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兰殊笑道?:“长?安城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不是随便挑吗?”
秦陌提了提唇角,看向窗外道?:“她们喜欢的是王妃的身份,是偌大的王府,是万贯家财,不是我。”
兰殊怔了下,不由拍案而起,“你这话说的——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话音甫落,她扑哧地笑了开来,直笑得埋首于?臂间?,从眼角溢到?了眉梢。
秦陌无?奈睨了她一眼。
兰殊伏在案上,望着他微暗的神色,逐渐匿了笑意,干咳了声,宽抚道?:“其?实,也?没那么差。”
秦陌眯缝着眼看向了她。
兰殊咳了咳,勉励道?:“至少?,你看我和你相处的就还可以。那些喜欢你的姑娘,肯定?比我对你更好。”
秦陌凝着她认真的神色,专注地看了良久,忽而嗤地笑了一声,笑容里藏匿着一些惨淡。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不会再有人像你这样对我。”
兰殊不由一怔。
恰在这时,店小二?敲门进来,躬身作揖,开始给他们上菜。
第一道?菜品,正好是月华楼著名的樱桃煎。
兰殊失神地看着那盘精致的点心,一些压在心底尘封的记忆,不由扑面而来。
上一世,兰殊曾有一段时间?,很想?吃月华楼的樱桃煎。
可那段日子月华楼做点心的师傅陪媳妇回娘家省亲,楼里并没有樱桃煎卖。
秦陌打听到?那师傅的老丈人住在城郊的二?十里外,便直接骑马跑他家里,出高价请他女婿每日给他做一份樱桃煎。
他每天一早去取,来回这么四十里跑了好些日子,兰殊浑然不知,直到?有一次她见他公事繁忙,不想?打扰他,自己主动?去了月华楼,才知晓了真相。
她当时忍不住问他,“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秦陌顿了顿,反问道?:“你又为何对我这么好?”
她心里想?的自然是因为喜欢,但嘴上还是佯作很贤惠端然道?:“我是你妻子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等你以后有了其?他妾室,也?会像我一样对你好的。”
而他沉吟了片刻,只看着她道?:“不会再有人像你这样对我。”
眼下,他又说出了一句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兰殊不由微微蹙起了蛾眉,盯着他出神。
偏偏秦陌的双眸深邃,犹如一片幽沉的星海,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第085章 第 85 章
月华楼的饭菜好吃, 更重要是后院的水榭景致宜人。
秦陌记得上一世的她,每回来这吃饭,都?很喜欢在饭后?, 去?喂后?院池中的锦鲤。
饭毕,兰殊果不其然,拿了一包鱼食, 去逛起了后花园消食。
刚走到湖边, 鱼食才喂了一半, 天空蓦然下起雨来。
兰殊啊地一声,张手朝头上挡去?,转而一件外衫朝她头上盖了过来。
秦陌脱下外衣帮她挡雨,拉着她逃向了廊下。
明明是倒霉的不行,兰殊气鼓鼓地站在了檐下,帮他甩了甩外衣上的雨水, 不由跺了跺脚,哭丧着埋汰这怕是得帮他洗衣服了。
秦陌的肩头尽数湿透, 滴水的鬓发贴在耳根上,整个人不可避免狼狈了好几分, 却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嗤地一声笑了开来, 低低的笑声中, 透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欢愉。
兰殊见他浑身尽湿,一丝不苟的束发上全是雨露,瞪圆了美?眸, “你还笑得出来?”
秦陌看了她一眼, 微一摇头,“不知道。看到你活蹦乱跳的, 就想笑。”
他这话揶揄的语气十分明显,颇有?素日同她玩笑的随口一说,偏偏迎来了兰殊短促的沉默。
秦陌转过眸眼,只见她眉心微蹙,交汇的视线中,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审视。
秦陌的心口不由一紧,到底维持住了面不改色。
兰殊见他目光并无?躲闪,面色也一如往常,一颗起疑的心缓缓下落,唇角浮出一抹笑意,缓和氛围道:“你怎么说的我像是水里翻了肚白的鱼,不蹦一下,还以为?我已经死......”
话音未落,樱唇蓦然被他用掌心封住。
却不知是不是周围大雨瓢泼,除了打?湿他的长睫,还令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色。
兰殊微瞠着双眸,只见秦陌的眼神颤抖,眼底浮出了一圈似有?若无?的红,定?定?地凝着她,“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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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元成?六年,五月初五。
清晨的第一抹金光从梨园后?山的东边浮起,宏伟的朱漆大园门咚地打?开,进献节目的各台班子?,早已齐齐排站在了园外等候。
盛宴于中午正?式开始,负责表演的一干人等,要比参席的宾客更先入场,提前准备。
此时此刻,忙得鸡飞狗跳的后?台中,一名刚换好霓裳出来的舞姬,不小?心撞了一位路过的蒙面乐师。
那乐师闪避的动作轻巧,似是有?点身手傍身,但?一身青衫单薄,并没?有?任何可以藏匿凶器的地方?。
今日圣驾亲临,他们在进园之?前,就已经搜过了身。
舞姬在与乐师发生碰撞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再度摸过了她袖口腰身一带,仍没?有?发现任何箭矢。
那舞姬同兰殊回禀时,也结合实际分析了戏班子?走南闯北,有?点儿身手,不算奇怪。她刚刚那一试,大抵也探出了乐师的深浅,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人。
兰殊状似无?意地同戏班主搭上了话,两人就今日的盛宴闲聊了几句,她便出于好奇般,问?及他这乐师作何蒙面。
班主哀叹一声,直叫倒霉,却说是临时更替的那位胡琴乐师突然来不了了,他只好叫原先的乐师硬着头皮顶上。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就是隐隐还会咳嗽,我便叫她蒙面示人,避免给大伙儿过了病气。”
这是顶替的人没?来,原主倒是来了。
是因为?她的提醒,叫秦陌增强了梨园的警戒,杀手觉得时机不对,一时选择了隐避吗?
