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而她,自然也被他深深葬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里,不去碰不去想。
可她现在也快死了,那些人刚刚打她打的很重很重,没有留任何后手。
李伯宗手指绷紧了,已下意识把她抱了起来。
连梨看了他一眼。
看了几息,忽然,她启了唇,看着他似乎想他帮帮她,她的声音艰涩,眼神流连于他的眼睛,“我能不死吗?”
李伯宗绷了唇,差点脱口而出说能。
但他最终只是沉默看她,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江菱流的血太多,现在还止也止不住。
她得给江菱陪葬。
连梨失望,她强颜欢笑,“嗯,好,我知道了。我必须死。”
李伯宗不想看她这样的笑,他张了张嘴,心说她难过那就别笑了。
连梨笑着笑着也确实哭了。
哭自己遇人不淑,哭她本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却被他们夫妻二人逼至如此境地。
她看一眼李伯宗,忽然伸手抱了他。李伯宗身形僵了下,但不知不觉,又放松了。
便……这最后一回罢。
也是这一瞬,忽觉脑后狠狠一疼。
“那你也与我陪葬吧。”
之所以先动江菱,就是赌李伯宗或许对曾经还有一丝惦念,在她一朝得手后或许还有机会能第二次再近他的身。
她没有赌错,刚刚的一切也不过是她有意而为之。
她得手了,这两把平日因为要防备肖小而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刀,让她报了仇。
可连梨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她马上也要死了,李家人不会放过她,官府更不会放过她。
她心灰意懒,拔了李伯宗后颈的刀便欲自我了结,不过李家的下人好像不肯她死的那么痛快,她手上最后一把利器被夺走,被他们死死控制住。
连梨醒了,满身冷汗的醒了,她惊魂不定腾的坐起,一脸煞白。
梦中的最后她身上很疼很疼,那些人打她时完全没有留手。
她不断拍抚着心口,也不知这个梦是日有所思才梦到还是别的什么,梦中太具体了,一切都好像跟真实发生过一样。
到现在,虽醒了心里却依旧慌的厉害。
她迫切的想找人说说话,转移注意力,也好告诉自己,只是梦只是梦,她还好好活着,也不会活生生的被疼死。
咽了咽干涩的嘴角,手忙脚乱下地穿鞋。
脚上混乱间赤足踩了好几回地,她也没心情现在就擦,囫囵套进鞋子里就匆匆往外去。
一路拐来拐去,哗的一下才拉开门,身形往外倾时,便已心慌的喊寰叶。
但迎面,她却眼前一暗,在一声寰叶才脱口而出时已撞进了一个胸膛。她一愣,还有下意识的害怕,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或许她还在梦中?
剧烈挣扎便要往后退,可这时腰上却更紧了,随之而来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崔厉的。
“作甚慌里慌张的?”声音里似乎有丝不满,同时,下颌被他捏着抬起,对上了他沉敛低垂的黑眸。
对上他眼睛那一瞬,连梨脑袋还有些空。接着,忽然嘴巴泄了下,一下抱紧了他的腰,脸闷闷的埋进他肩里。
崔厉挑眉。
虽乐得她如此依赖亲近,但倒也没忽略她刚刚一系列的不对劲。
匆匆跑出来着急忙慌就喊寰叶,撞到他怀中时,还下意识挣扎要逃。
垂眸睨她乌黑的发顶,声音沉沉,“怎么回事。”
连梨紧紧抱着他的腰。
崔厉看看她,还竟然连话也不答了。
而且,他感受的到她现在好像情绪低落。眼睛眯了眯,又看她一眼,忽而,捞了她膝盖把她一抱,往里走。
到了榻边了,仍是放她在腿上,眼睛看她只露出一点的侧脸。
“还打算一直埋在我肩上?”声音微低,慢慢传到连梨耳里。
她也慢慢缓过来了,抬眸看他。
崔厉手掌这时在她后背抚了下,黑浓的眼睛也看她。
“说说,怎的着急忙慌要找寰叶?”
连梨深呼一口气,不知不觉,偎他更紧,她低低道:“夜里醒来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崔厉挑眉,“真的?”
