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柳茵茵出现在了院前,微微努着嘴,像是因为郑祎来了正院,争风吃醋而来,有意无意地想将郑祎与兰姈分开。
郑祎自然是很受用这?种被女人围绕在乎的感觉。
兰姈一见柳茵茵抱着孩子进了门,便默然让出了内屋,退到了屏风外,不打扰他们共享天伦之?乐。
玉裳随在柳茵茵身后?进门,一进来,先满目焦急地朝着兰姈身上不停翻看。
兰姈挽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暗喻自己没有挨打。
她转首看了一眼柳茵茵,总觉得?她来得?有些?过于及时?,冲玉裳问道:“是你?把柳姨娘请来的吗?”
玉裳默了默,颔首:“上回我出狱后?,柳姨娘特意与我说,以?后?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事实证明,柳茵茵的的确确是真心想要帮她家的姑娘。她本来都要带着孩子入寝了,玉裳一过去,她便从床上起?了来。
可兰姈的神色却并不舒缓,反而更凝重起?来,“以?后?别再找她了。”
玉裳一时?不解:“为何啊,姑娘?”
在这?孤立无援的大宅子里,难得?有人愿意庇护她们,她怎么还不接受了。
她家姑娘,向来也不是如此不识相的人。
只见兰姈讷言了会,“你?听我的便是。”
玉裳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只好?敛衽称是。
刚刚郑祎同?她说话,兰姈一直都保持着站姿,这?会儿也有了些?疲累,兰姈矮身坐在了外厅的瑶席上,玉裳为她端来了一杯茶水。
兰姈接过茶水,回过头,隔着屏风,看着柳茵茵努力逗着襁褓里的婴儿,以?此博郑祎一笑,心里不觉得?苍凉和?嫉妒,反而松了口气。
嫁给郑祎虽不是她当初所愿,但兰姈也曾妄想过夫妻和?睦的平静生活。
在他对她尚有新鲜感的那段时?间?,兰姈也不是体会不到他对她的好?,也想过就这?么与他延嗣繁茂,白头偕老?。
不曾想,有些?人一旦卸下伪装,竟是那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兰姈,反而庆幸他们俩没有孩子。
可兰姈心如止水望着郑祎盯着襁褓痴迷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了另一丝疑窦。
这?些?年?,郑祎宠幸其?他的小妾也不少,为何只有柳茵茵怀孕了呢?
真的是命吗?
--
兰殊从来不问秦陌去哪,去做什么,她不管,也管不着。
直到月亮于空中高高挂起?,屋内烛火摇曳,兰殊坐在了案几前,听得?屋门一声轻响,知晓是少年?回了家。
兰殊对于他的晚归,已是习以?为常,秦陌一回来基本会先往耳房洗漱,也不需要她什么伺候。
是以?兰殊听到了声响,只远远朝着门口问了句“你?回来了”,手握着狼毫,并未起?身。
可少年?熟悉的身影,迟迟没有现身。
兰殊不由心里存了丝疑窦,又朝着打开的房门口望了眼,搁下笔,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
月色沉沉,屋外晚风瑟瑟,拂过墙角的灌木丛,一阵沙沙作响,兰殊人未身至,却先嗅到了残风中和?着的一丝酒气。
“你?喝酒了?”兰殊走到门前,才发现少年?倚在了门沿上,颀长的一道影子,脚尖有些?站不太住,颇显得?头重脚轻。
酒味渐浓,兰殊鼻尖紧了紧,伸手去掺扶他。
少年?的眼睫一直半垂着,近乎有一种靠着门沿入定了的状态。
直到少女纤细的柔荑搭上了他的手肘,他涣散的瞳孔才有了聚拢,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看了起?来。
“军营里的武将还真是能?喝呢。”
兰殊以?为他是回营里去陪那帮行伍的糙汉对酒当歌了。
秦陌对此未置一词,兰殊牵着他走了一步,感觉他醉沉沉的,蹙起?眉梢,“难受吗?”
秦陌微一摇头,“吐过了。”
“啊?”兰殊美眸圆瞪,以?他的酒量,不至于呀。
她还从来没见他喝吐过。
秦陌也的确不是喝吐的。
他是在那帮小倌,明明生得?一副与他一样的男子皮囊,却以?爱慕的眼神看向了他,搔首弄姿来到了他身旁,手指刚要触碰到他的脸颊那瞬间?,转头就吐了。
他将他们一轰而散,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厢房里,心里烦躁无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老?久老?久。
待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横列了三?四个酒坛子。
而后?,他趁着酒意壮胆,提着酒壶,纵马驶入了皇城驰道。
连夜,来到了卢尧辰的寝宫中。
四哥见他一身酒气,忙着便过来掺扶他,秦陌借机抱了他一下,却浑身打了个好?大的激灵。
那股面?对小倌的胃内不适感,一下又冒了出来......
