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野望 第132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HE 古代言情

  “你消息真快,水叔告诉你的吧?”姬萦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在徐夙隐身旁坐下,“这人性情古怪,心思浅薄,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倒是?有几分有趣。”

  “……哪里有趣?”徐夙隐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都挺有趣的。”姬萦回想着刚刚的初见,“他长得像个竹竿,但这不是?最有趣的……你猜他的行李里面?有什么?”

  “炼丹炉。”

  “嘁!水叔怎么什么都告诉你了!”姬萦故意扬声道,“真没意思!”

  徐夙隐唇边露出微笑,轻声道:“他说的并?不详细,还是?你这个当事人,与我再说一遍吧。”

  “好?!”

  姬萦兴高采烈地把徐异那奢华的马车、巨大的炼丹炉,还有他那奇怪的洁癖,用?一种?比实际情况更加活泼俏皮的方式描述了出来。

  徐夙隐安静地听,略显苍白的唇边始终带着笑意。

  他沉静宁和的目光,熨烫着姬萦的面?孔。

  她竭力想使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变成因为病痛而不得不困在室内的徐夙隐的所见所闻。

  她希望分担他的病痛,但却无能为力,仅仅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他的内心好?受一些。

  自从天?京回到暮州,寒冬笼罩大地,徐夙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下去。

  虽然他总是?说“老毛病,不碍事”,但姬萦不是?傻瓜,不是?瞎子,她能发现他轮廓的消瘦,面?色的苍白,还有已经在人前压抑不住的咳嗽。

  与此?相对的,水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现在就连水叔,也不肯告诉她徐夙隐的真实身体情况了。

  姬萦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体恶化?到了什么地步,也知道一切在往更坏的方向滑去。

  姬萦正绘声绘色地描绘徐异让她“别碰他”时候的滑稽,徐夙隐忽然低声咳了起来。她连忙停下说话,揪着心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心痹——天?生不足,后天?亏养。

  症为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药不能治,仅可?缓抑。

  若有一日连缓抑都难以缓抑……姬萦不愿继续想下去。

  室内暖如?初夏,四?个炭盆正烧得通红,姬萦还穿着不夹棉的鹅黄色道袍,鼻尖上已经被热出了细密的汗珠,穿着厚厚棉衣的徐夙隐面?上却依旧没有血色。

  徐夙隐看?着她鼻尖的汗珠,哑声道:“你不必在这里陪我。”

  “我是?闲着无聊找你说说话,才不是?陪你。”姬萦说。

  “你不是?要去军营看?练兵吗?”

  “看?了,孔瑛练得挺好?,用?不着我画蛇添足。”

  “其他的政务呢?难道都做完了?”

  “你说得对,”姬萦点了点头?,“我让谭细细把公务送来,我在你这里批一批,你还能顺便给我主意。”

  “……你不必如?此?。”徐夙隐苦笑。

  姬萦只听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那些话,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根本?不理会徐夙隐说的,打开一条门缝,让水叔帮忙传话,叫谭细细把没处理完的公务给她搬过来。

  水叔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表示自己不是?个传话的,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从紧抿的嘴唇里不怎么强硬的哼了一声,扔下蒲扇乖乖给她叫人去了。

  “水叔最近怎么了?对我可?好?了。”姬萦笑眯眯地回到桌前坐下。

  “……只要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会忍不住对你好?的。”徐夙隐低声说,“水叔也只是?发现得迟了一些。”

  “你也是?如?此?吗?”姬萦忍不住怀着期待问道。

  “……当然。”徐夙隐微微笑了。

  姬萦心潮澎湃,恰好?房间里没人,她正想说点什么适合独处时说的话,忽然地面?颤抖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院外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姬萦凭借着敏锐的听觉迅速判断声音传来的方位,她惊讶地发现,这巨大的声响竟是?从徐异刚刚搬入不久的南院传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姬萦站起身来。

