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听见里面?传来呼唤老仆的声?音,姬萦心头一惊,知道不能再停留,她连忙退出了小院,不等里面?的人发觉不对便急奔出巷。
姬萦在人群中?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影,目光紧紧盯着巷子?口?。不久,魏绾戴着帷帽走?了出来,她神色紧张,左顾右盼,那白?色的帷帽也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狐疑和凝重。随后,魏绾匆匆上了宰相?府的马车,疾驰而去。
看?着马车走?远后,姬萦才现?身街道,从店小二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马。
姬萦思考着这一幕的所得,没有回姬府,而是赶在魏绾之前又回了宰相?府。
她找到徐夙隐,颇为神秘地说:“我发现?了魏夫人的秘密,你想怎么做?”
徐夙隐诧异她的去而复返,更?诧异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获得了魏夫人的把?柄。
姬萦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在巷子?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给徐夙隐听。
“我住宰相?府的时候,曾听人说,她对你并不好,你生母的去世好像也与她有关……”姬萦小心遣词,避免触及他的伤心往事,“你若想报复她,我一定帮你。”
徐夙隐静默了一会,却说:“不必了。”
姬萦很是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都不恨吗?”
“她也是可怜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徐夙隐眸光自然,神色平静,他静静坐于窗前,竹叶的影子?随着微风吹拂,错落的月光投奔入怀。
有些人的高洁是装的,仅存在于外表之上,有些人的高洁却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来的,哪怕皮囊尽毁,依然能看?见一尘不染的魂灵。
“她看?错了人,甚至恨错了人。她不知道,宰相?从未爱过她,也未爱过后院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徐夙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他对魏绾并无恨意,就如他也不恨徐籍。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若一眼看?穿,便只剩悲哀。
“无论?男女,对心爱之物都只会有占有之心,而无分享之意。于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心爱之人?人性如此,世道却强求女子?违背本性,产生扭曲的悲剧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此,即便我要找一处地方寄托我的仇恨,也非是魏夫人,而是让女子?扭曲至此的世道。”
姬萦看?着徐夙隐,被?他的胸襟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要如何才能让魏夫人这样的女子?不再产生?”她问。
徐夙隐沉吟片刻,道:“当夫妻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平等的时候,此类悲剧或许也就不再发生了吧。”
姬萦想了想自己的父母,狗皇帝若只有母后一个?女人,他还能如此轻易地舍弃掉与母后的所有情谊和过往吗?
她猜不出来,于是干脆拿自己设想。
要是自己是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的话,肯定将所有的疼爱分给她一人,就算吵了架,也会放下身段去哄她,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每天晚上睡觉,也只会睡在她身旁。可要是除了一个?妻子?,自己还有十个?小妾呢?
不听话的、不合心意的、总是惹自己生气的,就放置一旁呗。
反正女人多得是,只要有钱有权,想要多少有多少,别人也不会因此投来异样的目光。
耐着性子?去相?处、了解、磨合,这本应再正常不过的夫妻相?处,在这种情况下反成了愚人所为。而自己娶回来的女人们,一生都被?局限在四?四?方方的府里,她们失宠了,落难了,过得不开心了,也不会去恨将她们娶回这里的男人,而是会去恨那些吸引走?丈夫目光的女人。
因为世道就是这么教的。
世道迫害那些敢于去恨丈夫的女人,数百年淘汰剩下的只有温顺的羔羊。
女人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男人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若追溯源头,果然是这世道的问题。
姬萦说:“如果我今后能够掌权,一定要想些办法改变这个?世道。”
徐夙隐投以温柔的目光,唇边含着微笑。
“只要你想,我也会竭尽所能。”
姬萦拿起一颗放在小碟里的青枣,投入嘴中?咬得清脆作响。她站了起来,再次告辞:“既然你已想开了,我也就没有其他事了。扮做酒商一事,待我安排好了再来找你。”
她嚼着青枣走?出竹苑,看?左右没人,正想将枣核吐到花园小径外的月季花丛中?。
“姬大?人。”
今天傍晚才在小巷里听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让姬萦正准备吐出的枣核一缩,顺滑无比地掉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被?噎得眉头直皱,转过头来,看?见魏绾从月洞门中?走?了出来。
“魏夫人——”姬萦行了一礼,若无其事道,“好巧,在这里碰见夫人。”
“不巧,”魏绾站到姬萦面?前,清明锐利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啊?”姬萦故作不知,惊讶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下官?”
“你跟踪我。”魏绾说。
姬萦一脸困惑:“下官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我已问过门房,在我出门后不久,你便也骑马离开了。”魏绾神色平静,“你可能不知道,我记得你的马。你现?在骑的那匹马,是天麟给你的,也曾是他的爱马之一。”
姬萦在心里骂了一声?,知道装不下去了,终于笑道:“下官傍晚时分确实去过街上,不过,并没有见到夫人,夫人眼神真好,在人群中?把?下官的马也给认了出来。”
“你刚从竹苑出来,想必是把?此事汇报给徐夙隐了罢。”魏绾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说话,“徐夙隐给你的好处,我也能给你,给的只会比他更?多。我甚至能说动宰相?,让他给你一个?真正的太守之位。”
姬萦刚从徐夙隐那里听了一番如雷贯耳的话,再看?她这模样,只觉可怜,不觉可恨。
“魏夫人,你放心罢,我确是将此事告诉了大?公子?不假。但大?公子?,他根本就不恨你,他说你也是个?可怜之人,让我不要用此事来做文章。”
魏绾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她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显然,姬萦的这番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我也懒得骗你。你若实在不放心,另找个?我不知道的院子?安置那人就行了,说到底,我和你又没有私仇,既然大?公子?不想找你麻烦,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魏绾盯着姬萦看?了好一会儿,姬萦那坦然无惧的模样让她心中?的怀疑渐渐松动。她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仍带着几分警惕。
“你当真愿意为我保密?”她顿了顿,神色警惕,“你想要什么?”