兰殊双手交叉握了握手心,坐在等候室内,不由想到昨日排练完,为?保万无?一失,梨园守卫特?意将她们的乐器尽数收拢留在了园里,避免明日入园的人过多,他们又还要重新排查一次,费力费时。
人没?有?问?题,乐器也没?了机会做手脚,照这情况发展,应该是暂时无?碍了?
兰殊半眯起眼,一直垂眸沉思,不由轻咬了咬拇指的指甲盖。
身后?,一道熟悉的揶揄嗓音乍然响起,“饿了也不能咬自己吧?”
兰殊猝不及防回首,只见秦陌长身玉立地站在了她身后?。
四周舞姬见洛川王来寻她,纷纷识相退避了去?,宽敞的等候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陌轻抬衣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兰殊还以为?他查到了什么线索,或是有?什么要事,然他只是给她提前拿了些点心过来。
“感觉今日御膳房做的甜点尤其不错。”秦陌道。
兰殊在后?台坐镇,压根没?时间往前头的席面去?逛,也没?时间吃东西,见他一番好心,配合地尝了两口,望着他双眸朝她漾起笑意,不由在心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不知自己今日可能身处多大的险境。
还惦记给她拿吃的这种小?事。
兰殊打?眼看去?,只见他穿着一身绛紫的王室华服,并不是上一世尊贵的摄政王朝服,头上的冠冕,也不是九珠王冠。
饶是情形与前世截然不同,兰殊的一颗心,仍是在半空久久悬着。
转眼,秦陌将点心给她仔细安放到了桌上,不是很舒坦地伸张了一下臂膀。
兰殊道:“落枕了?”
秦陌勾起唇角,微一摇头,“你不是一直隐隐不安吗?我信你的直觉。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昨日我特?意拿着软甲去?找了陛下,要求他穿上防身。他竟以为?我在玩笑他,说他哪是那等怕死的人,我只好说我是,结果,他非要我和他一起穿上。”
秦陌他既负责了盛宴的巡守,首当其冲想的,自然是李乾的安危。
只是对于他向来有?难同当的做法,秦陌轻叹一口气,“这东西这个季节穿,着实是有?点闷热。”
兰殊完全理解,轻轻微笑道:“所以,你其实是为?了纳凉,才躲进后?台来的吧。”
观戏台那厢虽搭了棚,挂了竹帘幔帐,又怎么比得上直接打?通在地下的后?台凉快呢。
兰殊眯缝着眼瞟了他一眼,心口悬着的大石却也因他的话,落下了不少。
他既穿了软甲,就算那冷箭再锋利,至少,也断不了他的性命。
秦陌见她眉心的川字微微驱散了些许,心里便也跟着开怀。
只要叫她不必担心他,那她就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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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兰殊的舞姬知晓这场表演,是她推广丝绸的大好时机,趁这空档,也有?意在上台前,伴着节奏再牢记一下动作,好努力帮她促成?这桩美?事。
她们特?地来到了后?台的排练室热身。
可奏乐的几位短笛先生,前往库房领回乐器,至今未归。
好容易等到他们回来,却是个个面露不悦,一进门,直骂说今日掌管库房的内官规矩颇多,不许他们扎堆的进去?拿,非得一个个排队,生怕他们趁机拿错了别人昂贵的乐器似的。
“拿错了大不了彼此换回来,不比搁外头等快吗?”
“就是,大家都?是学音律的,还能把别人吃饭的家伙弄坏了不成??”
音律先生忿忿不平,几位舞姬在一旁宽抚了许久。待到兰殊面前说起这事时,戏台子?已经开演了。
兰殊也不是很理解内官在时间这么赶的情况下,还给他们设难处,而这一点不理解,隐隐压在了她心里,令她莫名有?些不安。
外头的丝竹之?声已经响起,管弦伴随着开场的阵阵擂鼓,悦耳动听。
兰殊终是不敢掉以轻心,在那场戏登台时,提前让舞姬来到了戏台的帷幕后?候场。
兰殊小?声嘱咐道:“仔细注意他们的动作,但?凡有?一点异常,即刻冲上去?。”
“是。”
兰殊定?了定?心神,站在台后?的角落,不由掀开了红帷幕的一角,朝观戏台上看去?。
隔着一脉碧水,远远望去?,偌大的观戏台上,人头攒动,他那一副高大颀长的身姿,混在其中,仍显得十分醒目。
秦陌不再坐在了正?中央,而是李乾的右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