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这回?,这一声姐夫,可?谓是名正言顺。
赵桓晋磨了兰姈整整一年,总算在?今年的?上元灯节,把美人娶回?了家。
其间自然不知哭断了多少?长安待嫁女儿的?心肠,纷纷骂他放着她们这帮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竟去娶一个和离没多久的?寡妇。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可?待赵崔两家的?婚事一完,赵桓晋牵着兰姈上街,那一群咬着帕子的?姑娘,梗着脖子将那新妇一瞧,不由都?用纨扇避过了脸儿。
不愧是当年的?崔氏第一美人,那一副经年不减的?花容月貌,真是比不过。
也怪不得人赵大相公心心念念,惦记这么多年。
连最得力的?属下,都?拱手相让了他人。
对此,秦陌轻嗤了声,“早有预谋要做我的?连襟,自然要讨好?我。”
话音甫落,兰殊再想起自己少?时无所畏惧的?那些场景,后知后觉地?窘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警告道:“你不许再提那会?的?事,尤其是在?外面,半个字都?不能讲。不然阿姐知道了,非得宰了我不可?。”
她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未免也有些太迟了吧。
秦陌几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转身离去前?,低下头,伸手一探,扯下了她腰迹的?檀香香囊。
“借我宁下神?。”
兰殊记得他走前?是这么说的?。
后来,他再也没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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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现下还有的?熬。
院试只需连考两场,不过两日,崔启就从考场出了来。
当初那白梅树下投壶的?十二三岁小少?年,完全向?着他俩姐姐的?血统里不偏不倚地?长,不过十五岁的?年龄,已然有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刚提着笔箱从考场出来,就被人用一个裹着情诗的?粉绢子砸了一下。
崔启摸了摸脑袋,捡起手绢,举目寻去,只见考场围栏旁簇了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个个巧笑盼兮地?朝着他张望。
他不知是谁的?手绢,只好?走过去,不失礼数地?把它挂在?了她们面前?的?栏杆上。
她们都?不急着去拿,只笑吟吟地?盯着他瞧。
崔启的?性子温润腼腆,一下见这么多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不由躲闪了片刻,一时间红了脸庞。
直到栏杆另一头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女子咳嗽声,崔启飘忽无措的?视线有了落点,唇角呈出了一抹温情的?笑容,“大姐姐,二姐姐!”
崔启提着笔箱朝前?奔走了两步,兰殊盈盈一笑,兰姈却伸出食指,往他额间一敲,故作严肃状:“考到功名了吗,小小年纪就学?会?眉目传情了?”
长姐如母,这个词在?兰姈身上,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单从兰殊这般鬼精,犯事都?最怕兰姈知晓,便能看出,她素日管起弟弟妹妹是有多严苛。
“姐,我没有......”崔启捂着额间,求助地?看了兰殊一眼。
兰殊当即会?意,挽过兰姈的?手肘,便努嘴道:“阿姐,你不该高?兴吗?就他这闷葫芦的?性格,这脸再不能看,眼神?再不勾人,以后可?怎么给你找弟媳妇?”
话音一圃,兰姈扑哧笑了一下,崔启的?脸色愈发委屈起来,嘟囔道:“二姐,我是叫你帮我,不用让你损我的?......”
兰殊冲他耸了耸肩头,两撇眉梢俏皮地?挑起。
兰姈笑了会?,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怕他分心,以后金榜题名了,谈婚论嫁是水到渠成的?事。”
兰殊歪起头来,笑眯眯地?反驳道:“哎,这话我可?不同意,年少?慕艾,怎么就一定会?影响金榜题名了?姐夫年少?的?时候天天辍学?来看你,现在?不还是当朝大相公?”
兰姈脸颊顿时如胭脂扫过,一把捏住了兰殊的?樱唇。她妹妹的?这张小嘴儿呦,有时真是令人恨不得撕了它。
崔启见她俩依如幼时的?打闹起来,站在?一旁咯咯笑着,转眼,贡院外的?另一条次干道上,传来了两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两名男子同时策马,朝着考场门口而来。
只见他俩头戴官饰,身着朝服,一个绯红,一个绛紫,腰封间还都?坠着可?随时面圣的?特敕鱼符,周身的?气势,瞬时将水泄不通的?考场外,镇得噤若寒蝉,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直到他们不紧不慢地?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径直朝着人群中同一位考生走了去。
众人哑然发现,这俩矜贵的?官爷,竟同他们一样,只是百忙中抽身来接人的?。
崔启一看见赵桓晋,便露齿微笑,还按儿时玩闹般地?高?声喊了他一句“老大”。
转眼迎上秦陌的?目光,他神?色微敛,虽目露倾慕,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二姐夫”。
这称呼倒是没错,只是这截然相反的?拘谨态度,令秦陌不由往赵桓晋看了眼,没觉得自己比他长得面目可?憎。
两个兰倒是没料到他们能有空来,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她们本来各自准备了一个食盒,还想着接到了崔启,就直接回?家吃饭——这个家不再是高?门大院的?崔府,而是两姐妹一同出钱在?外头买的?一个三进三出小院,专门给俩兄弟分府别?住的?。崔启崔弘不是崔氏嫡系,在?崔府始终是寄人篱下,分到外头来,反而自在?的?多。
