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李太医为姜雪漪细细把完脉后,提笔开了张调理的方子。
虽说只是一位贵人,可初入宫就能让陛下派他去为她调理身子,可见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不敢有误,细细问询了情况,这才敢下手开方,好在姜贵人的问题并不严重,只要好好调理一阵子就能有所好转。
一番交代和叮嘱后,为表重视,李太医临走前还留下了贴身的一位药童为姜贵人煎第一服药。
在姜雪漪的授意下,段殷凝亲自送李太医回去,不出一炷香,干净雅致的院落里便传出了淡淡的药香味。
小主出去不过一时半刻就得到陛下如此殊荣,旎春和扶霜高兴得合不拢嘴,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了许多。
姜雪漪随口说了两句便觉得疲累,盖着绒毯歪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膳时分,补药也已经熬好了。
扶霜伺候着姜雪漪起身,旎春笑眯眯地端着补药走进来:“小主醒啦?快先喝药吧,今日可是好事成双呢。”
姜雪漪意外地瞧她一眼。
旎春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快活道:“方才听说陶贵人今日不知怎么得罪了荣修仪,这会儿正在御花园被罚跪,可有不少人都瞧见啦。”
第12章
“荣修仪?”
姜雪漪不确定的又问了句。
旎春心情很好地点点头,一勺接一勺喂小主喝药,继续说:“听说是陶贵人出言不逊得罪了荣修仪,当时丹昭容也在边上呢,似乎是说到了大皇子。不过事发突然,奴婢也未能打听清楚。”
入宫之前,父亲和母亲就和她大致说过如今宫中的局势。这位荣修仪,她也是着重记了的。
荣修仪,陛下登基后第一年礼聘入宫,自入宫后便颇得恩宠,两年内从美人位接连晋升,又于承祚三年诞下皇长子,深得圣恩。
陛下登基前只有皇后所出的二公主和刘贤妃所出的大公主,两位公主如今也都七八岁了,宫中一连数年未得一个皇子,所以荣修仪生下皇长子可谓是大喜,更是大功一件。
听说皇长子出生当日陛下龙颜大悦,当下便赐荣修仪封号“荣”字,又晋封为正三品修仪,一跃成了那一批嫔妃中地位最尊崇的一位,甚至险些就要越过陛下登基前就一直跟着陛下的丹昭容和兰昭媛了。
能在美人环绕的后宫脱颖而出,抢先生下大皇子,荣修仪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身上担着养育大皇子的功劳,又有如此心机手腕,得罪了这样这样一个不好惹的主位嫔妃,陶贵人以后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入宫这些日子,每每去凤仪宫请安,多听韶妃和丹昭容斗嘴,刘贤妃和兰昭媛偶尔也会说几句,可这位荣修仪素来持重,从未卷入到请安时唇枪舌战里,可见她不是个鲁莽张扬之人。
区区一个照面就能让她动怒处罚陶贵人,必然是牵扯到了大皇子。
喝下一碗药后,姜雪漪拿帕子蘸蘸嘴角的药汁,柔柔道:“大皇子生来体弱,荣修仪视他如珠似宝,陶贵人受罚恐怕是说错了什么。”
扶霜才不管这些,俏脸微冷,嗤笑道:“总之她是活该,谁叫她这么猖狂。”
姜雪漪笑意浅淡,任由她们扶着自己起身,准备到偏阁去用晚膳,可还没走到,就见院门口值守的小宫女匆匆跑过来通传,说杨贵仪来了。
“杨姐姐来啦?”
她立刻扬起笑脸,眉眼弯弯的亲自出去迎接,一见面便朝人熨帖地行了一礼:“给姐姐请安。”
“马上要到用膳的时间了,姐姐怎么过来了?”
杨贵仪忙伸手扶她,受宠若惊地笑道:“妹妹何苦同我这么见外,早就当你是自家姐妹了。”
两人并肩往屋子里走,杨贵仪方继续说:“本是要用膳的时候了,但是远远闻见你这院子里飘来药味。你入宫时日尚短,又是我这宫里头的,我担心你身子不爽快,这才想着来看看你。”
她拉着姜雪漪四下瞧瞧,问:“妹妹可是哪里不舒坦?”
