚,柳桑宁只怕是不可能往上爬的。录用她已是开了先例,但这先例不可能一直开。女子为官,想要往上升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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