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秦陌的一双凤眸诚挚认真。
兰殊默了默,和颜打断道:“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的。”
秦陌略一沉吟,兰殊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希望我太辛苦。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有?权有?势的朋友,我当然也想傍着你。”
“可公孙先生和师兄他们都?是?凭本事当上皇商的,我如果仗着你爬上去,肯定会遭到耻笑。我也是?有?心气?,要脸面的。”
秦陌望着她一双坚定的目光莹莹,张了张嘴,终究,沉默了声?。
兰殊以前?的一切,和他一样,身不?由己。
她迫切证明自我的价值,他便实?在没法同这样努力的她说出,他仅仅是?因为畏惧一场虚实?不?定的梦境。
兰殊见他眉间郁郁,拍起了他的肩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的。”
秦陌看着她,沉吟了良久,双手交叠,摆出了一副冷面,仰首道:“那?你届时在宴上,务必离我远一些。我不?想听到他们的闲言碎语。”
兰殊轻轻微笑,点头如捣蒜。
秦陌想了想,补充道:“十步以内,不?许靠近我。”
兰殊揶揄地笑了声?,“这么严格?”
秦陌冷着脸颔首。
只有?这样,即便那?一箭真的出现,她也一定,赶不?到他身边。
兰殊唇角的笑意益深,心里?,却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那?是?她上一世的死亡之地。
她自是?千万般不?想故地重逢。
可若是?她不?去掺和,那?他的命,还能在吗?
秦陌亲自统领了御林军,在设宴的梨园布下防御。
四月下旬,各个演出节目的艺人渐渐入园,进入后台熟悉环境,提前?排练。
秦陌心有?提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也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同样没有?发现端倪的,还有?兰殊。
兰殊上一世离逝的太突然,连到底是?台上哪个伶人放出了那?一枚冷箭,她都?没有?看清。
兰殊对于这场刺杀毫无线索,一开?始,她曾想过要求秦陌不?去参席,来?避过这场劫难。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抓住真凶,谁都?不?能保证这场灾祸,何时再来?。
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将计就计。
这一箭不?找出来?,兰殊也不?安心。
兰殊这些年做生意,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人脉扩宽,黑白两道皆有?。
她如今带进梨园的这批能歌善舞的美姬,看似她请来?展示丝绸之美的艺人,实?则都?是?她出高价聘请来?的高手,不?论?是?身手,还是?侦察的眼力,皆是?一流。
她没想过自己能掌控全局,想方设法进入盛宴的后台,就是?想找出一点线索,好拿出一点证据,得以去警醒秦陌和御林军。
不?然单凭一句口头话,实?在没法使人信服。
可这一段时间下来?,兰殊与她的人,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连一个看起来?有?身手的伶人都?没遇到。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的变动,致使这一场刺杀也发生了变化?
兰殊不?由心里?犯起了嘀咕。
秦陌今日在前?省被事绊住,来?到梨园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到了树梢上。
他一看见当值的御林军领队,便紧切询问今日可有?遇到什么异常。
秦陌每次的问话都?十分仔细,御林军不?敢懈怠,忙把?今日巡逻梨园的状况,一一同他述职。
“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
“真要说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便是?崔家?的二姑娘,今日突然跑来?询问卑职,最小规格的一柄弩箭,大抵哪种乐器,可能藏得住。”
崔兰殊是?洛川王的前?妻,凭这些天秦陌的问话来?看,他还是?很关心她的。
是?以关于她的,事无巨细,他们都?会如实?上报。
秦陌的眉宇微微蹙起。
那?领队连忙道:“卑职已?经检查过,崔二姑娘献的节目是?柔舞,伴乐的乐器是?短笛,绝对没有?藏匿利器的心思。感觉就是?纯属好奇?”
