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沈璋寒虽为天子,可他亦是个正常的男子,不由得极大的被取悦了。
只要姜雪漪并非被迫,也从不想嫁与旁人,是心甘情愿、真心实意的陪在他身边,他自然没什么不满意。
察觉到陛下的情绪变化和得寸进尺,姜雪漪心口的大石头顿时轻了许多,便知道日后就算贤妃再拿这件事出来,也很难再起到她想要的结果了。
她主动伸出胳膊去勾陛下的脖子,软语道:“陛下日理万机,坐拥四海,自然不记得嫔妾一个小小女子。”
“可嫔妾却跟着父亲和母亲一起,远远的见过您。”
剩下的姜雪漪没说下去,她也不必说,任谁一听都知道是少女对年轻天子一见倾心的戏码,沈璋寒也的确是这么理所应当的认为的。
从两人在蓬莱岛相遇的伊始,姜雪漪的表现就对他非同寻常,不似寻常刚入宫的新妃。往后更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将他的心意看的万分要紧。
她是聪慧不假,清楚如何在宫里立足,也知道他喜欢女人什么模样,可若不是心慕于他,又怎会做到这般地步。
沈璋寒漆黑的眼神愈发炙热起来,在她耳边的唇稍稍一挪,便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咣当”一声闷响后,白皙的小腿蜷曲了平整的桌布,酒杯里的梅花酒不慎泼入炭盆,滋滋啦啦的激起一簇热烈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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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出了两日太阳后,宫中的积雪终于化尽了。
柳贵人虽不必请安,可她怀孕已经七个月,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身边不光缺不了人伺候,也需要格外看顾。
宫中皇嗣少,眼下又只有柳贵人这一个怀孕的嫔妃,所以皇后也会时不时亲自去看望她一番。
今日天晴,凤仪宫请安后,皇后让众人各自散了,打算亲自去看看柳贵人,姜雪漪想想自己也有许久不曾去看望柳贵人了,便说想同皇后娘娘一起去瞧。
棠嫔是稳妥人,和柳贵人也有些交情,皇后便颔首应下了,谁知这时候丹妃却提议也想一起去。皇后知道丹妃的心意,也知道她近来对柳贵人殷勤,这本无可厚非,谁知刚允了丹妃一同前去,兰昭媛也说该一道探望。
皇后淡淡地瞥了兰昭媛一眼。
柳贵人再有一段时间就要生产,她们的心思也是愈发摁不住了。
可越是这时候越是不好厚此薄彼,以免出什么岔子,所以皇后虽有些不喜她们这般明晃晃的心思,到底没拒绝,便一行四人一道去了柳贵人所住的鸾鸣宫。
柳贵人喜欢清净,不喜欢人多吵闹,所以每日大多宫人干完活就会被打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只留两个在身边伺候,鸾鸣宫也一如从前布置的简单雅致。
姜雪漪跟着皇后娘娘一进去,就感觉里头还是那么清冷幽静,和旁人处所的花团锦簇截然不同。
几位高位抱着团来鸾鸣宫看望还是头一回,柳贵人颇感意外,但人多了是非就多,她并不怎么喜欢被人打扰。
她扶着竹筠的手腕艰难的走出门,打算依礼向皇后等人请安,但还没走近,皇后便温声说:“不必多礼了,快扶你家小主回去歇着吧。”
皇后率先坐在主位上,又示意柳贵人坐上软塌,明明是位份更高的丹妃就只能和兰昭媛和棠嫔一起坐在了桌边的圆凳上。
丹妃虽然有些不高兴,可她知道孕妇为重,皇后也是为了柳贵人和腹中的皇嗣着想,这般想想又高兴起来,忙问着:“柳妹妹这几日感觉可好?本宫听太医说有孕七个月的时候好些人会肿的厉害,要么坐卧难安,要么不得安枕,本宫看你倒是不肿,不知是不是有别处不舒坦,你这几日感觉如何,皇嗣可有闹你吗?”
