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对于她,不知不觉早放松了警惕。
连梨察觉他呼吸渐沉,她闭了眼,慢慢也酝酿睡意。腰上的手臂一直横亘着,但她已经习惯了,睡着后,甚至无意识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两人靠近而眠。
崔厉中途醒了一回。
醒来见她睡得脸颊憨暖,轻轻枕在他肩窝,倒没有把她推下去,而是就这般看她。
看了片刻,目光挪向她的手臂和肩膀。
过了十几天,她的右臂已经不会总是时不时疼了,这会儿侧身抵着肩,还压了一半手臂,倒也没见她梦中喊疼。
最初一疼,他问她,她就和他喊疼,倒是从不忍着不掩着。
手臂挪上她另一半肩膀,让她平躺,别压住血气,明早肩上疼痛加剧。
因他的挪动,连梨无意识动了动,似乎是要醒。崔厉看她一眼,在她肩上拍了一把,“无事,睡你的。”
这一声好像起效了,她虽然还是无意识动一动,倒是没醒。崔厉笑笑,他舒展手脚仰躺,闭目再次沉沉入睡。
今夜他睡得要比昨夜好上许多。
清晨。
连梨醒的比崔厉要早,昨晚她睡得很足。
睁眼望了会儿帐顶,她轻手轻脚爬起,打算下地。可,才到床榻边呢,腰上却一卷,她扑倒进一个胸膛。
男人声音自头顶盖下,声音中睡意残留,“去哪。”
连梨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温度相触。眼睫轻轻动了动,心想她还是吵醒他了?
“打算去洗漱。”
“是我吵醒您了?”
崔厉捏捏眉骨,确实是她吵醒了他。
她刚醒其实他就醒了,身边有别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醒。
后来听她轻手轻脚要下榻,手臂一卷,便又把她捞了回来。此时掀开眼眸,第一眼先看了眼她的肩,点了点下巴,问:“肩上如何了?”
他这一问,连梨愣了愣。因为要不是他问起,她都有些快忘了肩上还疼了。
昨日被他抱回来,他后来给她揉的药酒效果好像确实很好。
嘴角弯了弯,“没怎么觉得疼了。您不问,我都快忘了。”
“如此。”崔厉点点头,手一收,懒懒枕到脑后,“嗯,那起罢。”
连梨从他胸膛上起来,下榻穿鞋。
刚穿好,余光中他也起了身,旋即,听到他喊应恂叫人打水进来。
连梨想起他还要她装病的事,之后在应恂领人进来时,便捂嘴咳嗽了几声。
掐她是掐不下手了,昨天她往腿上看了看,都差点掐青了,可不敢再掐。
崔厉听她咳,目光看过来。
忽地,嘴角几不可察勾了勾,之后在应恂出去后,示意她过来。
“以后不必在应恂他们跟前装了,在外人跟前装病即可。”
不用再装病了,连梨心里松了一下。刚才她还在想,她这两天估计得成天闷在屋子里呢,现在应该不用了。
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好。”
……
不用在宅子里装病,连梨上午喝过药后就去找了小虎仔。
昨天回来时,这小东西在她脚边叫的怪可怜的,她被崔厉抱到屋中时,还听它在外面低叫,后来被崔厉命护卫抱走了。
她来到护卫们遛它的园子里,弯腰笑着拍了拍手。
小虎仔耳朵灵敏,老远就听到有脚步声了。这时听来人还特意拍手,虎头扭过来。
见是她,眼睛咻咻一亮,大跑过来,一下子冲向她脚边。
但才冲出一段距离,脖子上一勒,又只得生生刹住车,它嗷呜一声,回头冲牵着它的护卫直拱,要他松开铁链。
护卫不敢松,昨日大人说了,这小虎仔还得拴着呢。小虎仔拱了半天见他不松,凶神恶煞龇牙,炸毛瞪他,松还是不松?
护卫眼神坚定,手心攥紧,不松!
小虎仔被惹毛了,嘴巴一张,作出要咬他的架势。连梨这时已经走近,蹲下一笑,摸摸它的虎头,“你还没改脾气呢?真咬了人,大人要罚你了。”
小虎仔牙一收,它本也没想咬人,而且这护卫时常遛它喂它,它也不会咬他。虎头往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坐下,顺势用脑袋一下一下蹭她的脚脖子。
同时,鼻子还不断的嗅,试图闻闻她身上的伤好了没。
连梨被它蹭的笑了笑,挠挠它脑门,“我好了,身上已经不疼了。昨天谢谢你。”
小虎仔还是拱,呜呜的蹭蹭她的脚,接着还往她手边拱。
连梨笑意不断。
摸了它一会儿,她看向护卫,“我来遛罢?”
