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一群新生的主战派,顺势站了出?来发声。
秦陌废话也不多说,直接立下了军令状。
要换作当?年?那个少年?的他,李乾的心口大抵要被他吓得晃上一大晃,如?今,他对?他深信不疑。
李乾只暗暗吐了口气,望了眼四周阒静的氛围,不由感叹这小子唬人的气势,越发炉火纯青。
森严皇宫的飞檐下,宫灯上,腾云祥雾,龙飞凤舞。
秦陌一出?殿门,仰头看向了天空西北方向,眼底是不可退避的坚韧,似如?一道闪电,终将劈向那沦落故土的天穹,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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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准备出?征夺回沦丧故土的消息,不日?便插翅一般,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兰殊知晓那迟来的一战,终将是要来了。
好在,此时?的时?机,要比上一世?内忧外患的情?形,成熟稳定得多。
可兰殊的心里,却蓦然在得知秦陌将要出?征的片刻,猛地一抽,有一瞬间?的空落。
秦陌一忙完朝堂上的纷争,将北伐之战板上钉钉下来,便想着同兰殊说一声,走到赵府,赵桓晋却说她已经回了杭州。
她早已不是那个无论他忙到多晚,都?会在家中等?他回家的姑娘。
秦陌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一双眼晦暗了瞬,失望之余,也欣慰她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有自己的生活。
他微微勾起唇角,宽慰自我地想,这样挺好的。
总比以前提心吊胆地等?他回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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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七月,灼日?高悬于长空之上。
突厥内部之乱达到了顶峰,出?征前的一应事宜,也皆以基本具备完全。
今日?,秦陌入宫同章肃长公主请安,信誓旦旦许诺一定一雪前耻,把当?年?玄策军失败的那一仗,重?新打回来。
章肃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一壁忧心,一壁宽慰。
没有哪位母亲会期盼孩子以身犯险。
可秦家的孩子,当?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就在出?征的前夕,军机处再三复盘各项的开支与战前的一些初步策略,秦陌在旁边谨慎听着汇报,门口一位内官躬身走来,道是外头来了一名女子,愿为?出?征捐献物资。
秦陌正坐在沙盘前,听着文长青分析的北部局势,打发王参军出?去接待。
王参军掀帘而?出?,随后,又弯腰回了来,觑向秦陌,“王爷,这一位,我觉得您亲自接待,会更好一些。”
“对?方捐的数额很大吗?”秦陌一壁询问,一壁依言起身。
这几月筹划以来,民间?也有不少富绅主动前来捐赠粮草物资。
这份未雨绸缪的效应,还是崔墨白放粮救民的事件沉冤昭雪,激发了百姓的共鸣。
数额大些的,军部为?了表示感激,一般都?会请上司出?面亲自答谢。
秦陌走了出?去,四目相对?,只见兰殊对?他微微笑了笑,指了指身后长长的车队,托运而?来的大批粮食。
“当?年?爹爹欠下的三十二?万六千八百石粮草,十六年?过去,连本带利,我替他还给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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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战事将起的消息一出?,兰殊便第一时?间?赶往了江南,从扬州一路往下征集,从散户手?上购置了大批的粮食。
一次性想买那么多粮食,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兰殊去年?在临安灾情?中的作为?,令许多佃户对?她心生敬意,纷纷帮着她走邻宣传,介绍储粮充足的富户富农,让她得已在数月之内,赶在出?征之前,筹集到了数额足够的粮草。
兰殊前不久刚散了家当?,得到户部的支持后,归回不少,这会儿,又尽数撒了出?去。
得知兰殊一回京,先跑去了北大营捐赠物资,兰姈忍不住笑骂道:“小没良心,当?年?你卷了那么多盘缠出?门,挣钱回来不先孝敬我,全往别人那处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兰殊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不痛。”
兰姈捏起她的脸。
兰殊吃吃笑着,同她细细分析起当?今局势,认可朝廷夺回故土的主张。
兰姈叹道:“看来王爷当?年?送你去读书,真是没送亏。”慨叹过后,她握住了她的手?,“可我只盼你无忧无虑。”
兰殊笑道:“我也不怎么忧,多的是人挡在前头。”
但这些愿意挡在前头的人,总也要得到支持。
她只是想要支持他们。
兰姈当?然知道她口中指的是谁,勾起唇角道:“王爷见你如?此慷慨解囊,可有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痛哭流涕?”兰殊想想那画面,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足足两辈子,她连哭都?不曾见他哭过一回,痛哭流涕,这个词基本是与秦陌绝缘的。