这段日子以来,柳贵人很少出门,见得最多的人除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就是丹妃娘娘了。
起初她并不是很喜欢丹妃。
因为丹妃的言谈举止实在粗陋,从前也嚣张跋扈,尤其是分宫第一日就叫她看见丹妃掌掴陶贵人,实在给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加之刚入宫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所以下意识便对她十分抗拒。
可久而久之,她反而对丹妃有了些改观。
她这一胎注定是无法亲自抚养的,丹妃和兰昭媛的意思她也明白,所以柳贵人也想为这孩子寻一位能好好待她的母亲。
一开始她觉得兰昭媛温柔知礼,才华横溢,是宫中难得懂她之人,若有她做孩子的养母也不错。
可当丹妃隔三差五就来看她,关心她,给她送补品的时候,柳贵人亲眼看着她满腹热忱,心里也不是没有松动。
兰昭媛虽嘴上说的漂亮,人也沉静,可她的诚心却远不如丹妃这般,即便是再小的事都亲力亲为。
在柳贵人眼里,她的孩子能不能成器都是次要,能不能被好好对待才最要紧。这孩子的父爱是难以指望的,能够疼他的就只有母亲,若母亲还不真心,那这孩子也实在太过可怜。
所以不知在何时起,柳贵人的心是渐渐偏向丹妃的。
她抬手轻轻摸上肚子,温声道:“劳娘娘关心,妾身一切尚好。这孩子十分安静懂事,不怎么闹人。”
听闻柳贵人一切都好,丹妃更是眉开眼笑,松了一口气:“无碍就好,这孩子这么安静懂事,看来是像妹妹你,也不知会不会是个漂亮的公主。”
话音甫落,柳贵人略显意外的看了一眼丹妃。
人的脱口而出往往是出自真心,她的语气轻松欢快,仿佛是个公主也毫不介意。
谁都知道宫里的孩子皇子要比公主宝贝的多,若是皇子,自是人人都想抚养,可若是公主,恐怕在她们心里就要稍逊一筹了。
丹妃还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在柳贵人心中好感倍增,只看着柳贵人隆起的腹部满心欢喜,浑然未觉身侧一直安安静静的兰昭媛十分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皇后搁下手中的杯盏,缓缓说道:“柳贵人初次有孕,凡事都得格外注意,听你无碍,本宫也能放心些许。”
“宫中怀孕的嫔妃只有你一个,陛下亦是十分看重你的,若宫里有缺或是不足的,尽管派人来寻本宫。你再有三个月不到就要生产,本宫也期待你为陛下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
柳贵人微微低头,嗓音清婉:“多谢娘娘关心,妾身明白。”
姜雪漪自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毕竟几个高位说话也没她插嘴的份儿,直到这会儿才跟着皇后笑道:“柳妹妹是这一批新人中最有福气的,我也盼着你能顺利生产,我可是早早就将孩子的礼给备好了。”
本就是来探望柳贵人的,她既然一切安好,孕妇又需要静养,这大清早的自然也不便久留了。
皇后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打算带着她们离开鸾鸣宫。
谁知兰昭媛柔柔福身,轻声道:“臣妾有些体己话想同柳妹妹说,恭送皇后娘娘。”
姜雪漪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兰昭媛和柳贵人,看到她们转身进了屋内,才收回视线跟着皇后走了出去。
兰昭媛主动留下,丹妃当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时心中有些不快。她不情不愿地向皇后行辞礼,十分不满的嘀嘀咕咕着走了。
不出很久,兰昭媛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荷露从里头出来,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等走到无人之处,荷露才压着声音问:“娘娘,奴婢瞧着柳贵人如今似乎更亲近丹妃娘娘些,可见这丹妃整日死缠烂打的还是管用了的。”
“若连孩子的生母都更看重丹妃,您说陛下会不会——”
兰昭媛深吸了一口气,柔弱清冷的容貌上有一丝扭曲,搭在荷露腕上的寇甲情不自禁的用力,险些划出一道血痕来:“她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贤惠,那本宫就撕破她这张面皮子。”
“本宫就不信这孩子到不了本宫的身边。”
第63章
时间一晃至二月中旬, 冬去春来,枯枝抽条,干叶冒出绿意, 薄薄的几场小雨一下, 初春已至了。
母亲为她亲手所制的冬装十分暖和,但如今开春后温度渐长, 再穿便觉得热,是到了该收拾起来的时候。
姜雪漪坐在梳妆镜前看向托盘上的衣裳,抬手抚了好几遍, 温声道:“好生收起来吧。”
旎春将衣裳收进寝殿内的衣柜里, 笑着说:“再宝贝也是一件衣裳罢了,主子怎么还这样恋恋不舍。”
“奴婢听说今日柳贵人的母亲就要入宫来了,会住到柳贵人生下皇嗣出了月子才走, 这入宫的时间可不短呢。若日后您有孕了, 岂不是夫人也能入宫来住一段陪陪您?到时候想做几件衣服不都成吗。”
她关上柜子门,过来帮着段殷凝一齐服侍姜雪漪梳妆盥洗:“您一直恩宠不衰,有孕也是迟早的事。”
子嗣……
姜雪漪摸上肚子, 温声道:“子嗣一事本就需要缘分,急也急不得。宫中子嗣少,生下来大概率是要交由高位抚养的。只瞧兰昭媛和丹妃这阵子为了柳贵人的孩子紧张成什么模样就知道了。”
“若我怀嗣,我定是希望孩子留在身边的,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梳妆完毕后, 她起身道:“这会儿想必杨贵仪和赵常在也都收拾好了, 去凤仪宫吧。”
今日是二月十五,原本是该先去了凤仪宫请安后再去长寿宫向太后请安的, 但太后每年二月都会出宫礼佛,等三月初才回来, 如此也少了几次奔波。
姜雪漪几人进凤仪宫后落座,等人差不多齐了,皇后娘娘搭着芷仪的手走出来。
行礼问安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怎么今日钱常在没来呢?”
