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藤小猫
将需要的草药尽数晒透,碾碎成渣,再全?部装进香袋里,一个驱蚊香囊便算完工了。
顾夏还往香囊里掺了些香附子的粉末,如此不仅可?以驱虫,还能温通醒神。
顾夏本来还担心突然给对方香囊会尴尬,可?等东西做好,很自然?就?送了?出去。
“妾身针线一般,您看?看?,可?还能入眼?”
苏御接过香囊,上头还沾着她的体温,一股淡淡的草药苦香萦鼻。
“这上面绣的是月魂灯?”苏御拿着香囊问她。
顾夏点头:“这是妾身在慈恩寺回来的马车上做的。”顾夏说完又?觉得这样太没有诚意了?,忙再补充道,“是姑母给的料子,就?一小块儿?,您之前说想?要个香袋的,妾身顺势就?给做了?。”
苏御倒是没想?什么诚意不诚意的,能收到礼物他很高兴:“在马车上都能缝得这样好,你的绣工哪里一般了??来,给我系上。”
顾夏拿回香囊,半跪在苏御身前,将他原来佩戴的那个解下来,再把自己绣的这个系上。
原来的香囊看?着还很新,上面的绣工极好,其实还是可?以继续戴的。
顾夏抿了?抿唇,将香囊好生放到旁边,打算一会儿?收起来。
“很不错。”苏御低头看?了?又?看?,最后满意地说道。
手艺能被人满意,顾夏自是高兴:“您喜欢就?好。”
“这络子也有些旧了?。”苏御指着自己另一边挂着的玉佩上的络子说。
顾夏转眼看?去,那明明还是崭新的络子……顾夏抬眸看?他。
苏御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就?是想?你再给我打根络子。”
顿了?顿,苏御问道:“可?会太累?”
“这倒不会。”顾夏摇头,“打络子很简单的,一点儿?也不麻烦。”
“那你再给我打根络子好不好?”苏御拉过顾夏的手,拢在自己掌中握了?握。
顾夏笑着点头。
一声?吩咐下去,打络子用到的线绳很快就?送了?过来。
需要搭配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
顾夏看?了?看?香囊,又?看?了?看?玉佩,最后选了?蓝色的锦线来编织,也不是普通蓝色,而是一种渐变的蓝,从浅浅的淡蓝一点点过度,到天蓝,再到湖蓝,最后到靛蓝,蓝的一点也不单调。
苏御看?着顾夏手指翻飞,玉葱似的手指衬着蓝色的绳线,显得格外好看?。
“我来试试?”苏御突然?说道。
顾夏侧头看?他,见他神情认真,便微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将打了?一半的络子递到他的手上。
“接下来是往右边了?,不是这里,要从上边穿过去……对,就?是这样。”顾夏指点道。
打络子确实简单,苏御看?她打了?一会儿?,又?听她点拨了?两句,便明白了?之后的走势,很快就?上了?手,非常利落地将剩下的半截打完。
当?然?,结尾是顾夏收的,这个苏御还不会。
络子是打好了?,可?两人用的力道不同,导致这络子上松下紧,很明显就?能看?出络子上有两个人的痕迹,瞧着也称不上美观。
苏御却是满意极了?,当?即就?将玉佩也带到了?身上,还摆了?摆正。
“怎么样?”苏御问道。
顾夏一直看?着他笑,闻言吹捧道:“特别衬您,显得您风流倜傥,好看?极了?。”
苏御能感觉顾夏最近活泼了?不少,都知?道打趣他了?。
但他乐见。
苏御往前走了?两步,抬手轻轻托起顾夏的下巴。
顾夏的目光温软清澈,仿佛春日里柔暖明亮的湖水。
似是被这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了?般,顾夏睁着眼,愣愣看?着苏御。
苏御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不由?展臂将她揽到怀里,轻声?再问道:“这样好看?,那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啊,这上边可?还有我一半的功劳呢。”顾夏一本正经地故意曲解苏御的意思。
苏御听罢失笑:“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顾夏低下头,藉着清嗓子的小动作掩饰了?偷笑的表情,一会儿?,才?抬起头,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苏御却不肯放开她,牢牢抱着她的腰身。
顾夏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在他怀里挣扎道:“爷,您先放开我,妾身还有事……”
“什么事?”
