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137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赵仓满黑黢黢的脸上却笑开了:“臣不敢当,都是分内事,您请进。”

  殷稷抬脚进了驿馆,等瞧见里头也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后,殷稷的脸色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这一路上停了三次,一次是在沧州,那里有先皇兴建的行宫,没什么好提的;一次是在临清,当地知府逼迫当地富商腾了住宅出来,这也尚且能忍;可在滕州的那次却属实过分,一座崭新的宅子却硬说是荒宅修缮的,里头的用具更是无一不精致。

  那样一座宅子,也不知道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盖出来。

  他当即贬了滕州知府的官,留了人清查滕州官场,又免了当地三年赋税,这才稍微平息了心里的怒火,却到底留了一根刺。

  此时瞧见一个真的在正正经经做事的人,他心情才算愉悦起来,在询问当地政务民生时,赵仓满更是对答如流,这让殷稷越发高兴,破天荒留了一个地方官用膳。

  膳后也不消停,非要让谢蕴梳妆打扮,陪他去出去走走。

  此次因为龙船停靠在彭城,不少人特意赶来瞻仰圣颜,比之以往要热闹很多,郡守抓住机会开了夜市,虽然已经到了亥时,外头却仍旧人声鼎沸。

  这样的热闹,殷稷很想和谢蕴一起掺和一下。

  他心里也还存着个疙瘩,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次不提谢家,谢蕴还会不会跟他出去。

  好在谢蕴十分配合,不止没有拒绝,还十分痛快地换了衣裳,殷稷心里那倒了很久的醋坛子总算被扶了起来,封好了口。

  只是——

  “你就只带了这几件衣裳吗?”

  他翻着谢蕴的包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谢蕴带的全是方便行动的窄袖宫装,虽说不至于能被人一眼看出来像个丫头,可他的衣裳却都是繁复华丽的,两人这副样子出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再找找别的。”

  谢蕴很是无奈:“就这些了。”

  殷稷不死心,环视房间想找一找谢蕴的行李,却发现她竟然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袱,一走几个月,只带这么点东西……

  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声,因为赵仓满而生出来的好心情突兀地散了,他看着谢蕴沉默了下去,如同当初问不出口为什么让秀秀回去一样,他现在也问不出口她为什么只带这些东西。

  他怕是自己小题大做,更怕不是。

  “皇上若是觉得不好,就去街上买几件吧。”

  谢蕴随手收拾好了衣裳,面露无奈:“我想着宫里的衣裳和外头的毕竟不一样,沿路总是要再置办的,就没带多少。”

  殷稷心口微微一松,是这样吗?

  他吐了口气,重新笑开:“说的也是,我记得你喜欢苏绣,等过几天我们到了苏州,多给你置办一些。”

  “那就谢皇上了。”

  谢蕴被殷稷拉着出了门,沿路悄悄打量了他两眼,见他已经被热闹的街景吸引了注意力,心里一松,刚才殷稷忽然沉默的时候她属实吓了一跳。

  可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她少带行李就是不想走的时候徒添累赘,可殷稷不至于因为几件衣裳就起疑,他日理万机,不该在意这些。

  她说服了自己,稍微走快一些跟上了殷稷。

  “那边有间铺子,像是卖成衣的,我们去瞧瞧。”

  殷稷随手一指,谢蕴本意也不是买衣裳,随口就答应了一声,等被殷稷拉着到了跟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却是这一眼就僵住了。

  像极了萧懿夫人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233章 冤家路窄

  谢蕴一把拉住了殷稷:“我看那边有首饰,想先去看看。”

  殷稷随口答应:“看完这里就去,都到了……”

  他说着还要往前,谢蕴情急之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扬起脸来看着他:“我想先去看首饰。”

  殷稷的注意力顿时被她全部吸引,这种目光谁受得了?

  他再顾不上其他:“去,现在就去。”

  他反客为主,拉着谢蕴就进了旁边的百宝阁,瞧见好看的就拿起来给谢蕴瞧,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谢蕴却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一直瞥着外头,隐约听见了殷稷和自己说话,却没心思回应,只敷衍地哼哼了几声,倒是隔壁的声音被她集中精神听了个清楚。

  “夫人是为谁挑选布料?”

  “犬子,他过两日弱冠礼,想着给他做一套庄重些的衣裳。”

  “咱这里离着苏州近,这苏锦是最好的,您瞧瞧这薄鼠色,料子好,用的还是舶来品染料,旁处都买不到的。”

  “确实不错,这多少钱一尺?”

  “一百二十文。”

  “这么贵?这要是做一套岂不是要上千文?”

  “弱冠礼这样的大日子,自然是要好些的料子的,一辈子可就这一次。”

  “倒也是,自己舍不得,对孩子要是要好一些,给我裁十二尺吧。”

  夫人一看就是个慈母,您稍后……十二尺您拿好,有需要再来。”

  “多谢,我再问一句,这哪里有实惠些的银冠?”

  “隔壁就有。”

  谢蕴心里一咯噔,那人要来这边了?