  “我与你一同前往。”徐夙隐轻咳了两声,也缓缓站起身来。

  “外边天?冷,你就在屋里等着——”

  徐夙隐已经拿起挂在衣桁上的鼠灰色大氅,一边披在身上,一边朝门外走了过去。

  姬萦无奈,只得赶忙拿起桌上的手炉,匆匆往里面?夹了两块烤得发红的炭火,装好?之后便急匆匆地追出了房间。

  徐夙隐正站在院里等待着她,她追出去后,迅速将那很快便温暖起来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又贴心地为他拢紧了大氅的毛领。

  “你要是?觉得冷,随时告诉我,我们立马回来。”她一脸担忧道。

  “好?。”徐夙隐说。

  她恨自己兜儿太小,而不是?徐夙隐太大,要不然,她真想把徐夙隐揣在兜里快速奔去南院再把他掏出来——

  那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还在节度府内的人。

  当姬萦和徐夙隐赶到南院之时,南院的门前——确切地说,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门前,围满了一张张充满震惊的面?孔。

  一个满脸焦黑,头?发卷曲缠绕盘在头?顶的怪人正在院门前不停地咳嗽着,同时不断地从口鼻中喷出黑色的烟雾。江无源正站在这怪人面?前,即便他戴着木面?具,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眼珠子仿佛正冒着熊熊怒火。

  “……你可?知这样的行为险些危害到主公!从今以后,节度府中禁止炼制丹药!”

  “呸、呸、呸……”怪人不停地吐着嘴里的黑灰,一脸不悦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爷面?前吆五喝六?”

  要不是?他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华服曾经的模样,姬萦都险些认不出这是?那个在节度府前一脸倨傲的竹竿。

  两人看?见到来的姬萦和徐夙隐,江无源率先行了礼,瞪了徐异一眼,退至了一边。

  你来了……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徐异一边朝外吐着浓浓的黑烟,一边回头?看?向那刚刚入住还不到一天?的南院,“你们家……这墙,估计是?工匠们有些偷工减料了……不过没关系!我的仆从里恰好?有擅长修房子的工匠,回头?我会帮你修好?的——”

  徐异大概是?连自己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上下游离,不敢直视姬萦的目光——不过,姬萦也并?未看?向他。

  姬萦关注的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

  炼丹术原本?就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她听闻过炼丹炸炉的事情,但却从未听说过炼丹能把院子都给炸了。

  “院子都炸没了……你怎么还一点儿事都没有?”姬萦颇感兴趣地看?向徐异。

  “我、我跑得快啊!”徐异脱口而出,后来意识到这暴露了他的过多失败经验,于是?改口说道,“自然是?因为我修道多年,眼疾手快,耳清目明,一发现有点不对,当机立断便往外撤!这才幸而逃过一劫——”

  他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已然沦为一片废墟的南院,脸色突然一变。

  “遭了……我的枕头?还在里面?!”

  空气中残留的黑色灰尘飘散在空气中,徐夙隐以拳掩嘴,轻轻咳了两声。徐异像是?这才发现徐夙隐存在似的,惊讶地把他上下看?了一眼:

  “大堂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住东院。”徐夙隐言简意赅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的‘十全大补丸’吃完了,最后一颗也送给了这位慕春节度使。我本?来想抓紧时间,赶在天?黑前炼一炉出来……没想到……”哪怕黑灰覆面?,徐异的脸上也充满坚定,“一定是?水质不对!我还没用?暮州的水来炼过丹,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如?果不是?水,那一定是?空气的问题!暮州有瘴气!对,一定是?有瘴气影响了我的丹炉!我得加厚炼丹室的墙壁才行,一个气孔也不能留,一定要完全隔绝瘴气的入侵……”

  “南院如?今没法住人了,我会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西院的菱角阁去,那里更为幽静,不会有人打扰小徐公子炼丹。”姬萦和声细语地说道。

  要不是?运气好?,偌大的南院只住了徐异一人,说不定这回还会产生其他伤者。姬萦这回多了个心眼,把徐异给安排到最偏僻的西边菱角阁去,哪怕他再炸一回,只要规模没这回大,都不会有其他伤亡产生。

  不过,小徐公子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行事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倘若小徐公子在暮州出了什么意外,小冠在宰相那里可?怎么交代?”姬萦说道。

  “都说了是?小事故,平常没这么大动静!”徐异不耐烦道,“为了追求长生大道,炸个炉子又算什么?”