连梨看他,抿了抿唇,“嗯,真的。”
话才落,忽然下巴被他一抬,唇上落了一个似咬一般的吮吻。
“可我听着,倒不像真。”
他说着,声音在她的唇间消弥,连梨心脏缩了下。而他之后似乎也没打算要她回答,倒是突然把她一压,压进了床铺中。
连梨脸上发热,手上紧了紧,慢慢回吻他,可这时,却听他忽而哑笑一声,男人重重在她唇上吮了一番,抬起下颌意味不明看她。
她被看的脸上更热,这般,到似刚刚是她急切一样。脸上热的太过,心中一恼,便钻了他手臂往一边滚去。
但才钻到他手臂下呢,他的手却一收,接着腰上一个用力,她又变成了坐到他腿上的姿势。
她与他四目相错,她微微气喘着,看他眼底深灼。
第46章
再次的, 她的腰上又紧了,接下来一切都水到渠成。连梨脸颊似火,许久之后, 卧在他臂弯中沉沉睡去。
睡着时,似觉他在她鬓边碰了碰,耳畔碎发被他别至耳后,她下意识动了动,旋即却又被他搂了几分。
被他搂过去时他似乎低沉哑语了句什么, 但她太困了,没能听清楚。
只轻轻蹭着往他肩上枕的更严实, 进入梦中。这回, 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江菱死了,李伯宗也死了, 而她,则是满身的伤痕, 有那些嬷嬷们打的,更有李家族人们打的。
他们当时下手时是想直接把她打死了事的,她咬牙一言不发,眼神略微涣散,死死承受着身上难以忍受的痛, 心想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 她或许就能死了。
也就不用再受他们折磨。
可这时, 忽然有人拦住那些想将她一棍毙命的人。
她听到那拦着的人说:“此人谋杀朝廷官员, 罪无可恕,需得押解进京, 以儆效尤。”
这句话之后,她身上没有再砸过棍棒,但她宁愿马上再落一棍下来,如此,她也就解脱了。
但这只是她的妄想。
之后的日子她也更加明白,说是把她押解进京,也只是李伯宗和江菱手下之人要延长她的痛苦,要她生不如死的说辞而已。
上京那一段路途是怎么过的她已经模糊不清了,因为实在太痛,她身上无时无刻都是疼的,没有一刻消停。
到了后来,她甚至都麻木了。
但她没想到,到了京城后,他们还有更多的手段,牢狱里面的手段。
她被押进了刑部大牢,那些人被江家人打了招呼,他们对她用了刑具。
明明已经把她关进了死牢里,他们却还要用刑具来折磨她。她头一回还知道会有带铁刺的鞭子,每一回鞭子落到身上时,背上的肉都被勾扯,她疼的尖叫,到后来……甚至是颤痛的连声音也发不出。
那种深至灵魂的痛楚,让她自此夜夜进入梦魇。
她的身体时常是颤着的,不知是怕还是疼的。连梨疼极之时,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过,或许当初她还不如葬身那场火海,起码能死个痛快。
但她旋即又摇头,咬牙摇头。
她不后悔,他们如此欺她,她不后悔!心想疼吧,疼至极限了她总归会死的。
而她的生命也确实好像终于要到了尽头,在他们又一次用那条铁鞭抽打她时,她没有再惨叫过一声。
因为她觉得她快要死了,终于,终于!
只要再有两鞭,只要……她甚至笑了笑。
笑时,还看到那狱卒表情似乎惊恐了一瞬,他应该是在觉得她笑得惊悚,又或者难看。
连梨无所谓,她闭目,静静等待死亡。
可她等了一会儿,最后两鞭却迟迟没有落在身上。她心里忽然害怕,心想怎么突然断在了这。睁眼着急看去,想说话激怒他,让他给她个了结。
不过这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她好像明白那两鞭为何迟迟没有落下来了。
就在十几步外,这血腥恶心的地方多出了几个人,最当先那个,是崔厉。
在他之后就是应恂,应恂之后还有几个人,但他们是谁她看不清了。
因为从看到崔厉那一刻,她的眼眶就已瞬间模糊不堪。
眼泪流的止也止不住。
她心想这果然是不真实的噩魇,不然怎么还能见到他,怎么还能见到他……
她哭得泣不成声,甚至浑身发颤。
如此哭恸,身上的疼被牵扯的更加剧烈,满布血痕的囚衣已看不清原来颜色,血花沾满每一处,处处鲜血淋漓。
连梨的哭到最后也摸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看到他那一刻的难过。
她只知道她现在鼻头的酸意怎么忍也忍不住,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哀痛全部无声哭出来。
但,渐渐的她也发觉了一丝不同,她抽噎了下,抬起模糊不清的眼睛仔细看崔厉。
这一看,果然见他眼中只有陌生,甚至……无动于衷。
是,他对她无动于衷。
连梨笑了下,难过的笑,不知怎的,心里这一刻似乎要被一种名叫难过与绝望的情绪淹没,继而埋葬,让她连挣扎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