姜雪漪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姐姐关心,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自小便有月事腹痛的毛病,才想请太医来把把脉的。”
这话说得轻巧,可杨贵仪入宫多年,当然也不是傻子。
李太医刚进绛雪阁的门她就听说了,一听是来给姜贵人把脉的,那就更耐人寻味了。
宫里谁不知道李太医地位尊崇,向来只给几位得脸的主子看诊,姜雪漪一个初入宫的贵人,又不曾侍过寝,好端端的特意请他来做什么。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杨贵仪知道姜雪漪不是个喜好铺张的,这李太医未必是她自己求着来的,恐怕是有人下了令。
细致入微到知她月事腹痛,特意让李太医来调养,那要么是陛下,要么就是皇后娘娘了。这二人中不论是谁,都不可小觑了姜贵人。
杨贵仪虽说一向不得宠,可她也知道风往哪边吹就乘风而上的道理。好歹初入宫时结了善缘,趁还没起势就好好笼络住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她亲昵自然地牵住姜雪漪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女孩子这里最是要紧,每个月不痛死人也是受罪的,好好调理也好。”
姜雪漪弯眸浅笑,应声道:“多谢姐姐,妾身知道了。”
“既然来了,不如姐姐陪妹妹一道用膳吧?咱们也好好说说话。”
大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杨贵仪不会拒绝,顺势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
偏阁内,段殷凝已经将菜都布置好了,见两位小主进来,素指勾起了珠帘。
杨贵仪垂眸瞧了一眼桌上菜式,笑意微不可查的凝固了一瞬。
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点心,甚至是装菜用的器皿瓷盘,从跟着陛下到了宫里这几年来,她从未享受过。
她虽为贵仪,比贵人还高出一阶。可单是看午膳的菜式,就知道宫里拜高踩低的德行,不为自己打算是不成的。
两人落座后用起膳食,杨贵仪又好生关切了姜雪漪一番,待两人边吃边笑的时候,才将话题引到了正处:“我听说前几日陶贵人来你这里闹了一出,她后来没再寻你的麻烦吧?”
她又叹了口气,纳罕道:“这陶贵人也真是的,刚入宫就不知安守本分,竟然跑到灵犀宫来耍威风。你是个好性子,她也就是知道咱们灵犀宫没主位才让她得逞。”
姜雪漪咽下一勺芙蓉汤,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从小就不喜欢我,我不怪她。”
这话说得善解人意又哀婉可怜,连杨贵仪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妹妹放心,这件事皇后娘娘心里定是有数的,只是按下不提罢了。”
她笑笑,指指外头:“外头的事,妹妹听说了吗?”
姜雪漪掀眸,温声道:“姐姐说是陶贵人被荣修仪罚跪一事吗?”
杨贵仪颔首称是,宽慰她:“这件事,皇后娘娘一定不会继续坐视不理。妹妹且等着看,明日姐姐也会替你加把火的。”
明日?
姜雪漪掀开美目,有些不可置信,似是没想到杨贵仪会为自己出头:“妹妹不碍事的,怎么劳烦姐姐……”
杨贵仪有心向她示好,笑着说:“不过是小事罢了,只要咱们姐妹能一直和和气气的,可比什么都强多了。”
闻言,姜雪漪十分感动,当即搁下碗筷,起身朝杨贵仪福身:“姐姐待妹妹此心,妹妹定然铭记于心。”
午膳用罢,好生送走杨贵仪后,姜雪漪的神色渐渐归于平常。
宫中不论得宠还是不得宠之人,都有自己的心计和打算。能好端端活到现在的,都不简单。
单是李太医这一件事,杨贵仪就能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寻常,转头来同自己亲近,可见她观察细致入微。
陶贵人一事,就是她日后来同姜雪漪亲近的敲门砖。
明日请安,陶贵人这个被罚跪之人,怕是反而没好果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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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凤仪宫。
姜雪漪和杨贵仪携伴而行,到的不早不晚。甫一坐定,就听见门口唱礼,说陶贵人到了。
