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瞳烟华
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脸庞上流连,举止温柔而轻缓。
“好,等你起了,我们就去?岳父府上拜年,正好蹭一顿午膳……”
在身旁人的爱抚中,觅瑜被温暖包裹,整个人感觉安心无?比,再?度回归了睡眠的怀抱。
也许是天意如?此吧,倘若她清楚记得昨晚的梦,不管是有?祖师的,还?是没有?祖师的,她都只?会感到一时的轻松,然后陷入更长久的纠结。
不如?像现在这般,迷迷糊糊,只?随心意。
一直以来,她为之感到欢喜,并珍惜的,不就是他?的真心吗?
只?要他?在这里,陪伴着她,一切就不是问题……
年节在温暖与柔情中过?去?。
上元过?后,奇王离去?,太子归来。
盛隆和对此没有?什么一惊一乍的表演,只?是选了一个寻常的夜晚入睡,再?醒来,他?就成为了太子。
觅瑜好奇地?询问:“太子醒来后,不会疑惑为何自己会身在奇王府吗?”
“不会。”他?回答,“孤前来奇王府,是为了看?望难得回京的十弟,至于他?现下去?哪了,则是连夜离开长安,上了太乙宫清修。”
“可是,如?果奇王连夜离开长安,太子又?怎会留宿王府呢?”她不解道?。
他?微微一笑:“因为太子身患臆症,在细节方面说不通很正常。”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她举一反三道?:“所?以,夫君往年以太子的身份回宫,也是认为自己是去?太乙宫看?望奇王?而奇王在山上不见踪影,也可以解释为在闭关清修?”
盛隆和颔首,一派孺子可教地?夸奖:“纱儿聪慧。”
觅瑜欢喜微笑,与他?双手交握:“夫君又?这样吹捧纱儿了……”
太子既归,开年后的大戏也拉开了序幕。
第196章
建元二十七年春的朝堂, 乱了很是一阵。
先是有内侍揭发锦衣卫指挥使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圣上大怒, 将其押送至都察院审讯, 查明属实之后, 论罪抄家处斩,原北镇抚使接任指挥使一职。
接着?,又有臣子联名上奏,弹劾文渊阁大学士贪赃枉法, 卖官鬻职,一时朝野震动。
“文渊阁大学士?”觅瑜觉得这个官名有些耳熟,“可是去岁孟家……?”
“就是孟知仁曾经任过的职。”盛隆和肯定了她?的疑问, “他下台后, 父皇提拔了礼部?尚书?顾绪元入殿阁, 成为了现?任文渊阁大学士。”
“不过,”他笑了一笑,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位顾大学士也快要步前人的后尘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罪名都是真的?”她?道。
“十有八九。”他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她?,“这是今早都察院递上来的, 上面写得很清楚,顾绪元哪年哪月贪了什么赃、敛了什么财, 你要看看吗?”
觅瑜一惊, 连忙推辞:“朝中?奏折,我怎么能看?便是看了, 也看不懂,不如你同我多讲讲……只是, 这折子怎么会到?你这儿?”
盛隆和漫不经心地将折子掷到?桌案上:“父皇只谋划了田勇悯这一出大戏,没想到?顾绪元也要来凑凑热闹,一时气急攻心,才好没多久的身子又躺下了。”
“如今,这案子交付三司会审,一应事?宜皆由我处理,父皇放手不管,只等得出一个完善的结果?,再决定如何发落。”
觅瑜心中?一跳:“父皇他……风寒复发了?”
盛隆和发出一声?嗤笑:“神妙真人献上千金药方,父皇服用之后精神焕发,百病全消,怎么会复发呢?只是被奸臣气到?了,等案情结束就会好。”
她?愣了一愣。
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夫君?”她?怔怔唤道,不确定要不要问得再明白一些。
盛隆和看向她?,微微一笑,靠近了,在她?的耳边低语两?句。
觅瑜听了,有讶然,也有意料之中?,但更?多的还是平静。
说到?底,这都是前朝与后宫的事?,与她?无关?。
“我知道了。”她?温顺道,“那,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你是不是会很忙?”
“有一点。”盛隆和回答,含笑道,“这些天,你就像大舅兄叮嘱的,好好待在东宫,不要随意走动,嗯?”
他摸了摸她?的头?:“这些虽是外边的风波,且吹不过来,但你也知晓我的性子,一旦牵扯到?你,我会很容易失去分寸。”
“所以,为了让我放心,你就担待担待,委屈一段日子,好吗?”
觅瑜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纱儿不委屈,请夫君放心,我会听话待在这里?,不独自?出门,只是,母后那边的晨昏定省……”
盛隆和噙着?笑,让她?无需多虑:“父皇有恙,母后自?然要前往侍疾,会免去你的请安,就从明日开始。”
果?然,下半晌传来了皇后的口谕,与他所言一致。
这让觅瑜不禁猜想,免除请安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他的主意。
“是我先提的,母后本身也有这个打算。”盛隆和道,“毕竟侍疾是一份费神费力的差事?,母后不仅免了你的请安,连后宫的也一并免了。”
“这话很是。”她?深表赞同,“母后在照顾父皇的同时,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行,不能太过劳累。不如我开一副安神汤的方子,差人给母后送去?”