  她拉着殷稷就走,掌柜的顿时急了:“客官,你们还没结账。”

  “不要了。”

  这下急得变成了殷稷,这可都是他精心挑的,谢蕴也是点了头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连忙喊了一声:“都要,送去驿馆吧,就说十三爷要的东西,会有人一文不少的给你银子。”

  他在先皇子嗣中行十三,上头十二个兄长有六个夭折;三个犯错被逐出朝廷,撵到了边陲小城的封地里去;一个身体残疾,与大位无缘;还有一个整日溜猫逗狗,不务正业;最后一个是齐王,被关在宗正寺至今不得见天日。

  所以只要这掌柜一提十三这排行,蔡添喜必然就知道是自己要的东西,只是可惜了,他装了一袋子的金叶子,就等着今天为谢蕴挥金如土了,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谢蕴,我们去哪?怎么这么急?”

  眼见已经走过了三四家店铺,身后也没传来熟悉的声音,谢蕴的脚步这才慢下来,她心里颇有些无奈,这叫什么运气,大周这么大,她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那位妇人,对方想必是无心的,可她却着实是被追的抱头鼠窜。

  可再怎么兵荒马乱,她也不能让殷稷看见那个人。

  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忽然有些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殷稷直觉她没说实话,谢蕴自小便端庄稳重,绝不可能因为肚子饿了就不顾身份仪态将他强拉出百宝阁,尤其是还这般急促,看着……倒像是在躲避什么十分不想见的人。

  他越想越有可能,可一船的人都是故交,说不得哪些就是拜高踩低的小人,她不愿意见也正常。

  殷稷想着眼神暗了一下,决定一回船就写封信催一催薛京,他不能再看着谢蕴这么低人一等了,他要尽快把她该有的东西还给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面上他却十分配合:“你想吃什么?”

  谢蕴只是随口说的,哪里有什么想吃的,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殷稷只得给她递了个台阶:“听说这边有种酒叫绿豆烧,咱们既然来了就去尝尝,如何?”

  谢蕴自然点头,眼下不管是吃什么喝什么,她都只是想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离百宝阁远一些。

  绿豆烧是彭城名酒,周遭的酒楼都有售卖,两人就近进了一家,只是夜市热闹,楼上雅间早就被富商豪绅占了,其中必然是有龙船上的人,殷稷但凡开口就会有人让出来。

  可他今日不想提自己的身份,就想这么和谢蕴泯然众人,所以只是选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

  六年前他所设想的生活便如同今日一般,他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皇帝,只以为自己会科举,做个小官,每日里放衙回来就同谢蕴一起说说话,说一说衙门里的趣事,也听一听谢蕴这一天做了什么,遇见什么热闹的日子就这般并肩在街上走一走,累了就在哪家店里歇歇脚,吃一些谢蕴喜欢的东西。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应该过的就是那种日子吧。

  如果自己能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们应该也会过得比现在要好……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四年。

  他忍不住看了谢蕴一眼,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补偿似的一下一下揉捏他的指腹。

  谢蕴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十三爷自重。”

  殷稷闷闷地笑,手却就是不松开,哪怕被谢蕴暗中掐了两把,疼的龇牙咧嘴,也仍旧死皮赖脸的抓着。

  好在店小二很快送了酒菜过来,谢蕴这才得以解脱。

  她闷头吃饭,殷稷却不依不饶,总在桌子底下逗弄她,气得谢蕴咬牙切齿,忍无可忍之下抬脚狠狠踩在了他脚趾上。

  殷稷疼得额角一跳,强忍着没有叫出来,好一会儿才习惯了那阵疼。

  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过火才会让谢蕴如此,琢磨着做点什么好让她消消气,冷不丁听见外头有人在叫卖花卉,当即来了兴致,起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档口,谢蕴却一眼瞧见了那妇人抬脚进了酒楼。

第234章 我明明记得你很节俭

  她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拉住了刚起身的殷稷:“你去哪里?”

  殷稷垂眼看了看她紧绷的手,心里略有些困惑,他只是想出去一趟而已,谢蕴怎看起来这么紧张?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句:“自然是看你生气了,想去买点什么来讨你高兴。”

  谢蕴仍旧紧紧抓着他,不给他半分回头的机会:“我高兴得很,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她给殷稷夹了筷子菜,抬眼巴巴地看着他。

  又是这种目光,殷稷根本拒绝不了,虽然心里仍旧困惑她态度的古怪,身体却本能的选择了听话,他再次坐下来:“好,我们吃完就走。”

  谢蕴松了口气,注意力从那妇人身上收回来,落在了殷稷身上。

  比起盯着别人看然后被殷稷发现端倪,盯着他不让他回头显然要简单省事得多。

  好在那妇人只是来买了一壶绿豆烧,很快就走了,谢蕴这才放松下来,琢磨着和殷稷回龙船,再这么闹下去,她也扛不住了。

  可殷稷难得能和她出一趟门,并不想如此潦草的就结束,谢蕴怕被他看出问题来,只能硬着头皮又陪着逛了两家店面,却是他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因为那妇人冤家路窄的,不管他们去哪里,她总会跟过来,到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一咬牙扭伤了脚,殷稷这才打消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背着她回了驿馆。

  只是驿馆里头却十分热闹,蔡添喜带着玉春,钟白带着几个禁军正窝在驿馆大堂里收拾东西,桌子上凳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盒子,两人根本无处落脚。

  谢蕴愣了愣:“这是怎么了?有人送礼?”

  钟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幽怨:“谢姑娘,您这怎么还明知故问呢?这不都是您买的吗?我这写册子写的手都麻了。”

  谢蕴听得目瞪口呆,她买的?她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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