“而且因为她这话,卑职们还特?意寻机去把?所有?可能藏匿住弩箭的乐器,都?检查了一遍,她当时还特?意跟过来?看,发现没有?,面上还松了口气?。”
秦陌当然没有?不?信任兰殊的意思,只是?,她这莫名的一问,不?禁叫他的心里?,泛出了一缕疑惑。
今儿个使用戏台排练的班子比较多,兰殊的舞姬来?得晚,轮次排得比较后。
眼下,日落西山,天色马上便将暗下,兰殊心里?有?些着急,站在台下,忙不?迭指点着她们的站位。
确定了各方面的细节,兰殊站在了台子前?头,脚步一点点后退,心想统观一下全景。
梨园的戏台子特?别大,搭着白大理石铺就的露台,与观戏台,隔着一汪清澈的碧池,以十字的回?廊相接。
兰殊退着退着,不?由退到了回?廊处的石阶前?。
站在戏台最前?方的舞姬,眼看她再退就要踩空,连忙睁大了眸子,伸手大喊了句“小心”。
兰殊一只后脚跟已?经迈了出去。
一个趔趄,骤然踏空的慌乱感席卷全身,兰殊惊呼了声?,摇摇晃晃在半空中挣扎了会,心里?已?经有?预感这一摔肯定很疼。
转瞬间,后背撞入了一个宽大的胸怀中。
来?人握住了她半空扑腾的小手,由着她纤细的蝴蝶骨贴向他的胸膛,掉进他怀里?,减缓了她摔倒的势力。
碧池中悠闲摇尾的锦鲤,早已?因兰殊刚刚的一声?惊呼,吓得朝水下逃窜了去。
一派纯净的湖面上,倒映了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
兰殊回?眸抬头,一望见那?双熟悉的凤眸,唇角微勾:“可巧,我正有?事想去找你。”
秦陌道:“找我?”
兰殊点了点头,从他怀中脱出,衔起笑意,先将陛下对她引进的良驹颇为满意的喜讯告知,继而,想麻烦他明日上朝前?,朝她那?边绕一下路,帮她一起护送一下她的马匹入宫。
“皇后娘娘擅长马术,陛下想先送几匹给皇后娘娘解闷。你可不?许说这种小事也要麻烦你,上回?你喊我去你家?陪你喝酒,我可是?听了话的。”
秦陌爽快地应了声?好。
继而,他抱臂陪着她站在台前?,顶着夕阳的余晖,看了一遍她要进献的节目。
美姬很美,身上的丝绸更美。
可当一舞落下,兰殊自信满满地询问他觉得如何。
秦陌默了默,“我看过跳的更好看的。”
兰殊轻啧了声?,望见秦陌眼底闪过了一丝追忆,不?由笑道:“你说的不?会是?宁宁小公主吧?”
他俩一同躲在草堆里?偷看昌宁跳舞的画面,恍若就在昨天。
秦陌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他想起来?的,是?曾经的一个梦境。
兰殊见他眉宇间一副不?敢苟同的神色,仍是?当初那?个成天与昌宁斗嘴说笑的少年模样,不?由轻轻笑了笑。
舞姬散去,今日的排练结束。
秦陌与兰殊肩并肩走在了梨园的驰道上,一同出园子回?家?。
秦陌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兴致,找侍卫询问起弩箭,你不?是?向来?对兵器没什么兴趣吗?”
兰殊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笑道:“上回?听弘儿说起过,今日刚巧看到一名御林军配弓,就随口问了问。”
她叹息补充道:“岁月真不?饶人,弘儿现在已?经比我高了。还嫌弃我手无缚鸡之力,担心起我出门的安危。不?过他说弩箭对力量的要求更小,是?比较适宜女子用的兵器,是?吗?”
秦陌见她仿佛只是?对女子能用的利器有?兴趣,颔首道:“弩箭操作简单,确实?比较好学,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若想拿来?防身,还有?更小的弩,可以放进衣袖里?,称为袖里?箭。”
兰殊若有?所思道:“袖里?箭,射程能有?多远?”
秦陌道:“不?算远,小巧便捷,也代表着威力不?足。”
兰殊:“那?能从梨园的戏台,到观戏台上吗?”
秦陌脚步一滞,看向了她。
“不?能,袖里?箭大概也就一根手指长。”秦陌简单比划了下。
“一根手指长......”
兰殊短促的沉默,低眸想了想,不?由伸手,朝着自己胸前?,到后背,丈量了下,比了一个距离给他,“那?这么长的箭,弩会有?多大?”
她的量法,径直从心口前?半尺,贯穿了后背,看得秦陌的心口,不?由猛地一颤。
心底某个地方犹如破开?了一道口子,流出了一阵阵不?知名的酸涩液体,淌过了他的四肢百骸。
秦陌一时噎了声?,怔怔看向了她。
兰殊见他沉默,顿了顿,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贯穿胸口的量法,可能落他人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友善,连忙干干一笑,摆手道:“我没有?意图不?轨的意思的。”
秦陌默然了良久,不?由哑了声?:“我知道。”
她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姑娘。
可她为何,会那?样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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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
秦陌侧身躺在了榻上,闭上双眸,满脑子都?是?兰殊今日在胸前?丈量的模样。
人的下意识,怎么会那?样量?
她明明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事......
难道是?她以前?见过别人,受过这样的伤?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