如今这俩官儿一来,多出两张饭量大的?嘴,食盒肯定不够吃了,再看他们身着朝服的?样子,下午还得回?去上值,烧火做饭来不及,姐妹俩四?目交汇了瞬,索性转程去了醉仙居,领着人下馆子去。
银裳奉命御车回?家将张妈妈和崔弘及时接了过来。
崔弘自小喜欢舞刀弄枪,性子活泼,十二岁的?年纪,已能一步跨四?个楼梯。
兰殊与兰姈远远听?到了他那蹭蹭袭来的?熟悉脚步声,忍不住相视一笑。
崔弘如道小旋风般一把推开了房门,见过礼后,便迫不及待先打开了兰殊做的?点心食盒。
望着那一笼笼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崔弘喜笑颜开,咽了咽口水,刚想伸出爪子来,又想起了张妈妈教过的?礼仪,抬手,先请了两个姐夫尝。
崔弘拿起一块绿豆糕先递给了赵桓晋,赵桓晋噙笑接过,满口揶揄:“算殊妹妹还有点良心,记得我以前?喜欢吃绿豆糕。”
兰殊轻呸了句,“您不是早就改吃鹅梨饼子了吗?这绿豆糕是弘儿喜欢的?,他这是忍痛割爱,您还不快感激涕零一下。”
赵桓晋摇头笑了笑,转而小心递给兰姈先尝了口。
崔弘笑眯眯的?,又拿起一枚绿豆糕,给秦陌递了一块。
小小少?年个小身短,这么大个圆桌,秦陌坐在?他正对面,他垫着脚尖,也没法彻底放到秦陌碗前?。
秦陌正准备起身动?作,兰殊却一瞬间比他先起了身,生怕他开口拒绝般,主动?将绿豆糕从孩子的?手上接过,免去孩子的?尴尬,温言笑道:“世子爷不爱吃甜的?。”
秦陌的?确不爱吃甜食。
然而兰殊和兰姈的?食盒,都?是清一色的?江南甜糯风味。
他们一家子,原本就是江南人。
虽然待在?长安多年,早已习惯了北方饮食,私下相聚,还是喜欢追忆往昔。
兰殊确实没料到秦陌会?来,开口便同他抱歉,温言续道:“我已经在?柜台点了你爱吃的?,马上就上来了。”
秦陌望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双眸晦暗了瞬,短促的?沉默,只道:“我没有那么挑食。”
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不必像对待客人那样对待他。
兰殊怔忡,环望了眼桌上的?人儿,却以为他是不想别?人觉得他骄纵,勾起唇角,连忙摆手笑道:“哪有说你挑食,点菜只是因为不够吃,毕竟这都?下馆子了,总要叫你们吃饱来,再回?去干活不是?”
秦陌颇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凝着她眼里的?惴惴不安,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她这样的?防备,到底是怕招待他不周。
还是怕她的?家人,在?他这儿受到怠慢。
可?这是她的?家人,他又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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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时辰尚早。
醉仙居后苑有不少?亭台水榭,他们一同沿着回?廊绕了一圈,当作消食。
张妈妈带着崔弘崔启走前?最前?面。赵桓晋与兰姈走在?中间。秦陌与兰殊垫后。
面前?小桥流水,杨柳依依。
秦陌抱臂走着,望了眼崔启回?首同赵桓晋说说笑笑的?背影,默然片刻,不由问向?兰殊:“我看着很吓人吗?”
兰殊愣了下,“没有啊?”
秦陌看她一眼,短促的?沉默,还是忍不住朝前?扬了下下巴,意指崔弘,道:“他刚刚只是好?意给我糕点,你为何非要拦他?”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我是不喜,但他已经递到了我面前?,断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你这样,显得我很不好?相处。”
兰殊拨了下鬓边的?珠钗,迟疑地?笑了笑,“有吗?”
明明是一声疑窦,少?女眼底却划过了一丝腹诽。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之前?有好?相处似的?。
秦陌将她眸眼闪过的?所思所想尽收眼底,唇角不由抽了下,微不可?察地?咬了下牙,“有。”
“你看启儿平常喊赵桓晋,不是叫老大,就是直呼其名,对我永远都?是恭敬的?一句‘二姐夫’,明明老了他十来岁的?是赵桓晋,却显得我更像是长辈似的?。”
兰殊倒是笑了,“你还想和晋哥哥比?”
“......不能比吗,都?是姐夫。”
“那也不一样啊。晋哥哥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还不是姐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很熟了。我和你纯属于盲婚哑嫁,之前?根本没有交集。你看你和陛下关系多好?,可?我也不敢直呼他的?名讳啊。同理可?得,你说是不是?”
盲、婚、哑、嫁四?个字一出来,秦陌眉头的?青筋一蹦,彻底噎了声。
他不可?否认她说的?有道理,只是,每一句,他都?有些不想听?。
何况,他也隐隐感觉得出,不单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他望了一眼赵桓晋搂着兰姈缓缓向?前?的?背影,即便出门在?外,赵桓晋也没有收敛,同兰姈举止亲密,是那种下意识间流露的?情谊。
而他和兰殊,看似夫妻也很和睦,从始至终,一路走来,一直都?是肩并着肩,从无僭越。
外人自然看不出什么,只当他们不习惯显摆恩爱。
但她的?亲人,远比他想象中,明察秋毫。
秦陌的?喉结微动?,扭头再看向?身旁的?兰殊,默然聆听?着心口因着她的?砰然跳动?,再一度,尝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第058章 第 58 章
夜色幽沉, 素缟色的月光,洒在了王府后苑的白鹭湖上。
这阵子,秦陌一直以公务繁忙作托, 远离那主卧舒适柔软的拔步床,睡在了书房硬邦邦的罗汉榻上。
月光透过窗台的罅隙斜斜照入,秦陌侧身背对着窗台入眠, 柔和的光泽沿着他的背影, 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