盛隆和微笑着?婉拒她?的提议:“纱儿有心了。”
“不过母后那边有太医照看,该有的安神汤、宁神香都有,洗红姑姑也得了我的叮嘱,会提醒母后多多休息,纱儿无需费心。”
觅瑜莞尔:“夫君总是这般考虑周到?。”
有他在,真是省心又省力,难怪圣上总将差事?交给他办,哪怕心怀猜忌,也抵不过他的精明能干,想来皇后亦会感到?十分宽慰。
她?问道:“夫君曾说,开年后共有三出大戏,如今两?出已经上演,还剩下来的一出,是什么戏?”
盛隆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
她?被看得有些不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出戏和她?有关??还是和她?的亲人?
“纱儿放心,此戏远在琼州,与长安无关?。”盛隆和看穿她?的心思,开口。
琼州?那的确是一个遥远的地界,与她?和亲人毫不相干。
觅瑜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感到?一阵不解。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
盛隆和淡淡一笑,神情悠远,似在回想什么过去。
“因为严格来说,此戏与纱儿有一点相关?。”他道,“建元二十七年,琼州都指挥使?起兵,行军途中?,忽逢天降陨石,兵卒死伤过半,未果?。”
觅瑜呆呆地听着?。
片刻,她?的心猛然一颤。
“这、这是——”她?惊惶开口。
盛隆和镇定接话:“这是那本书?里?的原话。”
那本邪书?!
她?好不容易遗忘,又被他提起的邪书?!
一瞬间,寒冷、晕眩、诡异……种种久违的情绪喷涌而?出,兜头?淋下。
“夫君……这是何意……?”
觅瑜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不稳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盛隆和把她?拥入怀里?时,她?几乎是软着?腰贴上去的,依偎着?他的胸膛,汲取着?他的暖意。
“我准备验证几个猜想。”他道。
“首先是琼州都指挥使?李燕吉,此人熊健勇猛,擅长兵法谋略,得过父皇的称赞,然其口风不谨,好金玉之物,喜听阿谀奉承之言,颇为自?高自?大。”
“我派人查过,自?从他外放琼州起,他身边的两?位副将就颇为不满,不愿谪居蛮荒之地,一直在进谗言,撺掇他效仿高祖,行忠天报地之举。”
忠天报地,的确是高祖竖的旗号,但当时乃是乱世,外有夷狄四起,内有昏君祸国,高祖起兵,拯救黎民于水火中?,实为大义之举,岂可与反叛相提并论?
“道理是如此。”盛隆和轻笑,“可李燕吉就是信了,能怎么办?”
“他已经起兵了吗?”觅瑜问道。
“还没有。”他回答,“我派人除去了他的副将,没有人再给他进谗言,他便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继续忠君,还是忠自?己了。”
除去了他的副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八九月份吧。”
琼州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花费小半个月才能到?,八九月份……他是才一结束澜庄公主的案子,就计划起了这桩事??
“不是结束澜庄公主的案子,是确保了你不再郁郁不乐,重展欢颜之后,我才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盛隆和道。
他低头?看向她?,抚摸着?她?的脸庞,目光在温柔中?带着?疼惜:“那时,看着?你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知道我有多焦心吗?”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时情景,我仍然心有余悸,所以我才会在回答前看你一眼,因为我在犹豫,要不要提起邪书?一事?。”
“万一我提了,你又陷入了忧郁,我该怎么办?这一回,我可没有别的身份再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觅瑜听得心中?动容,没有想到?他之前的举动是这个意思,更?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半年,她?都快要忘了当初的事?,他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以他的性情,能说出“心有余悸”四个字,一定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这么想着?,她?便没有同他玩笑,说什么“是没有别的身份再忽悠人吧”,而?是充满情意地一笑,柔声?回答。
“为了那本邪书?,夫君几次三番开解纱儿,特意请教师长,若我还是执迷不悟,岂非辜负了你的一腔深情?”
她?将脸蛋往他的掌心里?轻蹭,试图让他感受到?她?的心。
“夫君放心,纱儿已经想明白了,书?是书?,人是人,书?中?戏唱得再好,日子也还是我们过,只要有你陪伴,便是天塌下来,我都不怕。”
盛隆和感受到?了,明白了,神色越发温柔,含着?欣慰与宠溺。
“纱儿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他眉间松弛,唇角含笑,“不过,这天还是别塌下来了吧,我且想着?同你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呢。”
她?亦回以甜蜜的莞尔:“自?然,纱儿也盼望着?夫君能撑住一片天,带我赏尽人世繁华,看遍红尘美景。”
夫妻俩相视而?笑。
“好了,说回正题。”在结束一个绵长的亲吻后,盛隆和开口。
“虽然我是在八九月才有的行动,但计划得要更?早一些,约莫是在看过那本邪书?之后,我就派人前往琼州查探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