只是兰殊回想到昨儿在北大营看见秦陌的画面,他自然代表将士感激了她,可那副面容,却好似心事重?重?的。
这么多个月不见,也没像往常来找她。
她当?然知道他很忙,可心里不知怎么,莫名有些空落。
今日?正是中元节,一家人说好了来赵府团聚。
两个兰帮着厨房把晚宴安排妥当?,玉裳特意从库房拿出?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好心想给大伙儿尝尝,噙笑捧着酒瓶询问二?小姐可曾喝过。
兰姈点了点玉裳的额头,先笑回道:“她可曾是洛川王府的人,什么贡品没见过。”
兰殊却短促的沉默,虽说她自是见过,只是这样的贡品,秦陌从来不用,也从来不拿它们赏赐底下人。
当?年?玄策军横空出?世?,建下的第一件丰功伟绩,便是平定西域,一战成名。
将士原当?最有资格享用这类贡品。
可这些贡品,于大周,是震慑四方的炫耀品,对?于他们而?言,回忆起那些沙场上亡故的同僚,心里,只会不是滋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兰姈听着她一声叹惜,也淡了兴致,命人将酒瓶放回了库房中,“外邦的东西也不见得好,还是喝我们自己的酒吧,更喝得惯。”
兰殊颔首,忽而?想起以往的今日?,秦陌都?会在陪她吃完晚宴后,悄悄溜去江边自酌。
而?她为?了避免他醉在外头,总会去抓他回家。
如?今,倒是没人再管着他了。
临近黄昏,大门远远传来了马车辘辘停下的声音。
兰殊走出?厅门,打眼一望,弘儿眉心紧蹙,紧跟在赵桓晋身旁迈进了门,两人不知因什么原由,起着争执。
兰殊朝前迎了几步,只见弘儿拖着拽着赵桓晋不肯撒手?,哭着嚷着着要求他去同二?姐夫再说一下,带他一块出?征。
崔弘不解嚷道:“我想去前线,我可以打仗!为?什么他们都?去了,偏把我留下?”
赵桓晋劝慰道:“你年?纪尚小,还不是时?候建功立业。”
弘儿愤愤道:“我哪还小了,二?姐夫在我这个年?龄,早已是声名远扬。”
赵桓晋道:“小小年?纪不要总想着做英雄,英雄就是知道其?中辛苦,才执意叫你留下。”
兰殊犹记得前世?秦陌出?征北伐,赵桓晋擅谋略,懂兵法,亦随行同他一并前往。
可这会儿,当?兰姈关切询问起赵桓晋请缨的折子可得了批复,赵桓晋却摇头道:“洛川王要我留京陪陛下稳住朝堂。”
话音甫落,赵桓晋朝兰殊觑了一眼,只见她心不在焉地站在了长廊前,游神良久。
战场上凶险难料,他这是不想弘儿和姐夫出?事,才将他们都?留了下来。
他倒是还有心思保全她的家人,大战在即,可有想过他自己的安危?
往年?,每逢七月十五,秦陌都?会到曲江边缘的护城河口,流放白莲灯。
战场上马革裹尸,多少亡魂流离失所,逢节想要祭拜,都?无坟可上。
秦陌素日?杀伐果?决,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每年?中元节,看着桌上热腾腾的晚宴,身边仍有亲人陪伴,他联想到沙场上亡故的同僚,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悲凉。
夜趋渐深沉。
兰殊饭后消食,漫步走出?了后院的小门,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再度看见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流水上至云雾,下至地谷,通往世?间?各处。
秦陌躬着身子,垂手?将白莲灯浮落水面,哀悼上万的将士亡魂。
兰殊止步岸边,忽而?觉得,他越长大,身姿越挺拔,一道颀长的背影,落在水中,却显得孤独伶仃。
秦陌眉间?的褶皱若有若无,似有所感,回眸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一双寒眸明?显亮了亮,又侧了开来。
兰殊走近,帮着他将剩下的莲灯,尽数放入了水里。
转眼,只见他以地为?席,瞭望着水流的尽头,拎起酒壶,一口气灌下了半壶。
兰殊蹲在他旁侧,连忙伸手?,强行将酒壶夺了下来,“酒不是这么喝的。”
烈酒入腹,秦陌目光清明?,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关心我?”
兰殊僵了会,“你这是什么话?”
她还不能关心他了?
兰殊据理力争道:“撇开上辈子的恩怨不说,这一世?,单凭我们几次过命的交情?,我此时?阻扰你借酒浇愁,完全合情?合理。”
秦陌空了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便是这么个拎得清、算得明?的人儿,才叫他无计可施。
明?明?不过一个弱女子,却比战场上的千军万马,还叫他感觉难对?付。
千军万马尚且长了颗人肉心,会憎恨,会怨怼,她却坚若磐石,面对?上辈子与她耳鬓厮磨了无数个日?夜的混蛋男人,还能心如?止水的,同他做朋友。
如?果?秦陌没有记起上一世?,他这一辈子,大概已经被她牵着鼻子,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秦陌一壁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壁不由自主地,双眸朝她瞟了去。
他知晓自己出?征在即,不应有过多的牵挂,也不该羁绊他人,他能控制自己这段日?子不去扰她,可人已经到了眼前,看一眼便是少一眼,怎么忍得住。
秦陌的目光专注极了,除了映出?的一点月光浅浅,剩下的,全都?是她。
兰殊圈着膝盖,若有所感,侧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几月不见,冒出?了生分,她的双靥莫名发烫起来,脱口而?出?道:“你近日?都?没来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