“你连究竟是谁让你落到如此田地都弄不明白?,又能给我什么呢?”
姬萦带着超然世外的微笑摇了摇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今日,我们便当没有遇见过吧。”
……
十一月底,秋意已浓,丝丝缕缕的寒意伴随着秋风在十万大?山间肆意穿梭,枯黄的叶片一吹便落,如金色蝴蝶翩飞在无边天际。
一支庞大?而略显笨重的商队正缓缓前行在青珍两?地之间的必经之路上。一辆辆马车吱呀吱呀地响着,车上整齐地堆放着一个?个?硕大?的酒缸,浓郁醇厚的酒香从缸中?飘散而出,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
姬萦骑着一匹其貌不扬的黄马,腰佩一把?寻常长剑,哒哒哒地从队尾来到队中?,靠近其中?一架马车时,姬萦提高了音量,大?声?地向车内说道:
“公子?,我们马上就出十万大?山段了,等上了官路,大?家伙也就可以放心了!”
半掩的车窗里传来徐夙隐淡定的应声?。
姬萦又稍一扬鞭,加快速度来到队首,像一名真正的侍卫那般,尽职地观察前方情况。
她穿着男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像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就连这些尤一问召集过来的正经商队,都不知道带领他们的是传说中?一剑杀斩处月双雄的春州太守。
姬萦面?上寻常,心里却在打鼓,这都要走?出十万大?山段了,那些山民?怎么没有反应?难道是她算错了,他们对贩酒的商队没有兴趣?
“都警醒些,前方就是官路了!”姬萦深吸一口?气,运足了力气大?声?喊道。
姬萦拉紧缰绳,正准备掉转马头返回马车所在的位置。就在这一刹,山坡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叫声?。
紧接着,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无数模样各异的十万大?山流民?如潮水般从茂密的林中?冲杀而出。他们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身强体壮,有的手持简陋的武器,有的则赤手空拳,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和凶狠的光芒。
“有袭击!停下车队!保护公子?!”
姬萦大?声?喊道,毫不犹豫地策马冲向队伍中?段。
在她的指挥下,车队迅速收缩,紧张的商队成员们纷纷朝着徐夙隐所在的马车跑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但手中?依然紧紧握着武器,准备随时应对敌人的攻击。手拿各式武器的山民?们则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眨眼间便将商队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大?声?吆喝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用恐吓的手段先打压商队的士气。
姬萦护卫在马车前,心里乐开了花,但却装作一副愤怒的样子?,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老实一些,不许动!”那为首的彪悍男子?啐了一口?。
这些山民?们显然训练有素,分工十分明确。一部分人手持武器,紧紧地看?守着姬萦和商队成员,不让他们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另一部分人则敏捷地爬上了车辆,仔细地查看?和确认所拉货物的数量和种类。
“马哥,车上拉的都是好酒!”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到那彪悍男子?身前,兴奋地汇报着。
“除了酒还有什么?”叫马哥的彪悍男子?急切道。
“没了!”
马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姬萦身旁的马车,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探究。
“你们的头头是谁,让他出来说话!”
一只修长的手揭开了门帘,披着狐裘的徐夙隐走?了出来。他气质高贵,容貌俊逸,这一出现?,竟让马哥等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把?你们的钱财都扔到地上!”马哥回过神来,再次大?声?喝道。
徐夙隐从善如流:“都听他的。”
出城之前,姬萦就与商队众人打了招呼,于是也没人想着抵抗,都纷纷交出了身上的三瓜两?枣。
马哥看?着地上那少得可怜的财物,连清点的心思都没有,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大?声?吼道:“就这么点?!你们当我是叫花子?吗?”
徐夙隐不慌不乱,冷静应对:“我们的货款都已在青州换成美酒了,你若不信,搜身便是。”
马哥还真不信,他毫不犹豫道:“搜身!”
搜就搜,姬萦不信她绑得一马平川的胸膛能露出马脚。
然而,事情总不会万般如人意料。
前来搜姬萦身的,是一个?身形又瘦又长,走?路还夹着八字的年轻男子?。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姬萦,嘴里还说着轻薄的话语,同时伸出手朝着姬萦的脸颊抚来:
“好俊的哥哥……”
咦!
姬萦一下子?感到翻江倒海,本能地伸出腿一脚将其踹倒。
等她回过神来,这名花孔雀一般的山民?已ω*?经被?她毫无难度地放倒在地,周围众人,无论?是山民?还是商队成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尤其是自己人。
毕竟,出城之前,她还在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这是诱敌之计,万万不可与对方发生武力冲突”。
姬萦回过神来,赶紧找补。
“士可杀不可辱!你侮辱我,便是侮辱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在暮州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连白?鹿观的纯金元始天尊也是我们周家出钱修的!你算老几,竟敢侮辱我家公子??!”
姬萦挡在徐夙隐身前,一副决心要为公子?清白?而战的模样。
白?鹿观当然没有什么纯金的元始天尊,连泥塑像的彩色也久经风霜,姬萦知道,但这些山民?不知道。
马哥听到姬萦这番气势汹汹的话语,瞬间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们家还给道观修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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