皇后淡淡道:“钱常在今日向本宫告假说身子不适,本宫就允准她在宫中歇息了。”
贤妃抿了口茶,惊讶道:“本宫记得钱常在昨日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底下的盈美人勾唇笑道:“贤妃娘娘没听说吗?钱常在是遭人掌掴口吐鲜血这才来不了的。若非如此,她素来小心谨慎,怎么会不来呢。”
说罢,盈美人掀眸瞧着丹妃,话里有些讥诮:“只是妾身倒也觉得奇怪,钱常在这么个老实巴交的性子能犯下什么大错?竟被打成这样。要知道宫中女子的容貌可是最要紧的,若是一句无心之失就要遭此毒打,妾身等日后可都不敢出门了。”
贤妃和盈美人所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姜雪漪也听说了。
昨日不知钱常在在哪儿言语有失顶撞了丹妃,致使丹妃大动肝火,命身边宫女掌掴钱常在二十以儆效尤,钱常在被打的口吐鲜血,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脸也肿得老高,听说伤势严重,恐怕这阵子都没法见人了。
姜雪漪记得,钱常在刚入宫的时候是一直跟着刁才人和陶贵人混的,听说还是陶贵人的远方表亲,但自从陶贵人和刁才人分崩离析,陶贵人自缢后,她就一直没什么水花,在宫里也算安分守己。
她之前倒是也来巴结过姜雪漪几次,但钱常在这般人姜雪漪是必然不可能来往的,也不知怎么就顶撞上了丹妃。
丹妃说话刻薄,人也冲动跋扈,钱常在之前虽然一直默默无闻,可若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了丹妃生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盈美人这样阴阳怪气,丹妃顿时就坐不住了,怒道:“这宫里岂有你置喙本宫的份?你不过小小美人,也敢不敬主位!”
盈美人哟了声,忙伸出手轻打自己的嘴巴,娇滴滴道:“方才妾身还担心呢,丹妃娘娘这就生气了。看来妾身担心的没错,日后若不是跟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不敢出门了,不然动辄被打得烂脸,往后在宫里也没什么前途了。”
“还请丹妃娘娘恕罪,妾身可不是有意顶撞的。”
“你!”丹妃被她三言两句挑拨的怒火中烧,“钱常在不敬本宫以下犯上,本宫身为妃位自有权利对她小惩大诫,让她知道错处。难道在盈美人眼里,对本宫目中无人不该罚吗?”
盈美人低头欠了欠身,眉眼里却是没半点知错的意思:“是妾身欠考虑了,丹妃娘娘身为妃位,若有原因那钱常在自然该打。只是妾身也身处低微,难免有些畏惧娘娘威严就是了。”
喻嫔坐在姜雪漪身侧,看着这盈美人的样子有些不悦。
盈美人表面柔弱恭顺,实际句句挑衅,无疑是她最讨厌的狐媚子,若在以前,她定要找机会狠狠的抽她大嘴巴子,可惜自己如今还没有复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作威作福。
不就是太后临走前抬举了一番吗,不然还不知在哪儿失宠着呢,也不收敛着点!
虽说喻嫔自知丹妃恨她,绝对不可能领她的情,但喻嫔始终对她抱有歉意,不愿意跟她计较近日来这些小针对。
她自知失子之痛和再也不能有孕是多么惨痛的事,自己再怎么退让也不能弥补万一,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想稍稍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盈美人真是放肆,即使丹妃处罚不当也自有皇后娘娘去说,岂容你在这冷嘲热讽?”
盈美人扭头瞧了一眼喻嫔,捏帕掩了掩唇:“喻嫔说的是,是妾身思量不周了。这会儿能看见您和丹妃娘娘和好如初,妾身真是高兴。”
丹妃冷着脸看了喻嫔一眼,紧抿着唇没说话,此时贤妃温声道:“喻嫔妹妹何苦和盈美人计较?她年龄尚小,入宫时间也不少,想来是没恶意的。”
喻嫔冷冷扯了扯唇:“贤妃还是管好自己吧,旁人有没有恶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若是其余人这么说贤妃,免不了被人觉得此人狂悖无礼,但喻嫔从前可是韶妃,是陛下登基前的侧妃,就算现在被降位了,地位也不是其余人能够轻易动摇的。
但喻嫔对贤妃这个态度和以前可是天差地别,要知道二人以前常常同进同退,情同姐妹,可见喻嫔如今是怨恨贤妃的。
去年和陛下一起去行宫避暑的几个都知道是贤妃推开了喻嫔,没去的只知道二人闹掰了,宫里的局势就更混乱了。
被喻嫔呛了以后,贤妃也没计较,只是柔柔的看着喻嫔,面上有些愧疚。
喻嫔才懒得搭理贤妃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一扭头捏了块糕点在嘴里,应付都不想应付一下。
荣修仪和兰昭媛都不曾参与到唇枪舌剑里头,自顾自淡着脸色不说话,反而是皇后淡淡说了句:“行了,有什么可吵的。”
“丹妃身为妃位,惩戒嫔妃是情理之中,只是以后也要注意着点分寸,小惩大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