膝盖有伤原本是可以告假不来的,但陶贵人一入宫就频出事端,又有了先前被丹昭容掌掴一事,她就算有心再用这招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一招还好使不好使。
所以她就算疼得来不了也得来,不然去哪儿叫冤呢。
姜雪漪和杨贵仪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
陶贵人被静书搀扶着,勉勉强强过来给各位位份比她高的嫔妃们行了礼,这才坐下。膝盖弯折的时候,还听见她轻轻地嘶了一声,可见昨日跪得不轻。
昨夜睡前,旎春去将事情的由来打听清楚告诉了姜雪漪。她这才知道,昨日陶贵人在御花园碰见了正带着大皇子散心的嬷嬷,大皇子年幼,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不当心踩了陶贵人的裙摆。陶贵人心情不佳,冷着脸训斥了几句嬷嬷,转身的时候险些将大皇子掀倒在地,不巧,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荣修仪和丹昭容瞧见了。
荣修仪眼睁睁看着大皇子险些被推搡到地上,丹昭容又在旁边添油加醋,加之陶贵人此人近来的表现,荣修仪对她印象本就不好。
何况她不过才入宫,就如此不将大皇子看在眼里,一来二去不过几句话,荣修仪便下令让陶贵人罚跪在御花园的庭院中,跪不足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若说起来,荣修仪和丹昭容一样,其实都是没有资格处罚低阶嫔妃的,那是妃位以上才有的权利。可架不住荣修仪贵女出身,还生养了大皇子,即便是看在皇嗣的份上,也没人会多说什么的。
那可是人来人往的御花园,跪一个时辰,陶贵人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
不多时,前来请安的嫔妃们一个个入座,皇后娘娘也不慌不忙地从侧殿走了出来。
诸人起身向皇后行大礼,聆听中宫的训诫教导,缓缓落座。
陶贵人急欲为自己讨回公道,早就按捺不住了,奈何没有找到机会。
谁知皇后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率先开了口:“本宫听说陶贵人昨日被荣修仪罚跪,膝盖伤得不轻。怎么这会儿不在宫里休息,还要来给本宫请安呢?”
第13章
陶贵人未曾想到自己还未开口,皇后娘娘便先问向了自己,心里莫名慌张起来。
不知是不是皇后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也太过冷淡,陶贵人总觉得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关心自己,可里头却暗含着别的深意,像是在兴师问罪。
她自知前些日子风头过盛惹出事端,也知道为了和丹昭容置气,自己做的是过了点。可她这次分明没做错什么,也是荣修仪逾矩处罚她在先,皇后怎么能如此偏向荣修仪呢?
陶贵人满腹不甘,却也不敢在皇后跟前造次,只能撑着扶手起身,忍着膝盖的疼痛再度向皇后娘娘跪了下去,咬牙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妃子本分,妾身不敢忘本。”
“哦?”
皇后凤眸微挑,半点没让她起身的意思,淡淡道:“新人入宫以后宫务繁杂,本宫疲于处理,想来疏于了对诸位姐妹们的管教,才叫许多风言风语传到了本宫耳朵里头。”
“你们每日来请安,听本宫的训导,理应知道后妃本分是安分守己,不要惹出麻烦来。”
话落,皇后平静地扫视了底下一周。
皇后管理后宫素来宽严相济,却也是绝不含糊的。察觉到皇后不悦,殿内一时安安静静的,无人敢多嘴。
片刻后,皇后视线停留在了陶贵人身上:“陶贵人,你可知自己错哪儿了?”
陶贵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高贵冷艳的面孔上表情有一瞬的扭曲:“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妾身并未做错什么,而是荣修仪滥用刑罚惩戒宫嫔,娘娘!”
荣修仪垂眸扫她一眼,冷淡道:“你险些害了大皇子,又言语冒犯本宫和丹昭容,难道无辜吗?”
“本宫不过是情急之下才未能禀告皇后娘娘先处罚了你,你倒叫起屈了。”
丹昭容和陶贵人早就水火不容,能见到陶贵人吃瘪,丹昭容是最乐见其成的。当即就跟着荣修仪的话落井下石,哼了声:“可不是吗?本宫和荣修仪亲眼所见,难道还能委屈了你。何况陶贵人是什么性子宫里人尽皆知,也无需我们多说吧。”
两个主位合起伙来针对自己,摆明是要坐实了自己的罪过,陶贵人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