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只见披落在?胸前的鸦羽墨发下,凹凸有致,那?一道深陷的沟壑,若隐若现。
“流氓!”兰殊咚地一声,关上了窗。
秦陌顿了顿,却在?她这?一系列生动的动作中,终于找回了丢失的三魂七魄,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他默然转身下楼,却见楼下簇了一堆仆人?,都在?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向他。
秦陌:“......”
秦陌面不?改色地下楼,离开,回房,恍若只是梦游了一趟。
回到屋中,关上门,秦陌靠在?了门板上,再度回忆起他梦中的那?个日子。
就是今年的这?个端午。
秦陌一回想方才梦里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不?由暗下决心?,以防万一,不?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兰殊出现在?今年端午的宫宴上。
商船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四月的上旬,回到了长安。
这?一趟路途似慢,也快。
对于归心?似箭的游子而?言是漫长的,但秦陌总觉得白驹过隙,时间一晃而?过。
一下船,他就要同兰殊作别。
“你回哪里?”秦陌问道。
兰殊想到自己还没见过兰姈的第二个娃娃,温言回答:“这?阵子应该会先在?赵府住。”
秦陌低低嗯了一声,远远看?见王府接他的马车已经辘辘驶来,想也未想道:“正好?顺路,我送你。”
“顺路?”兰殊歪着头,左手指了指赵府的方向,右手指了指洛川王府的方向,正好?是一南一北,天差地别。
秦陌面不?改色地噎了一下,尚在?搜肠刮肚出其他托辞。
琉璃王走至他身旁,噙笑道:“正好?本王要去驿馆,倒是与王爷同路,不?如?王爷送送我?”
秦陌睨了他一眼,“您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人?送?”
琉璃王轻啧了声,“上回本王来使大周,你还特意派人?送我回国,怎么这?会儿这?么放心?我的安危了?我好?歹是你们皇后娘娘的娘家呢。”
不?得不?说?,这?些年琉璃王的中原话真是长进了不?少,连“娘家”都能脱口而?出了。
秦陌只道:“有这?回事?”
琉璃王不?服气了,“哎,你忘了上回给我践行,我请你去平康坊,那?晚你玩得花嘞,叫那?一群小娘子女扮......”
秦陌的背脊一僵,连声打断,“你记错人?了。”
饶是长大成人?,为人?处世?看?似和气不?少,秦陌冰冷警告的视线一戳过来,琉璃王脚下犹如?扫过了一阵凉风,嗓子眼呼之?欲出的辩驳,一瞬间受到了生命威胁的冻结。
到底没敢再戳穿他。
兰殊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迟疑了声,“记错了?”
这?俩可是在?平康坊互相逮过对方的。
秦陌望着她唇角如?常一抹戏谑的笑意,不?由走上前,示意了眼彼此身后的下属,凑近她的脸,于她耳旁轻声道:“我俩就不?必相互揭短了吧?”
叫别人?听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兰殊促狭地抿了抿樱唇,识相闭嘴,看?向他熟悉的眉眼。
秦陌并没有后退,仍是近在?咫尺,凝向她的芙蓉面,温声问道:“你捎我回了长安,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线素来冷硬,便?是软话,落在?旁人?耳中,也只是寻常不?过的交谈。
偏偏兰殊同他处得久,不?知怎得,竟听出了一点?莫名的摇尾乞怜。
兰殊一顿,未置可否。
这?时,邵文祁拱手走上前来:“师叔不?必担忧,我刚好?要去南边,会送小师妹回去的。”
自秦陌上船以来,邵文祁便?一直尊称他是师叔。
虽是礼貌,说?不?出什么错处,可每回兰殊在?旁一壁笑得合不?拢嘴,一壁起哄跟着他喊,总叫秦陌心?里有种乱了辈分的感觉。
这?会儿兰殊听了又是一笑,跟着邵文祁喊了句,秦陌忍无可忍,双手交叠,睨了她一眼,“谁是你叔?”
“当初叫你喊我名字你不?肯,学这?个倒是很快。”秦陌道。
这?话听得兰殊一下不?服气了,“邵师兄喊你就可以,我就不?行?”
秦陌:“他比你大六岁你喊他师兄,我比你大一岁你喊我师叔?”
兰殊:“那?辈分本来就是这?么算的......”
秦陌:“你几时这?么守规矩了?”
兰殊:“我哪有不?守规矩,你别平白无故污蔑人?......”