他只能?推托自己心情不好?,让四哥又陪他喝了两壶。
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殊将他扶到了桌前,见他已有些?不能?自理,正准备让他坐下,她好?出门去寻元吉他们,来服侍他沐浴洗漱。
秦陌很爱干净的。
虽然他现在可能?不清醒,但若是明日让他发现,她就让他这?么一身酒气睡下去了,指不定连掐死她的心都会有。
兰殊一将他放下,便想松手往外喊人,却不知少年?哪儿又有了力气,反手将她在他手肘上的手一握,另一只手竟抬起?了她的腿,迫使她坐到了他身上。
兰殊一盘在他腰上,猛地瞪大了眼。
少年?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拼命盯着她的脸儿看,似醒似醉,似讥似悲地,笑了一声。
秦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只对她有的反应。
这?算什么?
他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连四哥都不想要,只对她有兴致?
第052章 第 52 章
夜色如?墨, 月光穿过?云层,洒在了水榭边的池塘上,泛出了一层银色的清辉, 随着微澜上下浮动。
少年?的目光有些灼人,瞳仁深处却翻滚着汹涌无?尽的黑色,幽幽沉沉的。
兰殊想要推开他, 手?一靠近他的胸膛, 却感觉到他在发烫。
少年的心砰砰在跳, 兰殊推不动他,只好偏过?头,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世子爷,你喝醉了。”
秦陌的眸光动了动,恍若一场大梦初醒, 倏尔松开了她。
少女娇软的身体骤然从他怀里离去,秦陌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眼眶, 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嗓音有些发沉:“是醉了, 我真的醉了。”
兰殊听着他呢喃自?语, 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自?讽暗含其中, 身姿弥漫着醉意, 语气又?似是清醒的。
兰殊搞不懂他,只好出门寻人帮忙。
秦陌却一把拉住她离去的手?臂,道:“不用找人过?来, 我自?己可以。”
兰殊怔了片刻, 眼睁睁看着他自?个摇摇晃晃地进了耳房,而后又?撑着墙壁出来, 面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窘意来,“忘了,得?找他们备水。”
兰殊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但好歹确认他还有那么?一点?清醒,至少没有直接脱下衣服,就往空着的浴桶里泡了去。
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逾矩,兰殊承认秦陌的酒品还是比她好的,喝成这样也不吵不闹,静静靠在了床头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小厮便将浴桶打满了热水。
兰殊上前轻轻摇了摇他,秦陌掀开眼皮,起身再度前往耳房的步伐,明显比方才又?要稳当了不少。
兰殊都要怀疑他刚刚是不是在运气排酒了。
洗漱之前,元吉还给他喂了盅醒酒汤。
待秦陌从耳房出来,兰殊奇异地发现,少年?的眼神几乎已经是完全清明了过?来,视线一与她在半空中交汇,就干咳了声?。
兰殊怀疑他心里在打回旋镖,后知后觉地为刚刚失手?抱了她一事害臊。
兰殊很识相?地没有去提那茬,完全只想当作一场意外,今日睡一晚,明天就过?去了。
秦陌见她还在案几前坐着,客套般地问了句:“还不睡?”
兰殊头也未抬道:“我再整理一下今天学的知识点?。”
这样的对答于他们十分寻常,就像素日秦陌熬夜办公,兰殊也会关切一句,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
她原也没有想过?要秦陌等她,直到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旁边,长长的身影顺着墙角的灯笼,罩在她身上,兰殊抬起头,只见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屋内摇曳不熄的烛火,映在两个人身上。
兰殊顿似怔了片刻,将桌上的火光朝着边上挪了挪,“是光线闪到你了?”
她原以为是她点?的灯,影响了他安寝。
秦陌摇了摇头,未置一言,拿起她桌上的笔记翻了翻,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娟秀,恢复了她最初誊写的模样,与他的截然不同。
兰殊一壁继续摘录,一壁掠了眼他那双在火光下又?清又?亮的凤眸,严重怀疑他是过?度酒醉后的过?度清醒,导致他睡不着了。
秦陌则觉得?自?己可能只是身体醒了,思维还醉着。
他如?今的脑袋空荡荡一片,只想在她身旁安静地坐一会儿。
时?间一寸寸流逝。
兰殊终于摘录完毕,阖上了书本,将它?们整整齐齐摆放回书桌上。她转过?头,只见秦陌的目光不由停留在了桌上的一幅画上。
那画只有一红一黑两种颜色着墨,画的是一把立在地上的红缨枪,杆上系了把朱纹勾勒的胭脂伞,在瓢泼大雨下,庇护着石榴树枝桠上的一个鸟巢。
兰殊见他横竖也是睡不着,索性手?指点?着那画,同他解释道:“这是公孙先生书房里的画。”
秦陌颔首,“确实是师姐的画风。”
公孙霖的画风向来极简,用色很少,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