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听她胡说八道 第3章

作者:且墨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轻松 古代言情

  姑娘好像对自己的名字不太熟悉,慢吞吞道:“思晏。”

  并未排入颖字辈。

  看来“体弱多病,不外见人”,只是为了掩盖真相,对外一致口径后的说辞。楼思晏神色恹恹,像是十分避讳提起此事。

  若真是寿王三女,论起来还是楼庭玉的堂妹。相交一番总是错不了的。

  焦侃云戳了一颗石榴籽送入口中,“四月本不是石榴红火之季,想必这颗石榴是由暖室悉心催育,才提前几月结果盛盘。味道也不差,你尝尝吗?”

  不着痕迹地为她解答了这不常见的果子。

  楼思晏眼底有一丝跃跃欲试的触动,却摇头无声拒绝了。

  焦侃云不在意,接着笑说:“说起暖室,我的闺院中也辟了一间,种了不少奇花异株,你若得空,不如寻个灿阳日子,上门来同我一起赏玩?”

  这回楼思晏回答得很快:“我不喜欢花。”

  焦侃云又笑道:“樊京郊的风景也是极妙的。我喜爱约着姑娘们出去走动,躺躺草地,放放纸鸢,与我同游一次,保准心旷神怡,比药石的效果好上千百倍。”

  楼思晏毫不犹豫:“京郊太远了。”

  焦侃云兴致盎然地介绍,“桃山也行,那里近些,策马不过小半时辰……哦,你的身子若是不便策马,坐马车也只是再多个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路上咱们聊话山水,剥果尝糕,实在闲得慌,樗蒲一把也行的。

  “若是你的父亲不让你去,这也好办,你只消说是焦侃云邀约,他必然会同意。”

  楼思晏露出古怪的神色,似乎是想不通她为何如此热切,也似乎是因为她妄自揣测的模样实在是自信异常,于是认真地看着她,给了标准答案,“我只是太懒了。”

  “……”焦侃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好一个无懈可击的姑娘,竟然能在她的交友攻势下撑过三个回合。今日邀不动她,明日自己的江湖口碑都要大跌。

  遂朝她坐近了些:“我从前也惫懒得很,后来发现人生趣意不过吃喝与山水,只要踏出第一步,车马固然劳顿,但在见到奇山俊川那刻,所有的疲惫都会消失。”

  楼思晏与她仅有一肩之隔,侧过脸看向她,四目相对,她的呼吸都能听见。

  想了一会,她也偏头道:“焦小姐,是有什么任务,让你今天非得要交我这个朋友不可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吧,焦侃云失笑,她确实习惯了逢人便笑,处处结交,这楼思晏不善言辞,却直率得可爱,“有道是人生何处……”

  还待要说几句,那厢郭遣带着官兵前来通报,“小焦大人,雅间已查探完毕,并无不妥,可以离开了。”

  画彩递来丝绢,焦侃云慢条斯理地擦过指间零星的石榴汁子后起身,走前向诸位姑娘们别过,楼思晏学不来众人的热络,只向她颔首致意了番。

  她回以笑容,转身离开,画彩附耳悄声问:“这姑娘好生奇怪,要不要让风来今晚去寿王府查探一番?”

  焦侃云回忆方才楼思晏讳莫如深的样子,“不必了。”

  在案条上签完字,郭遣亲自将她送至门口。

  马车被遣出了金玉堂的厩院,停在偃甲街上,同看热闹的人群一道将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艳阳上了三竿,照得街上人们的脑门灿灿,眼神晃晃,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仿佛都心照不宣地等待忠勇侯抵达,宣告郭遣这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以无疾而终的方式失败。

  焦侃云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侧首吩咐风来去拉马,转过身与郭遣道别。

  “驾——!”咬字有力的呼语,和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像潮水一样推耸至耳边,让焦侃云侧眸一怔。

  一阵驰如闪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化为一道长嘶袭来,惊醒了道旁被晒得神形疲惫的看客。

  街市哗然俱起,焦侃云转头,再定眼瞧去时,策马的男子已过了俯身驰骋,穿越人群的劲头,正好勒住缰绳,让马蹄扬起。

  灰尘落下帷幕,渐渐显出男子的神貌。

  宽肩窄背,颀长挺拔。墨眉却如柳叶锋,锐而长延,瞳眸又似映月水,透而清亮。除却颧骨处有一晕经历过两年霜雪的斑驳红痕,处处都生了精致的俊美相。

  以金冠束发,着织金紫缎蟒袍,气质好似天神手中握写大地琳琅山水的玉骨龙须笔。

  此刻,他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郭遣,眉宇间尽显不悦。

  郭遣愣了片刻,才干巴巴地唤了一声,“虞…侯爷?”

  看客们嘘声一片。这是忠勇侯?不是说今晨在城门外时,凯旋队伍极其壮观么?怎的如今一个随行将士都没有?