眼看?他俩又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掐了起来,众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前夫前妻。
这?两?人?也就刚见面那?会还有点?儿客套。
后来,一路伴行,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找回了以前的相处方式,很快就熟络了不?少。
当真是兰殊口中共过患难的好?朋友。
有时候说?话,别人?甚至都插不?进嘴。
眼下,邵文祁明明站在?他们中间,就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兰殊正同秦陌就规矩一事据理?力争,转眼,邵师兄系在?腰间的玉佩却忽而?掉在?了地上。
清脆一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闻声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似是也才发觉彼此不?由自主,又陷入了一场无聊的交谈中。
以前,秦陌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同她因?为各种无聊的事情吵嘴。
他们可以一路说?回家,说?到餐桌前,说?到床榻上。
现下,她被别人?提醒该走了。
邵文祁拾起了完好?无损的玉佩,连叹了几句幸好?,趁着兰殊直言他这?玉买的真不?亏,他衔笑跃入了他们中间,温言道:“天色已然不?早,小师妹不?是说?要回去吃团圆饭的吗?”
兰殊哎呀了声,点?了点?头,连忙与众人?欠身作别。她刚随着邵文祁转过身,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崔兰殊。”
兰殊回过首,秦陌望着她的目光露着一丝忧思关切,欲语还休。
兰殊反应了会,当即笑了笑,“不?用送的。”
“明明是顺路捎你们一程,若是还求回报,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兰殊道。
而?后,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走了。”
秦陌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嗓子眼绕了一圈,失声半晌,站在?了原地,望向她的背影,蓦然想起两?人?上回离别之?时,还是他出征那?日。
她当时一路从家里送到了城门口,最后,还不?由跟着他走了几步。
再度重逢,她却已不?再跟他同路。
秦陌还是悄悄骑马,跟在?了她的车厢后头。直到看?见她安全进了赵府,他才调转了马头,直奔皇城去复命。
兰殊迈进门槛前,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策马转而?消失在?了巷口转角处。
兰殊愣怔了会,门内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一晃三年,兰姈的姿容仍不?减分毫,正带着两?个孩子,疾步朝她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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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刚回京没多久。
李乾就收到了内阁递来了一封长长的奏折,也不?知是防着谁,针对谁,通篇写着倘若增强边防,招兵买马,只会增加国家的赋税,不?利于当下国朝的经济形势,严重影响商业的发展。
今日一下朝,李乾召秦陌入御书房,把折子递给他观摩了下。
秦陌一目十行扫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可笑!”
李乾还召了赵桓晋,三人?一同就此事商议目前的对策。
就在?秦陌认同暂时按兵不?动的策略后,李乾见刘公公迈着小碎步进门,似是后宫有要事禀报,便?叫他俩先行散了去。
赵桓晋走在?出宫回家的驰道上,回头,却发现秦陌漫不?经心?地跟上了他。
一路走来,都没有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
赵桓晋不?禁蹙眉停下了脚步,“王爷还有事?”
秦陌扯了下嘴角,说?不?出的敷衍,“最近陛下有意给我说?亲,对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总在?门口堵我......赵大人?能否让我蹭个饭?”
赵桓晋讪笑了声,“还有您怕的人??”
秦陌默然不?语,一脸当真有点?发愁的样。
而?待赵桓晋将他领回了家,两?人?坐上饭桌的时候,秦陌四下环顾了好?一会,可直到午膳全部?上齐,除他俩以外,竟不?见旁人?过来。
赵桓晋见他双眸不?由朝着门外张望,问道:“怎么了?”
秦陌礼貌询问:“嫂夫人?呢?”
“同殊妹妹回崔家看?两?个小舅子了,要吃完晚饭回来。”
秦陌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失望。
饭毕。
秦陌坐下喝了会茶,在?赵桓晋以为他吃饱喝足,差不?多可以回去之?时,又主动递出邀约,道是想与他切磋一下棋艺。
“陛下总夸赵大人?的棋艺精绝,我还从未有幸讨教过。”秦陌道。
赵桓晋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会,忍不?住道:“那?要与你说?亲的对象,当真这?般难缠?”
竟叫他一个从来不?得空的人?,现下为了避难,躲到他府邸同他虚度光阴起来。
须知洛川王和离之?后,足足拦了四五份差事到身上,就没叫自个闲下来过。
整天到晚不?是在?外面奔波劳累,就是埋在?堆山码海的案牍前不?得抬头。
秦陌摸了摸鼻尖,干咳了声,“是有点?。”
赵桓晋颔首,起身引他入了书房。
两?人?围着棋盘坐了下来,侍奉的小厮端来了茶水,抬起手臂,为他们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