护卫不敢拒绝,恭敬把手中的铁链绳给她。
连梨接过,轻轻挠挠小东西肚子,“走,我带你遛遛。”
顺带她自己也走走。
小虎仔抖抖毛爬起来,哒哒哒往前跑,连梨跟上。
遛了它大半个上午,连梨脸颊红扑扑,身上冒汗。她笑吟吟推了推蹭着她的腿还想她带着它跑的小东西,气喘吁吁,“不行,走不动了,我歇歇。”
小虎仔贴着她的腿一个劲的蹭。
连梨声音低笑,往旁边退开,还把铁链还给护卫。小虎仔嗷一声,几步扑来。
连梨哈哈而笑,退远几步。
但她忘了身后此时就有假山呢,被它逗的直乐,不防胳膊肘一撞,杵上了一块石头。
她嘶唔一声,连忙站定,不敢再退了。眉毛蹙起了,嘶气揉一把手肘。
揉了一会儿,低头别一别小虎仔,嘟囔,“真不能与你玩了。”
小虎仔见她好像疼了,终于没再继续拱她,只虎脑袋昂着,毛绒绒奶呼呼。
连梨看得心痒痒,蹲下来忍不住又挠了挠它。
不过也只挠了一会儿,这会儿日头已经很晒了,她在这外面待不太住。
“好了,我要回了。”
小虎仔咬住她衣袖。
连梨笑了笑,把袖子从它口中扯出来,拍拍它脑门,往回走。途中经过莲花池子,见里面的莲蓬鲜鲜嫩嫩,忍不住摘了一棒,打算回去吃。
她家那边夏日也有莲蓬,那种刚长出来的莲蓬最是脆甜鲜绿,连苦芯都是甜的。
走了一会儿,已经走出拱门,她顺着游廊继续往回走,但这时,身后突然来了一道声音,“前面的侍女,去拿壶茶来。”
连梨顿住,回头看。一回头,就见一男子身形高健,肩膀挺拔,一身英武之气。
他的目光是看着她,很显然,他是在叫她。
邵烈的确是在叫她。
这府里的婢女很少,这边除了她更没别的婢女,除了她,他还能是叫谁。
“快些。对了,再一并拿些糕点来。”说完,已经径自又从原地消失,转弯去了另一边的临水楼台。
连梨愣在原地,但想了想刚刚那人的衣着,又听他理直气壮的口气,心知他应该是与崔厉相识的,既与崔厉相识,她倒是不好得罪了。
于是默默换了个方向,去要茶水。
片刻后,她捧着一壶茶和两碟糕点回来。
这点重量她拿的轻轻松松,并不重。
跟着记忆找了找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她沿着小道一路过去。
……
亭子里,邵烈大剌剌坐着,执棋落下一颗白子,“大人,抄没的银两已经封库,即日便可押送回京。”
想到宗昱连夜又翻出来的几十万两雪花银,邵烈忍不住一哼,“齐弈这是从错了行啊。”
崔厉落下一黑子,渐渐逼近散落一片的白棋。
“不然,你以为崔砚为何要让他走私?”若非暴利,又怎能值当曾经的他冒风险。
邵烈一嗤,“也是。”
“可惜齐弈终究是个墙头草。”
当然,若非他及时倒戈,齐弈也活不到如今。当初齐弈在崔砚死去,发现陛下登基已成定局后,竟是毫无预兆忽然就倒戈,自此在朝廷上力挺陛下登基。
也是因此,陛下即位后才没有立即动他。
而是到如今师出有名,在收集齐了罪证,给他按上谋篡之罪后,才顺理成章处理了齐弈。
崔厉面色淡淡,又落下一子。
邵烈紧跟其后,也落一子,“齐弈党羽估计不日就要得到消息,大人,朝中恐会有人为他求情。”
崔厉:“他们不会的。”
若是此时是在京中,由御史挑头揭发齐弈罪名,或许还会有人出来说项几句,略尽情分保齐弈。
可现在齐弈犯的是谋杀之罪,又已经被他下令捉拿,更是铁证如山表明齐家还私贩铁器,如此情况下,他们只会想法子自保,不会说情。
当然若是真有也无妨,他正好顺藤摸瓜再查一查。
邵烈听陛下这般说,一想,也是。
他咧嘴笑一笑,心想倒是他高看那些人了。齐弈落难,如今他们只会避之不及。
清脆一声,他又落下一子,旋即笑道:“大人,这局许是我要赢了!”
崔厉轻笑,淡定继续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