  虞斯迅速翻身下马,沉声道:“堂内的官兵撤走。”

  撤走?!郭遣看向角落里尚未调查完的宾客,一时踌躇,“这……”

  虞斯驻足,转过头看他,“这?这里若是有郭大人一早清道,我的心腹随行便可迅速与我抵达金玉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本侯亲自策马开道。

  “本侯且问你,这些官兵不在外面清道,反而待在金玉堂内,作什么把戏?”

  他的声音不似凡俗武夫那般粗犷,咬字清晰,如涧水击岩般朗朗,却又威慑人心。

  郭遣面上有些尴尬,看了眼旁边淡然看戏的焦侃云,掩饰道:“金玉堂向来人多繁杂,万一有刺客潜伏,下使也是怕侯爷晚上睡不踏实。”

  “你觉得,本侯长居北域军帐,会在意金玉堂是否清净吗?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捕,引起百姓恐慌,你担罪得起?”虞斯的长眉微一挑,神情添了几分轻蔑,“郭大人究竟是本末倒置了,还是借了本侯的名义,另行目的?”

  看来忠勇侯虽身在北境,不知隐笑祸乱樊京的内情,却实在英明,利用不得。郭遣讪讪地拱了拱手,“这就撤走。”

  恰巧风来将马车牵到了门前,焦侃云见郭遣垂头丧气地回身指挥,不禁垂眸低笑了声,招呼画彩,“我们也走吧。”

  “请留步——”

  焦侃云顿住脚步,回眸看向身侧不过一肩之隔的虞斯,眨了眨眼,“我?”她方才可一句话没招惹。

  他与她对上视线,微微一怔后,迅速别过眼,蹙起眉,眼底的疑惑转瞬即逝。

  “姑娘在堂内烧过香了。”虞斯的声音微沉,“准确的说,是书纸。”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焦侃云也忍不住露出一瞬的讶然。

  且不说画彩只是衣物沾带了些许香灰,单说烧灰的时辰,这味道飘散了这么久,他竟还能从被药熏气掩盖的香味中,嗅出近似于无的纸烬味?

  好灵敏的嗅觉,像狼一样。

第3章 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画彩有些紧张地看向焦侃云。

  后者却兀自定了定神,反问道:“这紧要吗?是审问?虞侯爷可吓着我的侍女了。”

  虞斯侧首轻垂眸,似有意避开与她相交的视线,解释道:“如今绝杀道的罗网遍布樊京,密文通讯,阅后即焚也是常有。”

  焦侃云舒了口气,“画彩是我的贴身丫鬟,不过是烧了些我用过的废纸。听堂记笔,更是常有。”

  虞斯抿唇点了下头,微抬眼,视线扫过画彩,略审视片刻即收,余光不知瞥到了什么,转而落定。

  焦侃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索性摊开说了,“虞侯爷何故又一直盯着我的护卫看?”

  虞斯说奇怪,“姑娘的护卫为何身着锦衣?若遇敌袭,待要出手相护时,岂非行动不便?”

  他一句话,引得走开的郭遣等人迅速又踏回来两步,调转视线到了风来的身上。

  从旁窃听已久的老板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身行头,是焦侃云说书时会换上的装扮!

  风来回看向虞斯,表忠心似的即答,“属下习武多年,断不会被区区衣物束手束脚。小姐赏赐了绫罗绸缎,不穿浪费。”

  “可你身长八尺,衣裳又十分合身,袖口腕下为何会有几寸时常翻折才会留下的褶皱?这倒罢了,衣摆处也有曳地的污痕。”虞斯并不计较他的态度,淡淡道:“这是你的衣物?”

  为了防止有人从屏风的影子窥见身形上的端倪,焦侃云有意将衣物按照风来的尺寸订制,当然也是为了在每次说书结束,换装离开时,让风来能合身穿上。

  而她穿套时,自然会挽起长了寸许的袖口,也自然会拖曳及地。

  倒是从未有人在意过衣角折痕和污渍这等细枝末节。这位小忠勇侯观察入微。

  风来答不上来,便冷着脸抱臂,凹出高冷且不屑于回答浅显问题的风度。

  焦侃云一笑,从容地接过话,“虞侯爷方才不是已有解答了么?锦衣华服袖口宽阔,行动极为不便,我这护卫一根筋,非要穿上,做事时只好挽袖露腕,时间长了留下褶皱也不是什么怪事。至于曳地污痕,他守夜时多站于高处,许是上房走梁时蹭带的。”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风来,佯装叱责,“穿久了也不知道洗一下,污了侯爷尊目,回去就等着我严肃批评你吧。”又转回头来嗯哼一笑,“侯爷见笑了。”

  虞斯目光微凝,意在点她的说辞牵强,“非要穿上?”

  “是,非要穿上。”焦侃云咬死说辞,抬手朝虞斯的身姿比划了下,“侯爷也是从武之人,想必在武堂时多见过男子袒胸露乳,一个个宽胸紧腹,肌线合度,这等身材若是锦衣加身,当然更衬得英姿勃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侍卫无法免俗,侯爷也有此等身材,不也是锦衣加身,英姿勃发吗?”