  ……问题是?,炸的不只是?炉子啊。

  姬萦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惨不忍睹、黑烟四?处乱窜的南院。

  以她平日里的个性,早就该为重建的费用?痛心不已了,然而此?刻她却丝毫不在意重建的费用?,只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更为引人瞩目的事物。

  节度府,曾经的州牧府,即便再如?何偷工减料,其墙壁的厚度也是?寻常民宅难以比拟的,更是?远超血肉之躯所能达到的硬度,即便如?此?,却都被徐异的一炉丹药给炸穿了三道屋墙。

  如?果这炉子能在她攻打三蛮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炸开,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一个炉子又能瞬间带走多少三蛮的性命?倘若将其放置在城门前,一个小小的炉子岂不是?就能轻而易举地炸开那厚重无比、坚不可?摧的城门?

  姬萦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腾着,毁于一旦却丝毫不令她心痛的南院,仿佛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徐籍给她送来的究竟是?联谊对象,还是?绝世武器啊?

  姬萦给了江无源一个眼色,待他走到她身边后,姬萦低声说道:

  “封锁消息,对外就说,我正在做单手举起青铜鼎的训练。”

  有的流言,不是?谁都能传。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在暮州坊市的大街小巷,热闹的人群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关于昨天?节度府内那如?同地动般巨大声响的传闻。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人们刚听说是?青铜鼎落下来的声音时,都表现得不屑一顾——

  青铜鼎,动辄几十斤,谁能挪动青铜鼎啊?

  再一细听——什么?是?慕春节度使姬萦?那个只用?一根手指就掐断了贞芪柯脖子的女人?

  和她以往的传奇相比起来,单手聚鼎这样常人无法理解的训练,也就可?以理解了。

  节度府内再有奇怪声响传出黑烟袅袅升起,伴随着袅袅升起的黑烟,外边的百姓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们节度使又在举鼎。”

  “不不不,我听我爹隔壁邻居三婶在节度府里做事的姑姑说,节度使是?在府里拖着青铜鼎跑步呢!不然怎么能搓出黑烟来?”

  “姬大人都这么强了,却还是?不忘努力提升自己,真是?我慕春之光啊,我们有姬大人这样的节度使,真是?我们一生的幸运!”

  由于徐异本?人都还未发现的魅力所在,姬萦不但没有追究此?人炸毁南院的过失,还十分热情地陪他重迁新居,主动联系暮州的丹道同门,又给他送了一个完好?的炼丹炉过来。

  姬萦甚至鼓励徐异再接再厉,比起再盲目尝试炼制丹药,不妨先从掌握爆炸的规律做起,只有知道为什么导致了错的结果,才能在下一次更好?地规避它——

  徐异深以为然,对真诚为他考虑的姬萦十分感激。

  十天?后,暮州的ω*?两份回信一前一后到了徐籍手里。

  虽说他早在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姬萦不会剧烈反抗他安排的联姻,但他也未曾想过,这两人会如?此?合拍——

  一前一后到达青州的两份信里,不约而同地写着一个事实:

  满意。

  姬萦满意徐异,徐异也满意姬萦。

  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然而,安插在暮州的眼线也没有传回特别的情报。难道真是?他随手一点,鸳鸯谱就真成了?

  徐籍正在思考其中是?否有被他遗漏的地方,管家兰骆的声音从院子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