“我今儿?的字还没有练呢。”
“不急。”苏御低头,嘴唇轻轻触碰她的脸,两人紧密地贴着,灼热的呼吸交缠,她身上那股子花香显得更?加浓郁了?,挣扎之间撩动他的身体。
“一日不写,也不打紧的……”苏御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弄,手也随之摸上她的腰带。
察觉到他的意图,顾夏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阻止:“爷,不行的,咱们还没有用膳……”
“等会再用。”苏御说罢,一把将顾夏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屋里的丫鬟们早就?被喜儿?打发了?出去,她自己便在门口守着,可?不能让人闯进去。
如意茶馆。
仍是二楼角落的那一处厢房。
厢房里,气氛压抑,阒然?无声?。
苏御已经换了?朝服,着一身圆领斓衫,脸上神情平淡,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齐星礼不动声?色地看?着苏御,良久,他问:“世子特意寻我,是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虞清的命。”苏御自顾倒了?杯茶,淡淡说道。
齐星礼没料他竟这般直白,唇微微颤动了?下。
苏御端起茶杯喝茶。
齐星礼缓缓攥紧了?手,问道:“她可?能是我的生母?”
苏御喝了?口茶:“十有八九。”
齐星礼:“你要我帮你,要我生母的命?”
苏御放下茶杯,说:“是。”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始终都是淡淡的。
桌上的水开了?。
红泥小炉上的铜壶“咕噜”“咕噜”冒着白汽。
齐星礼的一双眼隐在雾气里,神色难辨。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攥成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我以为你至少会委婉地说服我,或者承诺将来饶她一命。”
“虞清必须死,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苏御站起身,双目深炯,掷地有声?,“国有国法,若为达成目的,而放作恶者逍遥,那这个国家的国运也就?到头了?。”
一语落下,齐星礼心?头一颤,他定定望着苏御,神情怔忪。
几乎是下意识的,齐星礼想?起了?从前。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提笔时的情景,母亲就?在身边看?着他,看?他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想?起了?自己在书?院的阵阵松涛中熬灯苦读的那些名言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也想?起了?童试中榜时的心?潮澎湃,两次乡试落榜时的怅然?若失。
还有至今未入土的张幼娘,那个女子,为了?洗清已故丈夫的冤屈,生生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是啊,国有国法,犯了?何罪,就?该以何罪治之。
从他第一次拿起笔,他就?盼着有朝一日能以手中之笔造福百姓。
而非徇私枉法。
静谧的屋子里,齐星礼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起。
“你需要我做什么?”
“决定好了??”苏御始终审视着齐星礼的神态,也知?晓他是真地下定了?决心?,却还是这般问道。
齐星礼惨然?一笑:“母亲养我一场,又?因?我而丧命,我总要查明她的死因?,为她讨回公道,还有……林帅和林少将军,他们为国征战,是大应的英雄,不该这般死得不明不白,你说的很对,若国法不存,家国何存?”
“我没有看?错你。”苏御淡淡说了?一句,深邃的眉眼里锋芒暗敛,“既下定决心?,便想?法子参加三月初五的明楼曲水流觞宴吧,务必要夺下魁首。”
“明楼的曲水流觞宴?”齐星礼诧异。
苏御点头:“这次的曲水流觞宴,五弟……端王府的三公子也会参加,魁首能获得他赠送的一张春猎邀请函。”
春猎……
定远候府定然?也会参加,若自己现身人前……
齐星礼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迟疑了?片刻,他又?道,“我知?世子你未完全?信我,也知?晓此事背后的隐情不是我一介百姓可?以承受,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问一问。”
苏御挑眉示意他继续。
齐星礼深吸了?口气,问:“那个顶替我身份的人,是谁?”
苏御摇头:“我亦不知?,但用不了?多?久了?,很快我就?能查出来。”
齐星礼又?迟疑了?瞬,再问:“届时能否告知?我?”
苏御眸光微动,侧首望着齐星礼,良久,他扯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说:“到时我可?带你一同揭晓。”
话毕,苏御也不管齐星礼脸上的错愕,抬步便往外走去,可?他刚迈出两步,又?被齐星礼给叫了?住。
“瑞世子!”齐星礼上前一步,语气颇有些迫切地喊住他。
苏御顿步看?他。
齐星礼在苏御的注视中垂下眼,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苏御腰间系着的香袋之上,心?跳不觉一滞,眼中的急切慢慢缓下,半晌,才?道:“今日之前我仍在恨你,恨你分开了?我们……”
说着,齐星礼对着苏御郑重地拜了?一礼,再出口的声?音滞涩:“我得谢你,谢你没让我害了?她。”
苏御唇线抿直,微微眯了?眯眼,他不喜欢齐星礼说起顾夏,但他到底没说什么,迳直转身,推开门,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