  众人立即顺着焦侃云的手审视虞斯,嘶,英姿勃发,是英姿勃发,宽肩窄背,腰细腿长,胸还挺大!哪里牵强了?哪里牵强了!穿着锦衣打打杀杀,格调更高也没错呀!袒胸露乳?武堂?武堂还有这种好事?这虞侯爷在武堂也袒胸露乳吗?说来怪不好意思,一时都有画面了。

  风向调转太快,虞斯一怔,环视众人不怀好意的抿笑,霜斑尚未褪尽的脸颊,噌地血红,最后那双清亮的眸子熠熠地逼视向她,一时满是对危险人物的戒备,仿佛在怨她怎么光天化日下,把他的衣服给扒光了。

  焦侃云偏头回以一个坦然的眼神和笑容,大辛民风开放,她用的也只是夸奖武将的寻常词调,况且都不过是为了给他戴顶高帽,转移视线。神威赫赫的忠勇侯,总不可能是个薄脸皮吧?

  难道是英姿勃发这话太受用了?看她作甚啊?夸声俊不用钱,再说了,拽模拽样的如何亲民,既然他心系百姓,那还不得感谢她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形象调转得和蔼可亲了不少。

  虞斯收回视线,恢复端肃的神态,迅速低回了一句,“我在武堂并不这样穿。”一顿,又特意拿着横平竖直的语调向她强调道,“我在武堂要穿衣服的。”

  焦侃云笑,“原来如此,失敬了。”

  虞斯挑眉一哂,“你,很好。”语毕,朝她微微点头便作告辞,进了厅堂,不再追问。

  马车双辕滚走,焦侃云顺利离去。待远离是非之地,才略掀起车帘,朝后一探。

  官差们自金玉堂鱼贯而出,很快便排列齐整,一分为二,将人群拦在两道边。

  自觉无戏可看的百姓们倒也不用他们清,纷纷退场了,结伴离开时窃窃私语,嘴上皆挂着笑,不消多想也知道,是在笑副指挥使这一出高举轻落的戏码。

  “姑娘,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咱们都放松警惕准备走了,突然把我们截住!但凡早一些,我也不至于在神色上露出什么破绽!”画彩拍拍胸口,片刻又笑道:“不过还是我们小姐魔高一丈!”

  “此人不仅敏锐,还很会把握审查时机,而且十分警惕,竟然连随侍都要留心一番。”焦侃云忧心忡忡,这并不是好兆头。

  画彩点点头,“姑娘是担心他帮郭大人找你吗?”

  “那倒没有,今日我与他初次见面,这两年他又远在北域,我自认隐笑这个身份也从没招惹过他。”焦侃云想起方才他与自己视线相会时,无端一怔的神情,又有些古怪。他认识她吗?言语间不大像。

  她自幼在东宫陪读,喜好花会歌宴,游玩踏青,去的地方很多。但老忠勇侯还在世的时候,只喜欢把他儿子弄到军营和武堂历练,是半点没让他踏足过闲会。因此两人没得时机相见。

  焦侃云对他的所有认知,大半都来源于太子楼庭玉之口。

  太子初学武艺时,每每去武堂,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回来,身旁近侍眉飞色舞地同她描述,那忠勇侯世子虞斯,小小年纪,一个抬腿便把太子爷撂翻在地,太子爷久爬不起,挨了十几下。

  还说什么,“我奉陛下之命陪殿下习武,哪怕背上以下犯上的罪名也绝不会敷衍,须知今时我若手下留情,来日殿下遇敌袭谋刺,对方可不会手下留情。”

  后来楼庭玉想找回场子,抱着书本与虞斯比拼智力,两人以十拳揍为赌注,从默背诗书三百,到辞赋文章好采。楼庭玉回来的时候,都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太子幼小的心灵不堪重负,终于弃武专修文道。抱着一种“他文武双修,我专修一种,不可能还不如他吧”的美好曙愿。

  说回来,所以焦侃云忧心的也并非是两人见过面有过招惹,而是虞斯侦查绝杀道的谨慎态度。

  “郭遣只是借用‘勘察刺客’的理由搜堂,但这位忠勇侯,是真的在勘察绝杀道的刺客。”焦侃云分析道:“他连随侍如此留心,可见,绝杀道确实越发危险了。”

  “去年杀了一名朝廷官员还不够,难道今年又有什么动作?”画彩恍然大悟,“姑娘是觉得,或许这位虞侯爷知道一二内情,才会这般留心。”

  焦侃云点头,“绝杀道总坛远在域外,难以绞杀殆尽,但愿樊京不要有什么变数。”

  坐在外边驾马车的风来闻言也接过话,“大人,这个忠勇侯,我与他对视片刻,丝毫觉察不到他的气息,他的武功就算是在勋军中,怕也是不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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